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一場陰謀
宣懷瑜昨晚一夜未眠,焦急地在寢殿中來回踱步,今日是他和白霜染的大婚之日,可白霜染答應配合他在宣王面前演一齣戲,將蘇莫胭扮作新娘送進宮與他成婚。
今日是上元佳節,又是太子大婚,王宮中佈置得一派喜慶,所有的宮殿都掛滿了紅綢,紅毯一直延伸至宮門外,文武百官都垂手恭敬地站在兩旁,迎接太子和太子妃。
宮中樂師們一早便開始奏樂,早在一個月前,禮部便命宮中樂師排練了太子大婚的曲目。
今日一早,國師以太子大婚,恐城中安防有失為由,奏請太子派黎皓親自帶着一隊禁軍去城中各處要道和城門處巡防,又尋了由頭將宣懷瑜身邊的親信都派了出去。
一早,國師府便抬出了一頂大紅喜轎,喜轎之後跟着浩浩蕩蕩地一眾宮人和宮中侍衛,眾人護送喜轎出了國師府,途徑城中,進了朱紅的宮門。
白霜染身穿大婚的華服,頭戴鳳冠,穩坐轎中,她掀起擋在面前的紅蓋頭,撥開轎簾,問向立在一旁隨轎而行的白錦瑟道:“錦瑟,待會見到瑜哥哥,你可還記得要如何說?”
今日這場戲的關鍵是白錦瑟,故白霜染才會心中不安,再三向白錦瑟確認,恐她臨時改變主意。
白錦瑟在心中自嘲道:“我既決心幫你,決心對不起蘇姐姐,我又怎會改變主意,若你能像蘇姐姐一樣,但凡對我有一絲的關心和信任,必知我不是那反覆無常之輩,唉......可惜蘇姐姐不是我親姐。而我也終究做了那出賣朋友的小人......”
白錦瑟長吁一口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道:“阿姐,你放心,我都記得。只是阿姐別忘了答應我的事。”
她已經受夠了白霜染的虛情假意,白霜染的一顰一笑在她看來都是虛偽至極,只要她身在國師府一日,她就要繼續扮演人前一副模樣,人後一副模樣的虛偽面孔,她此刻唯一關心的是今後該如何才能求得蘇莫胭的原諒。
白霜染見她十分順從的答應,又篤定以她對易天涯的執念,知曉她會配合她演好這齣戲,便虛偽地朝她笑了笑,放下轎簾,蓋好大紅蓋頭,撫着手中的玉如意,如今這一切都朝着她的預期發展,亦不會有什麼意外,她今日便會如願嫁給宣懷瑜。
大紅喜轎很快被抬進宮門,宣懷瑜早已站在殿外相迎,期待着能快點見到蘇莫胭,和她一起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
“落轎。”大紅喜轎落在殿外的大紅毯上,負責太子大婚禮儀的宮人才命轎子停下,宣懷瑜大步走下石階,站在轎前,向內伸出了手。
宮人匆忙跟上太子的腳步,在一旁躬身提醒宣懷瑜道:“殿下,這不合禮數,您身份尊貴,即便是太子妃,也不能讓殿下親自於轎前相迎。”
立在兩旁的文武大臣們竊竊私語道:“這......太子殿下是否顯得過於太心急了些......”
“殿下乃是血氣方剛的少年,心急一些也是有的。”
國師見狀,輕咳一聲,文武大臣瞬間鴉雀無聲。
白錦瑟低聲對面前宣懷瑜道:“太子哥哥,我將蘇姐姐帶來了。”
白錦瑟一向同蘇莫胭要好,人由她帶到宣懷瑜面前,他便不會懷疑,但儘管如此白霜染仍是緊張得手心冒汗,她籌謀了太久,又兵行險招,她拽緊衣裙,走出喜轎時,差點被長長的華服絆倒,幸而宣懷瑜扶着她,才不至於在文武百官面前出洋相。
宣懷瑜一把攬着她的腰,大紅蓋頭差點滑落在地,她心跳到了嗓子眼,急忙抬手穩住了頭上的紅蓋頭,心道:“好險。”
白錦瑟倒是希望白霜染露出破綻,希望宣懷瑜發現身穿華服站在他身旁的並不是蘇莫胭。
宣懷瑜攬着白霜染纖細柔軟的腰肢,柔聲道:“胭兒,別緊張,我會一直陪在你身旁,你把自己交給我就好。”
白霜染深吸一口氣,緩了緩心神,將手放在宣懷瑜的掌心,她抬手的那一瞬,露出了一截雪白的手腕,故意將手腕上月牙形狀的疤痕展露在宣懷瑜面前。
此前,若是宣懷瑜對大紅蓋頭之下的白霜染仍有懷疑的話,那她不經意間露出的月牙形狀的疤痕,定會讓他深信不疑,相信站在他身旁的女子便是蘇莫胭。
宣懷瑜緊緊地握着白霜染的手,一步步穩穩地走上石階,行至殿前,接受群臣的跪拜。
“恭祝太子殿下大婚。”群臣跪拜,百官齊呼拜見太子殿下,拜見太子妃。
之後便是祭天大禮,宣王命人早早地擬好了太子繼位詔書,由宮人當眾宣讀太子,太子宴請群臣,太子妃被送入寢殿。
蘇莫胭早在太子大婚吉時前,被打扮成小宮人送進了宮,她身受重傷,嗓子被炙陽術灼傷,遠遠地跪在宮門外一眾宮人之中,親眼見宣懷瑜在她面前和白霜染接受群臣跪拜,完成了祭天大禮。
雖然隔了太遠,她聽不清宣懷瑜最後對身旁的白霜染說了什麼,但從他的口型斷定,他說的那句應是:“胭兒,委屈你了。”
她拚命地張了張嘴,卻未發出任何聲音,她的嗓子被炙陽術灼傷,她想高聲大喊,想攔着宣懷瑜和白霜染,想衝到宣懷瑜面前,對他說:“你被他們騙人,他們所有人都騙了你,是他們騙了你......”
可她不能,她只能無聲地哭泣着,眼睜睜地看着宣懷瑜娶了白霜染。
她無法動彈,無力改變,炙陽術再次發作,她渾身顫抖個不停,汗如雨下,彷彿被烈焰炙烤了千遍萬遍,終於她再也支撐不住,重重地倒了下來,她彷彿見到了和宣懷瑜第一次相見的情景,那時他用鄙夷和嫌棄的眼神對她說道:“你......不要靠近......本太子,你別過來。”
她想起了那張絕美冷峻的側顏,想起了那雙美麗的琥珀色的眼眸。
她痛苦地閉上了雙眼,大婚的喜樂不停地在她耳畔迴響,喜宴應該已經開始了吧?
隨着她重重地倒在地上,卻沒有一個人會關心這裏有個不起眼的宮人身受重傷,倒地不起。那些宮女和宮人們都各自忙碌着手頭上的差事,只想着忙完后回各宮領賞。
天色漸暗,喜樂仍奏個不停,天空絮絮地飄起了大雪,今年的初雪姍姍來遲,此時倒還算是應景。那耀眼的一抹抹紅在雪中格外刺眼,蘇莫胭倒在地上,嘴角不斷地滲出鮮血來。
雪花打着轉飄落在蘇莫胭的臉上,落在她如墨般地髮絲上,落在宮殿的琉璃瓦上,青磚地面上,雪越下越大,似要將這一切見不得人的陰謀盡數掩埋。
正在這時,遠遠地走過來一名宮婢,那人口中不耐煩說道:“明明是小姐派給茯苓姐姐的差事,她竟躲懶將這處理死人的差事推給我。”
那宮婢對自己的雙手哈了口氣,縮了縮脖子,邊將倒在地上的蘇莫胭拖上馬車,邊抱怨道:“她們倒好,一個個都爭着搶着在小姐面前討賞錢,只讓我在這裏處理死人,小姐也是,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她也不嫌晦氣。”
語畢那宮婢又搓了搓自己的雙手,抱怨道:“這鬼天氣,怎麼突然下起雪來,好冷啊。”又抱怨馬不聽使喚,只得揚起手中的長鞭,逆着風雪駕馬車出城,去往城外的亂葬崗。
雪越下越大,很快,地上覆蓋了厚厚一層白雪,在雪中留下兩道清晰的車輪印,當馬車途經妙雲齋之時,牧清雲坐在廂房中靠窗的位置,一直盯着那輛馬車,飛身從樓上躍下,跟着那輛馬車出了城。
自昨日起,他便一直派人盯着國師府的一舉一動,直到白霜染一早命人將蘇莫胭從密室中帶出,打扮成宮人模樣送進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