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懷錶睡

抱着懷錶睡

咖啡很快端上來,顧之周又點了蜜瓜火腿和佐酒奶酪,讓服務員放在桌子中間。

女人抿了口梅酒,顧之周發現她翻看的居然是娛樂早報。

“對娛樂圈有興趣?”

“算是吧,閑的時候翻一翻。”

“有什麼好八卦?分享一下?”

女人的手擱在報紙上,慢悠悠地說:“沈茜茜昨天被抓了,在酒店,和情夫開房。”

顧之周眉頭一震——沈茜茜?

“這年頭是個人都不經挖,一鏟子下去端出一窩蛇鼠。這個沈茜茜,當年和初戀男友分手,投奔剛離婚的房地產小開,就能看出人品。”美女合上報紙。

顧之周細起雙眼。

他仔仔細細地打量着對面的佳人,問:“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美女用小拇指轉着玻璃杯里的小傘,也不說話。

顧之周往後一仰,笑:“好好,我不問,免得唐突佳人。”

“時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美女把紙傘往杯子裏一推,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包,顧之周注意到她的右手腕上掛了只白玉鐲,鬆鬆地懸在那兒,更顯得骨肉勻亭、精緻漂亮。

“至少告訴我名字。”

女人的腳步頓住。她正巧走到樓梯邊,聞言,轉頭,伸出一根手指,把墨鏡往下拉了拉。

那真是一張令人難忘的臉。

“我姓福。”她說。

真是一個好姓。搞得他也很幸福。

“福小姐,有緣再見啊。”

顧之周揮揮手,笑眯眯地,仰頭喝掉咖啡,也準備走了。離開前,他拿過美女的報紙看——沈茜茜是當紅小花旦,開房被抓算是大新聞,回頭要問問宋玉。

誰知翻了兩遍報紙,愣是沒找到“沈茜茜”三個字。

顧之周納悶了。

這報紙是當天的啊。

晚上六點,三人在古董市場告別。

顧之周打車走了,唐郁白還有事,付小雪一個人回宿舍休息,當天晚上一直做夢。

夢見自己上初中的時候,教室是蘇聯式老建築,紅的牆,灰的磚,走廊一邊全是教室,另一邊全是窗戶。

她那時留齊耳短髮,校服總是很長,跟大腸一樣歪歪扭扭地掛在胳膊上,形沒形樣沒樣。她個子矮,坐第一排,上課總低着頭,不愛說話。

有一次期末考砸了,最差的是數學,五十五分,全年級最低。數學老師被扣獎金,恨出她一個洞來,在語文課的課堂上直接把她拎到走廊,唾沫橫飛地指着她鼻子罵。

是學生都會偏科,可惜付小雪哪門課都不好,有路過的老師看見了,也只瞄一眼,從不替她說話。

數學老師罵了什麼,付小雪記不清了,只記得耳朵里“嗡嗡嗡”的,像有鍾在腦殼裏撞。

教室里依稀漏出幾聲笑。

數學老師揪住她校服衣領,尖聲說:“跟我說話的時候看着我!別看地上!抬頭!”

付小雪嘴唇顫抖着。她拚命低着頭,把頭埋進胸口,她越是掙扎,老師心火越旺。

最後,老師卡着她的脖子,捏着她的下巴,強迫她和自己對視。五指尖尖的,指甲陷進肉里,好疼。

這是夢,快點醒啊,都是假的——付小雪在心裏吶喊。然而越喊,就覺得那幾根指甲越真實,像鋼釘釘住了喉嚨。

“老師。”

一個清晰的聲音越過肩膀。

女學生站在數學老師身後,抱着一疊試卷,歪着頭。

“哦,是你啊。”數學老師一愣,立刻鬆開手。扼住付小雪喉嚨的力量消失了。

“老師,教務主任叫您過去一趟,好像臉色不太好,不知道有什麼事。”女學生的聲音很好聽。

“好,我這就過去。”數學老師臉上恢復平靜,臨走前,還不忘瞪付小雪一眼。

付小雪抬起頭。

女學生站在原地。

風從走廊盡頭的窗戶里吹進來,很大,吹得試卷凌亂翻飛。

女學生的黑髮飄起來,遮住視線,像遮天蔽日的雪。

“付小雪。”女學生開口。

付小雪的心怦怦直跳,她逆着光,努力想看清對方的臉。

“你要學會恨我。”女學生忽然嘆口氣,“不然,你怎麼獲得幸福。”

付小雪從夢中驚醒。

伴隨能吵醒整個宿舍的殺豬般的吶喊。

“要死啊!瘋女人!”一隻枕頭劈頭砸過來。

“嗯?幾點了?今兒周末吧?”隔着走道的對床傳出模糊的嗓音。

“呼……呼……”另一個室友還在打呼。

付小雪從床上坐起,心跳劇烈,滿頭滿腦都是汗。她手一縮,再攤開,黃銅的懷錶還攥在手裏。

對了,她昨天是握着懷錶睡的。

顧之周……老公……定情信物……噩夢很快拋諸腦後,昨天老公送了她定情信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隔壁床“嗖”地坐起來一個人,雙眼噴火:“付!大!頭!”

付小雪還在蹬腳,笑得像個傻X。

此處應隆重介紹宿舍104的女生們——GTO的官方老婆團。付小雪是顧之周老婆,尊為大嫂;劉亦樂,也就是剛才砸枕頭的,是老三歐陽勤的老婆,人稱小弟妹。

對床姓李的姑娘是二弟妹,喜歡廷俊;而最靠窗姓曲的姑娘很博愛,謝絕毒唯,哪個都喜歡。

構建和諧宿舍哪家強,看看GTO的老婆們。

當然付小雪並沒有把見到男神的事情說出去,她有自私的小心思。和男神還沒混熟呢,要是被宿舍這三個鬼一樣的女人知道,顧之周還有命在?

對不起了諸位!凡事講究先來後到!等她成功上位顧大嫂,包姐妹們吃香喝辣!

劉亦樂倒頭還要睡,付小雪連忙喊:“別睡!今天要佈展!”

“布殊么展啊,材料都沒買齊。”劉亦樂在床上翻個身,“等着被老師罵吧。”

“別啊,我這兒想辦法呢。”

付小雪打開淘寶閑魚,翻到“糖糖”的頭像。也是醉了,她連他微信都沒有,聊天全靠打字。

“老闆,借我兩個花瓶使使唄,下周就還給你。”

“什麼花瓶?”

“就放在你藥師櫃後面的那個,白白肥肥的兩隻瓶子!”

“店內商品,恕不外借。”

“誒你用不用這樣啊!”

對方不回了。

付小雪無語。

“行行行,我租行不行?十塊錢一天!”

“一百一天,貨物自取。”

還發了個表情,一個圓圓的蛋蛋舉着一面白旗,上書“打折啦虧本啊”。

虧你個頭!

“和你老闆聊天哪?血帥的那個?”劉亦樂正在刷牙,踮起腳看她手機。

“血摳!血賤!血無恥!”付小雪憤憤。

“誒,忘了跟你說了,上次我在天涯上看帖,還真看到一篇寫Y市古董世家的,那家人也姓唐,你說巧不巧。什麼豪門恩怨、相愛相殺,好像還鬧過鬼,新浪女頻都不敢這麼寫。”

“騙人吧,這你也信。”付小雪說。

“你趕緊去拿瓶子吧,別磨蹭了。我直接到學院等你。”劉亦樂含着牙刷模糊地說,“對了,一會兒我把那個帖子發給你看看,萬一是真的呢,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公交車上,付小雪閑得無聊,點開劉亦樂發來的帖子。發帖時間是好幾年前了,標題是“唐氏家族の暗黑詛咒”,一股小學生文筆,下面幾百條跟帖,看來大熱過一陣。

帖子的大意很簡單——Y市有個古老的唐姓家族,因為做錯事被古董詛咒,差不多死了個乾淨。男主角一根獨苗,長相帥氣,腿長兩米八塊腹肌,是某某某知名國際企業的繼承人……

等等。

在這裏停頓!

唐郁白是知名國際企業的繼承人?拉倒吧!哪個國家的小開天天吃餛飩?

帖子寫到這裏就被留言推上去了,付小雪刷了兩下,網不太好,後續刷不出來。

公車正好到站,付小雪把連結存到收藏夾里,下車。

今天不知怎麼了,只要遇見瘦瘦高高的黑長直女孩子,付小雪都要多看一眼,完全是下意識。

此時,唐郁白正站在梧桐樹下,盯着快遞員包快遞。

他今天一身休閑的白襯衫黑西褲,材質妥帖地包裹着修長的身軀,更顯得那雙腿線條優美,又直又長。

他的長相本來就偏高冷那掛的,現在又梳了個背頭,就如民國時期官家的小軍爺,凌厲中帶着淡淡的傲慢。

就連快遞員都時不時偷看他幾眼,幾次填錯了快遞單上的號碼。

付小雪的視線在他身上虛晃一下,頓住,又瞄了眼。

軍爺……

您的屁股有點翹啊。

唐小軍爺絲毫不知道自己被唐突了。

他轉過頭,冰硝一樣的視線在付小雪臉上刮過:“鳳凰鳴矣,於彼高岡,梧桐樹自古招鳳凰。”他話鋒一轉,“怎麼招來了你?”

“那是你家的樹有問題。”付小雪說。

唐郁白朝屋裏抬抬下巴:“瓶子在裏面,小心點,別碰壞了。”

花瓶半人高,很重,付小雪費了好大勁才把它們挪到院子裏。唐郁白問:“你打算怎麼搬?”

“坐公交唄,我錢都拿來租瓶子了。”

唐郁白略一思索:“我可以叫車幫你運。一百塊,支付寶轉賬,不議價。”

“什麼車這麼貴?”

“勞斯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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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少女與王子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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