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只癩皮羊

像只癩皮羊

凌晨三點,月色明朗,山村幽靜,村民們都睡著了。偶有窸窸窣窣的雞鳴狗叫,或許唰唰吹動葉脈的風聲遊走。唯獨躺在床上的金夢,腹部傳來陣陣絞痛,被疼醒了。

她額前浮了一層虛汗,臉色蒼白唇色發青,疼得輾轉難眠。只得強撐着床沿起來,摸索着來到隔壁白漾的房間。

一向淺眠的白漾,來到陌生的環境更警惕,聽到敲門聲馬上起來。門剛打開,金夢直往他懷裏倒去,虛弱的聲音像極了貓兒的呢喃,“我好疼!”

白漾抱着她,臉色擔憂,“怎麼回事?哪兒疼?”

“肚子疼!”

怕她着涼,白漾給她找了件厚大衣將她包裹好,背着她跑出去。

三更半夜擾人清夢,但村長得知金夢的情況后,不辭麻煩的帶他們去找醫生。

漆黑的夜路不好走。白漾背着金夢,村長打着手電帶路,周圍的蟲鳴鳥叫成了唯一的動態,“我們這兒沒有醫生診所,只有一戶農家的老先生就醫。不過你放心,這老先生以前就在城裏醫生上班的,年紀大了就回來了。附近村民頭疼發熱,各種小病雜病都是找他治好的。”

“村長,大半夜辛苦你帶我們走一趟。”

這種大冬天,誰不想在溫暖被窩酣然入夢。

“白先生,你太客氣了,你們是我們的貴客,金小姐在我們這兒生病了,不好意思的是我們。”

“疼,到了沒?”趴在白漾背上的金夢,已經疼得迷迷糊糊的,她只覺得白漾的背很寬很大,他身上的清冽氣息,能舒緩肚腹的疼痛感。

但小腹的腸道就像擰巴成團,不斷痙攣。猛拉狂扯,這種煎熬讓她覺得度秒如年。

村長加快了腳步,“金小姐,再過一條小徑就到了,忍忍!”

白漾聽着她低聲嚶嚀,步伐邁得越來越大。

來到一戶農家,周圍的看家犬聽到了動靜,一聲聲的狂叫打破了夜裏的安靜,還伴隨羊圈中羊群的鳴叫。

屋子裏的燈亮了,在村長的溝通下,老醫生把閨女的空房間騰出來給金夢暫時歇息,也算是小小的臨時醫療間。

“白漾,你說我會死掉嗎?”

“胡說什麼,你只是腸胃不適而已!”白漾厲聲打斷她的話,為她擦拭額前的細汗。

“好疼!”金夢痛苦的嚶嚀一聲,再次蜷縮了身子。

“這年紀輕輕的,怎麼老把死掛在唇邊。”老醫生拿上醫藥箱進來,聽到她那話,對她念叨一句。

老醫生瞧着5有多的年紀,頭髮微微虛白,鼻樑架了個金絲眼鏡,區別與一般的村民,身上多了股文人的氣質。

他放下聽診器,往她肚腹之前的幾個部位按了按,開始問道:“腹部什麼時候開始疼的?”

“大概一個小時前。”

“今天都吃了什麼食物?”

“蔬菜和肉,跟大家吃的一樣。”

老醫生點點頭,又給金夢把了脈,才把她的手放回被子厲,開始收拾藥箱。

“老先生,她怎麼樣?”

“水土不服引起的腸胃炎。”老醫生回答道。

“我頭也很疼!”

“那是腸胃炎引起的低燒。”

“每個人的體質不同,各地水土也有差異,有些人腸胃比較敏感,就會起反應,小夥子身強力壯,抵抗力好,所以才沒事。”

老醫生耐心解釋后,又說道:“小姑娘,你這種情況很常見,別擔心。我們這經常有背包客也會發生這種情況,但我這兒條件有限,只能先給你打一針,吃點葯。觀察一夜看看情況,如果明天早上還不能緩解,就要去醫院治療了。”

“謝謝您。”

少許,老醫生配好葯給金夢扎了一針。看着旁側的白漾,緊張的臉色顯而易見,從剛才兩人的互動,他對他們的關係也猜出了七八分,準備離開時,說道:“小夥子,你跟我來拿點葯!”

白漾跟着出去,再回來時手裏多了一包葯,放下藥又去倒熱水喂金夢吃下。

金夢看着他來來回回的身影,心情複雜又伴隨着喜悅,看着他忙上忙下關心自己,很高興,雖然疾病帶來的疼很難受,但白漾的貼心照顧,無疑是能甜化她整個世界的糖。

白漾又端了盆水回來,拿上兩條替換的毛巾,不斷給她更換着敷額頭。

但金夢的病情似乎沒有得到緩解,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狀態下。腹部一陣翻江倒海,“嘔——”

下半夜來來回回跑了幾趟請老醫生過來,直到金夢的燒退下,也不在嘔吐,白漾緊張的心才漸漸鬆懈下來。

拿起她額頭的毛巾重新更換,給她擦拭手和臉。室內的燈光異常柔黃,如一層暖光在她微紅髮燙的臉鍍上一層金黃,長長的睫投落一片暗影,但睡夢中的她,極不安穩,時而囈語時而蹙眉,一夜動靜不停。

破曉時分,折騰了幾個小時的金夢才安穩睡着,忙碌了一整晚的白漾坐在她身邊,探過她額頭,溫涼一片,睡相酣然。

白漾滿足地握緊她的手,眉目如水地看着她睡顏,心一瞬間就被某種情愫充盈,暖暖的,很實在。

寒冬的陽光。無時無刻都那麼溫柔。

一片暖和灑在臉上,金夢被溫暖喚醒了,睜開惺忪的睡眼,看着周圍的一切,昨夜的記憶慢慢倒流,目光停留在床側。

白漾保持着坐姿,靠在床邊,手還緊緊包裹住她的手。醒來看到這一幕,金夢心裏甜滋滋的,昨晚的點滴更是成了甜的源頭。

金夢輕輕拉了把他的手,淺眠的白漾醒來,第一時間探了下她的額頭,還好,沒有再燒起來。

“辛苦你了。”

“躺好別動。我去給你倒杯水!”

乾渴的嗓子得到滋潤,金夢又活躍起來,老醫生看她精神狀態好了很多,說道:“葯記住得準時吃,這兩天要注意飲食清淡。另外,金小姐的體質不適宜在這兒長久逗留,我們這兒的水質偏硬,海市原地限度的水質偏軟,她腸胃敏感,喝了我們這兒過高硬度的水,才會得腸胃炎。”

聽了老醫生的一番解釋,白漾心裏有了思量,坐在她身側提議道:“我們明天就回去吧?”

金夢點頭,這兒的情況大致已經了解,怎麼修?從哪兒修?還得回去從長計議。

這時,外面響起了奇怪的叫聲,金夢好奇的問:“什麼在叫?”

“應該是……羊!”昨晚白漾就聽到了這聲音,應該是羊沒錯。

“羊?我們出去看看。”

“不……”白漾的阻止聲還沒說完,金夢已經下床跑了出去。

看着人影飛快閃過,白漾無奈,拿上厚大衣追出去。

老醫生在農舍的後院蓋了一個大羊圈。養了二十多頭綿羊。

此時,老醫生一家三口正在忙活着剪羊毛。

金夢走過去,看着他們拿着羊毛推子在剪毛,旁側的羊毛已經堆了一層又一層,很新奇。

“老醫生,為什麼要把羊毛剪下來?”

“跟我們預定羊毛的收貨商下午就到了,我們得抓緊時間。”

空氣中羊毛碎飛揚着。金夢看着他們手起手落,似乎三兩下就從綿羊身上剪下一層完整的毛。

綿羊她之前見過,但剪毛還是第一次看到。她躍躍欲試地擼起了袖子,“老醫生,我來幫你們的忙吧!”

“不行!”身後一件大衣扣在她肩上,白漾嚴肅地阻攔她的提議,“你現在是病人。需要休息。”

醫生笑呵呵地看着他倆,“小夥子真貼心,他說得對,你需要多休息,多喝水,這種粗活,不適宜你做。”

“我感覺我已經全好了。”金夢對從未涉及的領域,都自有一番新鮮感和好奇。

白漾搬了張小凳子過來,示意金夢坐在那兒,他則走上前,“老醫生,要不我來幫忙?”

“你?”醫生有些遲疑。

老醫生的妻子是典型的農村婦女形象,瞧他們還挺熱心,問道,“小夥子,你做過這種粗活嗎?”

“沒有,不過可以試試,多一個人手速度也快點!”白漾已經擼起了手袖。

看他認真的,老醫生親自給白漾示範操作了一遍,才讓他親手上陣。

金夢來勁兒了,在圈外一直觀摩着白漾剪羊毛。

羊圈不大,裏面的羊群又多,白漾很不容易逮到了一隻,有模有樣地按照醫生教的步序,先把羊放倒,腹部朝上。

但他逮住的那頭羊,是一隻有脾性的羊,每次白漾把他放倒。它下一秒又站了起來,屢屢幾回后,白漾頗不耐煩的使出蠻力把它摁在地上。

金夢在一旁看着,暗暗發笑,“白漾,你姿勢錯了,沒看到老醫生他們怎麼做的嗎?將羊的右後腿夾在右腿關節,你反了。”

白漾仔細一看,還真是!

他調整了姿勢,拿起羊毛推子,開始向左側推入,剪腹部的軟毛。

金夢卻比他更緊張,在一旁說個不停,“那是母羊的乳房。你小心點,別傷到它了。”

“你要左手拉着綿羊的左後腿,呈半蹲姿勢!”

“你快下手呀,你不下手它一直在那兒掙扎!”

白漾一邊聽她說,一邊操作,一不留神,又被羊給逃了,綿羊全身一抖,身上的毛碎毛屑隨風往白漾身上吹。

飛毛僕僕,落到白漾身上臉上發間全是白毛,“咳咳咳……”

金夢在旁笑得不亦樂乎,原本好好的一個小夥子,被白毛沾染成了老頭子!

眼看白漾那隻羊又逃進了羊群,她催促,“白漾,快,捉住它!”

不能半途而廢!白漾又躋身進了羊群,他剪過毛的羊很好認,三兩下就重新把它逮住。這一次,他手腳加狠,上身向前傾,左手按住羊頭,要剪掉羊左頸毛和面部毛。

“你小心點,別戳到它的眼睛了。”金夢這心情,比她親自上陣還要興奮。

白漾雖然對剪羊毛不在行,一回生二回熟,手腳漸漸利索起來,但缺了點經驗,第一頭綿羊被他剪得山羊不像山羊,綿羊不像綿羊。

金夢細究了那隻羊一番后,笑道:“白漾,你覺得它像什麼?”

“像什麼?”

“癩皮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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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你的世界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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