第二章 雄心未央

第二章 雄心未央

元初十二年秋

赫寧郡

安璟十一歲

長安留守府里的衛軍才撤去沒幾多久,宮宿仲就是那時來的侯府。

安璟對這個白衣服白頭髮白鬍子的老頭很好奇,因為從小父親就對自己不好,把她丟在西側偏院裏,幾乎從來不去看她,只有過年過節家宴的時候,他才能見到父親,但是父親也是對他愛答不理的,連聲阿爺都不允許自己喚,連自己關心父親的腿疾,也會被莫名其妙的訓斥,明明前一刻還和其他人有說有笑,一看到自己就瞬間鐵青着面孔,從來沒有好臉色。可是他卻給宮夫子單獨的院子,而且還專門蓋了高高的閣樓。

於是安璟經常偷偷的在宮夫子院門口,看葯爐冒出的熱氣,看着一排排的書,也不知道裏面那個穿的像神仙一樣的白衣老頭每天都在鼓搗什麼。安璟也便連帶着對院子裏的一切也非常好奇,尤其是琴聲。有的時候見宮夫子撫琴,安璟便藏在樹后偷偷地聽。

有一天夜裏,宮夫子正準備上閣樓觀星象,不經意間,餘光瞥到了門縫裏的那個小腦袋,便招手示意她進來。

安璟一看自己被發現了,驚的要命,躡手躡腳的準備溜走。

“你這丫頭真是膽小,日日來我院裏打量,現下我喚你進來,你卻想着溜走?”安璟聞言楞在原地,回身一看,那白衣服老頭已經在坐在庭院中央溫酒了,几案上還放着一盤羊肉和一碟小菜。

“咕嚕~”肚子很不爭氣的叫了,安璟惱極了,怎麼偏偏這個時候餓了,都怪周大娘晌午只給了自己半張餅。

“哈哈哈哈哈!餓了?那過來一起吃吧!”,那怪老頭頭都沒回,呷了一口酒,又夾了一塊肉送入口中,“美味!這羊肉甚是美味啊!”

安璟吞了吞口水,心一橫,走了過去,畏手畏腳的坐在了几案旁,羊肉的香味不停的溢入鼻中,安璟逐漸放鬆下來,拿起羊肉狼吞虎咽了起來,如同風捲殘雲般,不一會,盤子就見了底。安璟也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

“吃了我的肉,可是要付錢的”,老頭又呷了一口酒說道。

安璟大驚:“啊?吃的時候你也沒說要錢的啊!”

老頭笑了笑道:“沒有錢也無妨,回答我幾個問題便當抵了,如何?”

“嗯……那好吧,你問吧。”安璟無奈說道。

“你是何人?我來府中業已一段日子了,卻從未見人提起你”老頭放下酒杯,正身問道。

安璟的臉色慢慢沉了下來:“我是侯爺的女……”,想到之前父親訓斥自己時對自己的各種不滿,還說沒有自己這個女兒,安璟改了口“我是侯爺的……女婢”

“不說實話,那你還是付錢吧。”老頭微微一笑。

“阿爺……哦不,父親……吩咐過不能說的……早知道就不貪嘴了”安璟垂頭嘟嘟囔囔。

老頭又飲一杯:“哈哈哈哈,不說也罷,你去把這碗碟洗刷乾淨,我便不追究你了!”

話音剛落,就見安璟抱着碗碟風風火火的往廚房去了。

“這便是當年宮中出生的?……唉!明明是大人的恩怨,卻是難為這小丫頭了,這孩子在府上過得定然不如意,瞧她眼神里滿滿的都是警惕和試探,連這羊肉都似是沒見過一般。”老頭看着消失在牆角的小小的身影自言細語道。

安璟輕車熟路的把臟碗洗刷乾淨,想了想,又把碗筷重新疊了疊。正準備出門,看到老頭倚在門框上,正盯着自己看。

“你這阿公,盯着我做甚?”安璟有點不自在。

老頭沒說什麼,嘴角似乎閃過一絲無奈,但轉瞬即逝,轉身端起酒杯,抬頭望着月亮,良久才開口:“今日十五,月,真圓啊!”說罷,仰頭盡飲。

不知為何,安璟總覺得,這怪老頭剛剛說的話,似乎有頗多感慨,但一轉念,明明就只是在說月圓而已,便也應了一聲嗯。

“你可知道你阿娘?”一陣晚風拂過,片片銀杏葉隨風飄落,老頭依舊沒回頭,聲音似乎也有些清冷。

安璟沒想到老頭居然會問這樣的問題:“未曾見過,我是周大娘帶大的,聽周大娘說,娘親是因生我去世的……”

老頭微微側身:“你父親所言?”

“這……”安璟更加詫異,這不是人人皆知的么?

老頭許久未言,似是在思索着什麼。正當安璟準備轉身離開時,他才開口:“你可想像你兄長們一樣,讀書識字?”

安璟一聽,激動極了,雖然不知這老頭為何這麼問,但還是脫口而出:“當然想!”

“哈哈哈哈!那好,以後你便跟着宮某學書吧!”老頭捋了捋鬍子:“明日辰時,可別遲了。”

“那夫子,日後我可以來此吃飯么?周大娘那裏我總是吃不飽,沒到晌午就肚子咕咕叫了……”安璟小心翼翼的試探。

宮夫子驚訝的轉身:“你這丫頭,就這般出息?飯食而已,你自安排即可!”說罷拂袖而去。

安璟大喜:“謝謝夫子!”隨即蹦蹦跳跳的出了門。

長安

未央宮

元帝放下剛剛批閱完的奏書,揉了揉眼角:“郭常侍!”

“臣在!”郭常侍上前行了個禮:“陛下有何吩咐?”

“赫寧太守可在?”元帝閉目養神

郭常侍照實回答:“赫寧太守張敬已在宣室殿外。”

“召他進來!”

“唯!”郭常侍應聲退了出去。

“赫寧太守張敬參見陛下!”張敬行禮道。

元帝睜眼起身:“免禮!”踱了幾步又問道:“赫寧可太平?”

“回陛下”,張敬定了定神,“一切太平,秋日漸涼,小雀一爪重傷,恐難再愈,近來愈發沉醉玩鬧嬉戲,已然不成氣候。”

“如此甚好!”元帝舒了一口氣,“繼續留意,若有復飛返北之意,須及時傳信。”

張敬應道:“唯!”

元帝又道:“聽聞赫寧今年雨水較多,不似往年乾旱,這於我大周是好事,你要抓緊機會,重心放於農作上,讓百姓調養生息,此外,望州城地處三國交界,地勢險要,你回去之後要密切關注姜國、茲國的動向,萬不可讓細作混入我大周!”

“唯,臣必不辱使命!”張敬道。

元帝坐回榻上:“你先退下吧!”

張敬應了一聲“唯”便退了出去。

看着張敬出門,郭常侍上前來行禮:“陛下,密詔我已送出,不出一月,赫寧刺史韓遜便能收到。陛下……這張敬……不可信?”

“赫寧太遠,不可盡信。”元帝扶了扶額,又問道:“大司馬那邊如何?”

郭常侍答到:“大司馬病了,鷹說,似是與大司馬夫人有關。”

“呵!大司馬是有個好夫人的……你瞧,以前在這宣室,朕連這般話都不能說出口,不過,天快亮了。”元帝心情大好,卻又有幾分自嘲。

“陛下無需擔心,天,總會亮的。”郭常侍回道。

元帝看向郭常侍,眼中帶着堅定,轉身開口:“李木!”

李宮正應聲進殿:“奴婢在!”

“皇后近日可與霍夫人有聯繫?”元帝端起桌上的杯子問。

李宮正有點忐忑:“這……奴婢不知該不該講。”

元帝餘光瞥了李一眼:“但說無妨。”

“霍夫人昨晚派人給皇後送了信,陛下看了便知。”說罷,呈上了一塊布帛。

元帝接過一看,勃然大怒,舉杯就要摔到地上,郭常侍急忙上前阻止:“陛下!陛下萬萬不可,若被太后耳目聽了去……”,元帝這才冷靜下來,但轉瞬,眼裏便布上了堅定和一絲隱藏不住的恨意,“原樣送去,就當此事朕不知道,將計就計,朕自有打算。”

郭常侍接過布帛,也是大驚,這霍夫人居然慫恿皇后毒殺太子,太子生母可是先皇后,先皇后在世時與陛下伉儷情深天下人盡皆知,先皇后本就慘遭霍夫人毒手,只可惜陛下新皇登基根基不穩只能隱忍……霍家恐怕不知道陛下早已知曉內情,如今竟還要對太子動手,怪不得一向冷靜的陛下今日會如此失態。

“你瞧瞧!大司馬可當真是有位好夫人!皇后可當真有位好母親啊!”元帝冷笑了幾聲,“郭常侍,大司馬抱恙,朕心甚痛,大司馬需安心養病,近期無需上朝,衛尉人選之事朕以書信告之。”

郭常侍會心一笑:“唯”,與李宮正一道退了出去。

而此時,東方的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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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如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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