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節 期待那一天
氣氛變得很奇妙。
這老人吧，雖然鬚髮都半白了，然而卻又都根根直立着，全然不像垂垂老矣的樣子；眼中的精光，更是神采矍鑠。
劉凌在穿越之前，也見過這樣的人，是自家老爹的同行。
那可是個專家——國家一級註冊建築師、一級註冊建造師、高級結構工程師、高級園林師、教授級高級工程師，似乎是老爹的老師那一輩的大犇，經驗豐富、目光獨到。許多省或者國家重點項目都出自他的手筆。
他身材偏瘦，但是看起來精幹而健康，沉澱下的無數經驗和智慧。以及幹練的穿着，讓他看起來好像有着無形的鋒芒，能夠看穿一切，倘若是不夠自信的或是專業素養不到家的，光是站在他身邊便會有些心虛。
——當然，實際上他並不是這樣的人。假如和他共事或是商討過。便會知道他分明就是個老頑童，年輕人愛好的、流行的，他都一概通曉，和年輕的同行們聊起天來或是玩起來也完全沒有隔閡；若是說起專業問題，他也往往可以很快的看透圖紙，理解他人的意圖，並且找出問題，將自己常年積累下來足以稔熟到可以輕易概括和分門別類的處理方法分享給他。
換而言之，能夠給人以這種奇異的鋒銳感的，毫無疑問一定是知識和經驗都足夠豐富的高手。
雪風靠在劉凌身後，露出半個身子偷偷觀察着老人，一邊輕輕扯了扯劉凌的袖口，給他一個困惑的眼色。
“那個老先生是誰啊？”心中想起了雪風的聲音。
劉凌微微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你們準備去哪裏？”
老先生又開口了。
焰心轉了轉頭，目光在同層的KTV店面上一掃，收回了眼神回答。
“去唱K。”
“……所以我說啊，丫頭……”
老先生皺了皺眉頭，有點不悅。
難道這個老先生其實是脾氣很不好對付的類型？隱藏型社交恐懼症劉凌心中一凜。感覺可能有點不妙。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跟我聊天就搞得氣壓很高的樣子啊，你師父我是這種給人壓力很大的怪人嗎？”
——嗯？？？
現場狀況好像瞬間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某人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
而後，那老先生便將視線轉到了還站在稍遠處的劉凌兩人這邊。
“你們也是這丫頭的朋友吧？難得小姑娘交到了新朋友，還碰巧讓我給見到了。這就算是見面禮好了，今天我請客，帶你們在這好好玩一圈！”
“真的？謝謝老先生~”沒有社恐的某隻雪風已經興高采烈地跑出去了。
“啊這……謝謝您。”劉凌還是驚慌了一下，而後頗有禮數地鞠躬道謝——雖然不知道這裏有沒有鞠躬敬禮的習慣——而後才邁開步子走近了過去。
“嗯。”老先生倒是對於兩人的表現都很滿意的樣子，一邊輕輕拍了拍雪風的背。一邊對劉凌笑着點了點頭，然後用眼神示意兩位姑娘，“今天你們要去的那家剛好辦活動，一個小時送半個小時，快去罷。”
“噗”劉凌心中暗笑，沒想到人家看起來老，也是個愛玩的人，對這裏的店家辦活動都這麼了解。
進了包間，一首歌也不會所有人一起唱。於是趁着姑娘們挑歌唱歌的時刻，反倒是男士這邊難得的安靜了一會，湊到了一起。
“小夥子，我看你好像有什麼想問我的嘛。”老人像是享受高級沙發一樣很誇張的摟着靠背，很是放鬆地說道。
“啊，是。”劉凌表示確有此事。一邊側過了頭來，“您說您是焰心的師父，不知是……”
“嚯，開頭第一問就是這個嗎。”他嘴上說著意外，身體和神色卻一副意料之中的老神在在。
“……不過看你是和愛麗絲一起來的，應該也是部隊裏的吧。”
“是，名義上和焰心現在在一個小隊。”
“吼……那我想告訴你這個應該不違反保密條例。”他吐了口氣，彷彿是戒了煙的人卻又習慣性的做起吸煙時的動作一般。
“你應該看到過吧，那丫頭的隱匿能力。”
“見識過一兩次。實在是非常高明。老實說幾乎是我見到過的最高水準的人之一了。”
“之一啊……”老人點點頭，似乎是若有所感。
“前段時間還遇到了一個敵軍的王牌，好像是叫萊德的。也有着相似的能耐。”
“呵。”老人這時卻頓了頓，然後才緩緩點了點頭。
“能夠意識到他們的隱匿，你也挺不簡單啊。”
“啊哈哈……要不然也沒可能和焰心在一個小隊裏了。”劉凌哂笑。
“——那個技巧。是通過有意識地控制身體，再配合環境等，讓生物體不自覺的忽視自己的隱匿技術。”
“嗯？”劉凌表示震撼。
KTV的喇叭音質很好，但是相對的在小小的房間裏，便將其他所有的聲音都被壓了下去，只消離得稍遠一些，便再也聽不清了。
“你會好奇為什麼我會知道得那麼清楚吧。因為其實這是我教給他們的。”
“嗯？？”劉凌瞳孔地震。
“阿凌——”
危險的氣氛還沒醞釀出來，雪風山泉般的聲音便插入了兩人之間，連帶着一支話筒被遞到了劉凌的面前。
“你要唱首歌嗎？”
好傢夥，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了。
“啊？嗯……”劉凌撓了撓頭，只能站了起來。
隨後響起的便是隆重又有些歡快的管樂聲。
“銀河水平/跨越過巨浪，目標指向人馬座……”
大屏幕上的是不同於既往所見的任何一型的宇宙船。帶着同樣匪夷所思的速度和機動性，穿行在冥王星宙域的星空中。
戴着領巾，身着風衣一般的軍大衣，頭頂潔白的海軍軍帽的艦長，以及帶着在一般戰鬥中想像不出的豪邁和從容的艦組人員，齊聲歡唱着。操控着只有一門三聯裝主炮和三個魚雷管的驅逐艦在樹綠色的敵艦隊中游魚般靈活地穿梭着、進攻着。
充滿着某種時代或者說環境氣息的音樂和歌詞，再配上不熟悉的星球和星空，對於幾位這個世界的住民來說簡直是另一個世界一樣。
甚至於這股異常的歡欣和豪邁，都給人以一種奇異的感覺。
“kusa”只有忽然意識到這是什麼的雪風笑着吐槽出聲。
嗯？你說這是什麼？
聯合國宇宙海軍軍歌《銀河航路》，而畫面中是大名鼎鼎的“M號作戰”，英雄地為最後的艦隊斷後的第一艦隊驅逐艦“雪風”的戰鬥。
“跨越過閃亮的群星之間，天空中閃耀的星之船~”
多麼大膽的想像，多麼浪漫的情景，與此方這片無星之夜卻又如此的不同。
他們睜大着眼睛，注視着那未聞未見的景色。
“拔錨！啟航！拉起錨鏈！”
“路線筆直，yosoro→”
“保持路線向著星星前進~”雪風也跟着唱了起來。
聽到了加入的聲音，劉凌轉過了頭來，眼裏像是含着星空一般閃着光。
“乘上我們的——”
“乘上我們/宇宙的戰船吧！”
兩人相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一曲唱畢，兩人依依不捨地收回了目光，放下了麥克風。
很快，KTV的系統便播出了下一首歌。
老爺子——還是說大叔——看着劉凌和雪風，眼神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閑下來的焰心回到了沙發上。
“剛剛那首，是你們那邊的……？”
劉凌一愣，撓着腦袋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嘛……算是吧——嚇到了？”
焰心的表情有那麼一點複雜。
“其實戰爭遠不是那樣的。”
——身為親身處於真實的戰場上的人，這一點對於包間裏的任何一個人自然都可謂是心知肚明。
“我知道。”劉凌靠着沙發，頷首道。
“事實上，我覺得戰爭……武力的存在，就本不是為了現在這樣的結果。”
他像是找到了某種自信，抬起頭望着天頂，又似乎是在望着遙遠的不知何處。
“就像這首歌一樣……這是我們的願景。為了守護我們所珍視的，或是為了開闢我們更好的未來，而不是用來散播仇恨和災難……我希望能夠那樣使用力量的時代能夠到來……”
比起遙遙難以落地的完全和平與完全和平主義理想，至少這樣的未來，會更容易夠到吧。在一直以來的戰鬥之中，從一味地貫徹興趣理想，變得能夠看到和體味現實的人，劉凌露出了不屬於他的年紀的深厚與沉穩。
焰心看着他，彷彿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其他熟悉的身影，不由得睜大了眼。
“哈……這種沉重的話題還是先放在一邊吧，我們的歌姬小姐，要不要再來一首我們那邊的曲子……這首《歐忒耳佩》怎麼樣？”劉凌舒展了一下身體，轉身拿起了接着移動存儲器的點歌台，短暫挑選之後，向著焰心展示它的屏幕。
劉凌猛地轉移話頭，態度的轉變也將焰心一下子拉回了神。
只是，再度探出身子的時候，只覺得她的嘴角帶上了淺淺的、溫暖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