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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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揣了事,韓情再沒心思跟墨言閑磨牙,急急催他帶自己出洞,一邊設法聯繫熒枝,在得知熒枝已經將其他被解救的修士都傳送到甜柳鎮,只余陸子涵一人還在洞外時,更是恨不能自己插上翅膀飛出去。

“別亂動。”

墨言嘆着氣把韓情重新摁回去,“用過借靈術還不消停,你真是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

好在墨言速度夠快,不多時就來到洞穴出口,眼看着前方飛過來的熒枝,韓情再也按捺不住,從雲床上翻身跳下,一瘸一拐踉蹌着往前方跑去。

陸子涵就閉着眼躺在洞口外不遠處,胸口處的傷勢並未做處理。一身道衣大半被血染紅,看起來觸目驚心得很。

韓情三步並兩步趕到陸子涵身邊,腿腳也徹底沒了力氣,噗通一下跪倒,又掙扎着往前爬了兩步。才抬手試到他的鼻息。

雖然十分微弱,但的確存在。

韓情放下手,喘了幾口氣,撐着酸軟的胳膊讓自己坐穩——這下是真的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

“前輩……我動不了,你幫忙拿一下丹藥先給子涵療傷。”

見墨言也走過來,韓情有氣無力道。

墨言依言從韓情儲物袋中取了療傷補血丹藥出來,一股腦兒給陸子涵灌下去。

“行了,葯都餵了,人也看了,你也趕緊休息療傷吧。”

把雲床召過來。墨言先把陸子涵抱上去,又沖韓情伸手,“來,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帶你們離開。”

“前輩……他什麼時候能醒?”

坐在雲床上看着陸子涵緊閉的雙眼,韓情心中湧現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此時此刻,他心裏有好多疑惑只有陸子涵能給出答案,可他偏偏一直沒有恢復意識。

“這個還真難說。”

事到如今,墨言也沒什麼好替陸子涵隱瞞的,畢竟他短時間能不能醒過來還無法確定,“當初你叫我幫他查看傷勢,我便發覺到他神魂有被強行分裂的痕迹,只是時間久遠,不似新傷,且最近已經有了癒合的徵兆——順說,那時他神智已經清醒,只不過我看你對照顧傻孩子樂在其中,就沒忍心提醒。”

韓情:……

“繼續說。”

常年打雁被雁啄了眼,整天騙陸子涵結果被陸子涵騙,這種記憶韓情並不想被刻意提醒。

“他的神魂分裂之後,有一部分不知所蹤。”

墨言意有所指看了韓情一眼,“而方才,我在為你檢查的時候,發現你的神魂雖然完整,但也不似尋常人那般凝實,反倒像是碎過一次后,又被什麼外來力量給強行拼湊起來的穩固住,而竟司的奪魂牌,取走的恰好便是幫你自身魂魄固定凝聚的那股外來力量——所以你現在魂魄仍舊完整。頂多偶爾會出現散魂離魂之症。”

碎過一次……

可不就是碎過一次嗎……

墨言的話叫韓情意識到,自己的重生可能不是單純的天道垂憐,也不是什麼從天而降的幸運,他的死而復生是人為的,而這個主使者,很有可能就是陸子涵。

不,不是很有可能,是只有可能。

在這個世上,韓情想不到除了陸子涵,還有誰會對他這麼不舍,能將他被散魂丹割裂的魂魄一點點收集起來,溫養凝固,甚至不惜因此搭上自己的魂魄。

也只有陸子涵這個傻子了……

“所以,原來是我嗎?”

費勁將陸子涵抱在懷中,韓情俯下身去。把自己的臉貼到對方胸口,看着他散在胸口的、染了血的白髮,想起他至今不知下落的劍修元胎,與一落千丈的修為,曾經韓情以為陸子涵是被人算計了,可如今看來,這一切竟更有可能只是為了復活他而導致的……

“原來害得你瘋瘋癲癲神智昏聵,修為倒退早生華髮的罪魁禍首,就是我嗎?”

鼻腔傳來猛烈的酸澀感,韓情緊緊閉起雙眼,仍舊阻止不了湧上眼眶的淚一滴滴跌落。

當年知悉韓家被滅時,他沒有哭。

當年彈盡糧絕被追殺到絕境時,他也沒有哭。

當年手刃仇人為韓家數百條冤魂報仇時,他還是沒有哭。

就連服下散魂丹,即將一命歸西時。他到底沒有哭。

因為他知道,眼淚無用,哭泣除了彰顯懦弱,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幫助。

這麼多年來,韓情不止一次聽別人說他是個冷心冷肺冷肚腸的無情之人,他居然也默認了,覺得那些人說得對,他就是這樣子的人,他沒有眼淚。

可到現在,面對着為了他才淪落至此的陸子涵。韓情終於知道他還是會流淚的,也還是會心疼的。

一隻手忽然撫上韓情的腦後,顫抖着,又費力地,將他往那副染血的胸膛上壓了壓。

陸子涵醒了。

韓情貼在他血跡未乾的胸口沉默了片刻,忽然放聲哭起來,這種在往日的他看來特別“丟臉”的事情,竟然是當下他腦海中唯一能想到的、他迫切想要乾的事。

陸子涵沒急着開口,實際上他的傷勢也叫他無法順暢開口,他只能維持着方才的姿勢,用傷勢輕些的手臂輕輕摟着韓情,安靜地聽他在自己懷中哭,直到他哭累了,才將手挪到他後背處拍了兩下。

“子涵,你老實跟我講。我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

待心情平復少許,韓情開口問道,實際上這個問題,他心中已經隱約有了答案,但他一定要聽陸子涵親口說一遍。“是不是……跟你有關?”

“你都猜到了?”

陸子涵緩緩開口,聲音沙啞而虛浮,“你是如何猜到的?我以為我隱瞞得很好……”

“你的確隱瞞得很好。”

韓情側過臉來,將耳朵貼在心口位置,聽着內中傳來的跳動聲。“只是紙總包不住火的。”

在把竟司對他用過奪魂牌一事和盤托出之後,韓情眸中滿滿都是遮不住的愧疚,“都怪我太不小心……若是早知……”

“不必早知,疏墨……”

陸子涵將人摟緊幾分,輕聲道,“你可知,我現在有多慶幸。”

多慶幸當初他分裂自己的神魂來糅合溫養韓情的魂魄,這才叫他能躲過一劫,不然他不敢想像,自己還能不能承受住再一次失去韓情的事實。

“所以竟司奪走的當真是你的魂魄對吧!”

韓情卻無法接受,猜測終於從陸子涵口中得到了印證,他的心也一沉到底,“你居然還慶幸……你知不知道這樣一來你就相當於她手中的棋子!只要她想,你什麼都反抗不了只能任憑她擺佈!”

“咳,不是我想破壞氣氛啊。”

從剛才起就一直被無視的墨言無奈清清嗓子,“其實以我的觀察,事情恐怕還不到這麼糟糕的地步。”

“怎麼就不到這麼糟糕的地步?”

韓情這才想起身邊還有個墨言來,帶着幾分難為情從陸子涵懷中撐起身追問道,“難道吸走的不是子涵的魂魄?”

“唔,我不是反駁這一點。”

墨言摸了摸下巴。看着陸子涵滿是清明的雙眼勾勾嘴角,“不過他被吸走的,是早早就被他分割出去的一部分魂魄,那些魂魄是用來養護你的神魂的,換言之,那些魂魄對陸子涵這個人的影響已經微乎其微,你忘記我之前說的話了嗎?被竟司奪走魂魄之人,會一直昏昏沉沉無法清醒,直到竟司下令才會有反應,可你看。他現在不是已經醒來了?”

韓情聞言低頭看向陸子涵,跟對方看向他的目光撞了個正着,那目光溫柔而堅韌,充滿了能叫他心安的氣息。

這的確不是被控制的人該有的樣子。

“那魂魄對你來說影響力有幾成?”

但韓情仍舊不敢掉以輕心,“現在沒影響是不是因為竟司走遠了,若她出現在你周圍,情況會不會不同?”

“影響肯定會有。”

陸子涵不想韓情因為未知的事情擔心,乾脆交了底,“只是不大,想要操控我,僅憑那一縷魂魄她還做不到,疏墨,你不要擔心——這些年來我都習慣缺損魂魄的日子了,只要修養些時日就能恢復。”

“對頭,現在才說到正題。”

不顧韓情丟過來的白眼,墨言插嘴道,“現在你們想哭的也哭完了,該醒的也都醒了,事兒也交代清楚了,總不能還一直躺在這裏叫我帶着亂逛吧?接下來要去哪裏,可有什麼章程?”

被問到後面的安排,韓情正色道,“黎家追兵很快就會到,早先我本打算去西邊大荒之地避一避風頭的,沒想到出了這個岔子,只能轉道去北溟了。”

雖然陸子涵一再強調那縷命魂對他影響不大,可只要想起來,便是如鯁在喉,且這次吃了這麼大的虧,總要設法從竟司那混蛋身上討回來才是。

“嗯,這可真是個不錯的提議。”

墨言笑道,北溟是他的老家,那裏還有他久違的戀人,因此他舉雙手贊成韓情的決定。

“要前往北溟,便要穿過虛妄海,現在我們真的可以去嗎?”

陸子涵有些擔憂,當初韓情能在北溟浪一圈再跑回來純屬意外,並不代表前往北溟是個容易的事。

“有我在,別說只是橫穿虛妄海。”

墨言拍了拍自己線條可觀的胸口,“就是在裏面度個假住上幾十年都不成問題,且把心放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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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師不滅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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