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這幅畫我要了
‘服務員?’
‘我去……你是酒吧去多了吧?管一個賣畫的叫服務員。’
丁碩坐在吧枱後面的高腳凳上,正漫不經心地翻着一本旅遊雜誌。
聽到男子詢問店裏最貴的是哪一幅,他才神色慵懶地把視線從雜誌里的大長腿上移開,抬頭扶了一下左眼鏡片碎裂的黑框近視眼鏡。
覺得不給這個趾高氣昂的傢伙上一課,都對不起那幅畫的作者。
儘管他也不知道那幅畫的作者到底是誰。
畢竟那幅畫收回來的時候,落款上只有三個字母:DEB,以及一個日期:2009,10……
“問你呢,你這店裏最貴的是哪一幅?”男子對於丁碩的怠慢,表現出了強烈的不滿。
“最貴的?喏……就是你左手邊的那幅《空山幽谷》,”丁碩抬手指了一下,剛剛被男子吐槽過的那幅油畫,“昨天剛被送到這裏展售的,你要是明天再過來,估計就見不到它了。”
想到自己剛剛還吐槽這幅畫是小孩子的信手塗鴉,畫的和鬧着玩似的,眨眼就變成了人家店裏最貴的作品,男子感覺自己像被人狠狠地抽了兩巴掌,臉頰一陣發燙。
不過聽丁碩這麼一說,又引起了他強烈的好奇:“明天來就見不到它了?怎麼個意思?”
丁碩笑了笑:“看你這衣着打扮,一看就是個成功人士,而像你這樣年輕有為的成功人士,都很注重自己品格的修養,想必先生應該很懂畫吧?”
被丁碩這麼一誇,男子晃了晃手腕上的大金錶:“呵……那是自然。”
丁碩笑了的更燦爛了:“那不就得了,你看看那幅畫的落款是誰?”
男子盯着DEB看了半天,情不自禁的念出聲來:“大……大貳逼?”
‘這哥們太致命了!’
丁碩腦門上淌下來幾道黑線,連忙糾正,“不不不,是達爾巴,再看時間,這幅畫是他十年前迷茫時期的作品,雖然他的名氣還達不到那種‘可遇而不可求’的高度,但是說起他的導師,在油畫界可是響噹噹的人物。”
丁碩點到為止,不再多說,讓男子自己去品。
至於達爾巴,也是他根據落款的三個字母,隨口編造出來的名字。
“達爾巴?聽着有點耳熟啊,這人很出名嗎?”男子問一旁的老婆,女子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丁碩繼續忽悠:“寫意大師金倫,你應該很熟悉吧?”
男子頓時恍然:“害,難怪這麼耳熟,搞了半天是金老的愛徒啊!”
丁碩眯起雙眼:“所以我就說嘛,你要是明天過來,估計就見不到這幅畫了……”
言外之意,來晚了,就搶不到了。
男子陷入了沉思。
丁碩見時機成熟,給男子派了根香煙:“趁着這幅畫還沒被買走,多看一眼是一眼,等個三五年它再次出現在市場的時候,就不是現在這個價錢嘍,保守一點兒估計,我覺得至少能翻三五十倍。
男子瞥了一眼香煙的牌子,將丁碩遞煙的手推了回去,臉上露出了狐疑之色:“既然這幅畫升值空間這麼大,你為何不近水樓台先得月,偷偷把它留下?”
“呵呵~~我也想啊,可是實力不允許啊……”丁碩把香煙收回來,重新裝進煙盒,自嘲地搖了搖頭,他說的一點都不誇張,在“神豪垂釣”這款遊戲沒出現之前,這的確就是他生活的現狀。
男子又看了一眼那幅作品。
空山幽谷,萬丈溝壑。
一隻麻雀,迷茫的穿梭在雲霧之間。
果然像老婆所說的那樣,雖然這幅畫的大背景不夠細膩,卻抓住了布谷鳥扇動翅膀瞬間的神韻。
只有真正經歷過迷茫的人,才能看懂這幅畫所要傳遞的意義。
儘管自己並不懂畫,卻懂什麼是價值和面子。
如果朋友來家裏做客,看到牆上掛着這樣一幅名畫,豈不是很有面子?
在虛榮心的慫恿下,男子心動了。
他咽了口唾沫,問一旁的丁碩:“這幅畫多少錢?”
“賣主放在我這裏寄售的價格是三萬八,加上5個點的服務費,一共是……”丁碩在計算器上按了幾下,“三萬九千九百塊。”
為了給這傢伙上一課,丁碩也是豁出去了。
五百塊收回來的畫,賣三萬八,還加了5個點的服務費。
嘖嘖嘖……太黑了。
當然了,藝術無價,這其中不存在什麼欺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你瞧不上這幅畫,也沒啥毛病。
但是你信口雌黃,妄作評論,就要為自己的行為買單了。
別以為自己有幾個臭錢,就可以口吐芬芳。
你爹媽媳婦慣着你,爺爺可不慣着你。
既然你那麼喜歡臭顯擺,那就讓你花最貴的錢,把自己最不喜歡的作品買回去,還美滋滋的掛在牆上好了。
只是丁碩並不知道,他只是想給這個暴發戶上一課,順便收點學費,卻無心造就了一個藝術大師。
……
城郊。
某間堆滿油畫的出租屋裏,一個蓬頭垢面、長發披肩的男子連着打了幾個噴嚏,手中的畫筆,不經意的戳到了畫布上,瞬間破壞了眼前的自畫像。
然而,長發披肩的男子望着眼前被破壞的自畫像,突然有了新的靈感。
蘸了點黑色顏料,在深灰色的天花板上畫了一道裂縫,剛才不經意破壞畫面的那一筆,像極了裂縫中灑下的一道白光……
這看似無意的一筆,讓原本壓抑的畫面,瞬間充滿了生機。
……
鏡頭回到木羽軒。
三萬八,翻三十倍,也就是一百一十四萬。
無論是掛在家裏裝嗶,還是用來投資理財。
這一波都穩賺不虧啊。
男子盤算了片刻,直接從皮包里取出一張金卡,拍在丁碩面前:“害……我還以為多貴呢,不就是三萬多塊嗎?這幅畫我要了!”
“豪橫!”丁碩朝男子豎起了大拇指,另一隻手也沒閑着,拿出pos機,輸入交易金額,正準備刷卡,就被男子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確定這是達爾巴的真跡?”
丁碩先是一愣,然後笑着說道:“據我所知,雖然達爾巴是金倫大師的愛徒,但為人低調,知道他的人並不多,還沒火到那種隨便畫出一幅作品,就被人瘋狂臨摹的程度。”
“這樣啊……”男子將信將疑的鬆開了丁碩的手腕,“哦對了,你們給送貨上門嗎?”
“當然,請提供一下你的收貨地址和聯繫電話……”丁碩拿着金卡在pos機上輕輕一劃,交易成功,銀行賬戶即時到賬了三萬九千九百塊。
待男子簽完字,丁碩把金卡遞還給對方:“什麼時候家裏有人?我派人給你送過去。”
男子收起金卡,把自己的收貨地址和聯繫電話寫在一張便簽上:“家裏有保姆,隨時都有人,去了按門鈴就行。”
“那成,我這就就給你安排。”丁碩點頭,看了一眼男子的收回地址,從手機上翻找出來一個電話號碼,撥打了過去,“大能,現在有空嗎?幫我送幅畫,不遠,龍岸鉑宮。”
五分鐘后,青年男女前腳剛離開畫廊,一個身材魁梧的黑臉青年,就騎着一輛電動三輪一個急剎停在了畫廊門口。
車斗里堆滿了啤酒瓶、易拉罐,還有一摞廢報紙和幾張破紙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