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的條件
“你嘗嘗,可好吃了。第一口先咬元宵啊。”付小雪神情期待。
唐郁白不想掃她的興,勉為其難咬了一小口。梅花糕又軟又糯,甜芝麻餡的,配上最上面點綴的小元宵,確實很甜很香。
“甜的。”唐郁白說。
“就要吃甜的,甜的多好啊,人累的時候就應該吃甜。”付小雪笑嘻嘻地舉起梅花糕,“來,乾杯!”
唐郁白還沒墮落到那個地步。
但他眉宇間的烏雲似乎散開一些,心情好了些,也有精力裝清高了。
付小雪三兩口把梅花糕吃完,意猶未盡地舔舔手指頭,裝作很平常地說:“我想過了,我的異能還是有用的,可以追回被偷的玉鐲,還能騙到別人不願意賣的古董。以前我以為,我這雙眼睛只能嚇人,但好像也不是這樣。
“我做你的秘密武器吧,我幫你找那個目擊證人。”付小雪挺起胸脯,“當然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和周周也靠你撮合了!”
唐郁白的眉尖輕輕上揚。
秘密武器……嗎?
其實他今天帶付小雪來,是為了測試她的異能到底是真是假。小混混的事情有可能事先勾結,但交流會上小年輕和付小雪完全沒交集,排除了作假的可能。
這丫頭的能力,能為查案貢獻很大的力量。
唐郁白幽幽地望着她,眼裏涌動着複雜的情緒。
“老闆你心真寬啊,留誰不好偏偏留她?”
“她是‘那個人’的妹妹,就算和當年的案子沒直接關係,好歹也是涉案人家屬吧。”林狗在電話那頭直搖頭,“萬一半路倒戈捅你一刀呢?你受得了?”
唐郁白嘴角上挑。
捅一刀?
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凡足踏之處皆是絕境。
只要能利用的,哪怕是撒旦的手,他也要抓住。
付小雪放完話,等半天,沒音兒。她轉過頭,就看見唐郁白朝她伸出手。
“合作愉快。”
他的手大出整整一圈,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上次付小雪見到這等好手,還是在王凱的微博上。何德何能觸碰到boss高貴的肉體,付小雪誠惶誠恐,趕緊伸出雙手握了一下。
感覺自己像豬八戒吞了人蔘果,味兒都沒砸吧出來。
“老闆,要不,再握一次唄?”
唐郁白變臉比翻書還快:“一次五十。”
“……你真當自己王凱呢?”
次日。
坊前街。
電視劇拍攝間隙,男主角顧之周窩在休息室寬大的沙發里,專心致志地打遊戲。剛上了一個段位,手感好得不得了,門就被人踹開了。
宋經紀人慘着臉大步走進來,如果他有尾巴,尾巴上的毛肯定炸開了。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他“刷”地把一大疊東西拍在茶几上,“你和沈茜茜開房了?你們複合了?”
顧之周的手指還在點屏幕,伸頭瞄了眼茶几上的報紙頭條。他“刷”地坐直了,展開報紙,表情狐疑。
許久之後,他嘀咕:“怎麼現在才上報?”
宋經紀人氣得直翻白眼。好啊,還趕着熱乎的?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顧之周逐字逐句把沈茜茜被抓到開房的消息讀了遍,“還記得之前叫你幫我查的人嗎?北都娛樂,拍我喝咖啡照片的記者。”
“……”事太多,給忘了。
“那天和我一起拼桌的女人提起過,沈茜茜開房被抓。但我翻過當日所有報紙,都沒刊這條消息。”顧之周把報紙扔回茶几,眼神驀地深了,“這麼有料的新聞,能壓上一周,今天才爆,很厲害。”
宋經紀人一愣。
他立刻翻出報紙下壓的一疊照片,抖動:“這些照片你怎麼解釋?你和沈茜茜在地下車庫的偷拍照,今天早上剛寄到我家郵箱。”
“我和沈茜茜即使被偷拍,也是在五年前了。”顧之周不咸不淡地說,“她甩了我去跟搞房地產的閃婚,自那之後我們沒碰過面,同去一個晚會都得繞着走,你又不是不知道。”
顧之周捏起果盤裏的藍莓,兩指一曲,彈進嘴裏,他好像永遠沒法老實吃東西。
宋經紀人何等聰明,略一思索,臉更白了:“完蛋,沈茜茜的新聞里沒有爆出開房情夫的身份,要是再把這些照片一發,不管真的假的,你的新劇肯定受影響!誒呀媽呀,你這次可是演校園劇男一號啊!”
眼看經營了大半年的專情人設毀於一旦,宋經紀人很抓狂。
“慌什麼,不把照片寄公司,反倒寄給你,說明對方想私了。”顧之周聳聳肩,“今天有接到陌生人的電話沒?”
話音剛落,宋經紀人的手機便響了。兩人對視一眼,宋經紀人清清嗓子,接起。
顧之周眼看着經紀人的表情由緊張變得慌亂,由慌亂變得憤怒,最後由憤怒變得恐懼。
宋經紀人:“來電話了。她說照片不是她拍的,卻被她買了。”
“哦?”
“她要你今天下午三點,獨自前往指定地點碰頭。”
“有說是誰嗎?”
“有。”宋經紀人的聲音像沙子摻了牙,“北都娛樂,白孔雀。”
白孔雀。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照理說娛樂圈的利益鏈錯綜複雜,稍微紅些的明星背後都有金主,區區一個記者,不該如此囂張。但偏偏“白孔雀”也有後台,而且極大,多少人想給她使絆子,反而摔了自己。再加上點滿的明察暗訪技能,不誇張地說,做一個小小的狗仔屈才了。
顧之周當然久仰其大名。
他換了身修閑街裝,黑色皮馬夾,束腿褲,腳上蹬一雙漆皮軍靴,輕輕鬆鬆就去面聖了。
地點選在一家很有格調的法廚餐廳——Lam?me,同名於電影《玫瑰人生》。他剛踏進門,就有侍者來請,領着他穿過門廊茂密的植被,越過飯店中央美麗的水仙池,前往飯店深處最隱秘的雅座。
飯店做了下沉式屋頂,頂端懸挂着水母般的黑色水晶吊燈,越往深走,水晶燈就越近,後來幾乎觸到頭頂。侍者把他帶到雅座近處,駐足:“請。”
透過錯落的芭蕉葉和龜背竹,依稀能看到卡座上的人影。四周很安靜,安靜中透露着一股神秘,這種神秘感很熟悉。
顧之周的心雀躍起來。
紫羅蘭色的皮沙發上,坐着一個穿淺黃色上衣的女人。她垂着頭,在輕薄的蘋果電腦上專註地敲打着什麼,栗色長發在前胸彎成溫柔的弧度,隨着手臂的動作輕輕搖晃。
她抬起頭來,掠他一眼。隨即從名片夾里抽出一張名片,也沒起身,用手平推至他身前:“好久不見,顧先生。”
她公事公辦好不從容,一本正經的,完全沒自覺在威脅別人。顧之周卻失卻了平時的冷靜,他看着午後的陽光落在她深栗色的長發上,莫名竟有些懷念。
不過一面之緣,思念從何說起?
顧之周笑笑,在她對面坐下:“原來你姓付。”
名片上赫然印着“付雲姝”三個字,北都娛樂頭牌記者,兼《北都周刊》編輯部總編。她抬手,遠處靜候的侍者立刻走上前,替兩人上了一壺茶、幾碟精緻的小食。小食微溫,茶也未涼,一切都剛剛好。
“這家店是我投資的,法餐對外,但對內也做中餐。顧先生如不嫌棄,嘗嘗廚師的手藝。”付雲姝說。
怪不得,店裏有她的感覺。
顧之周眯起眼,不勝陽光似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今天沒戴那隻手鐲?”
“玉鐲脆弱,打碎就可惜了。”付雲姝嘴角上揚,“你也知道,以我的工作性質,跑得快比什麼都重要,戴首飾是負累。”
她停下打字的手,伸過去捏住茶杯,抿了口茶。
付雲姝個頭不矮,臉生得精緻小巧,乍一看哪裏都美,最惹眼的還屬那雙眼睛。眼瞼飽滿,眼線修長。微微彎曲的下眼瞼本該含情脈脈,奈何眼神太清太凜冽了,像柔軟的花瓣簇擁着雪亮的鑽石,花瓣反倒黯淡,叫人專註於靈魂的飽滿,忽略了皮相的完美。
顧之周反省,從進店門開始,自己好像有點魂不守舍。
他終於分出一絲精力回憶自己的立場,不咸不淡地說:“我的經紀人要我轉答一句話。”
“哦?”
“感謝不殺之恩。”
“別謝我,謝你自己。”付雲姝曼聲說,“羊毛出在羊身上,我們記者雖然難纏,但也懂得休耕養田的道理。你對我有比炒新聞更大的價值,我們才會坐在這裏聊天。”
付雲姝接著說:“寄給你的照片攝於五年前。那時你還沒大紅,沈茜茜也是十八線小明星,自然沒人願意接手,也賣不出去。可前段時間沈茜茜出事,你又一躍成為國內一線大咖,不做文章愧對我的職業,亂髮新聞又有損我的人格。所以我先把照片買來,再做定奪。”
“‘白孔雀’也有人格?”顧之周笑了,“我可不是這麼聽說的。”
“別人的人格是‘人的品格’,我的人格是‘人的價格’。”付雲姝把電腦轉過來,“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可以不發新聞。”
屏幕上是發給宋經紀人的照片源文件,事先整理好放在文件夾里。付雲姝說:“原片都寄給你了,這是世界上唯一一份備份。”
顧之周用兩根手指轉着桌上的名片,問:“什麼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