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節 命運的一戰

劉凌最後還是放走了懷萊特——不過光是牽制住一個王牌幾個小時的時間，對於戰役來說已經是有着不小的影響的行為了。

當然，放走此人，劉凌的理由並不單純——也許用不簡單來說會更貼切。

一方面，除了兩人各自處於敵對陣營以外，劉凌可以說是完全沒有要和他戰鬥的理由——不過反過來說，這一點剛好是建立在劉凌不是實打實的軍人的條件下才說得通的。畢竟就如格拉漢姆所說，對於軍人反而不需要詢問戰鬥的理由：光是敵對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

另一方面，對於懷萊特的心性和實力。在兩次交手之間他都已經有所了解了。退一萬步說，懷萊特也不會是惡人。如果是和平年代，他也一樣會是軍隊同僚乃至人民的楷模與偶像——或者至少是敬重的人吧。老實說。劉凌在他身上找到了自己理想的影子，於心是不希望殺他的。

第三方面，先前自稱是這顆星球的艾薇兒也與他有過交涉，要劉凌兩人設法阻止戰爭。等到了和王牌們交手的時候，這段對話又重新在劉凌的心裏浮現了出來。

於是劉凌開始懷疑了。

就戰鬥中不多的交流來看，帝國與共和國之間的矛盾。似乎並非是水火不容的宿命或者階級、意識形態之類的矛盾。

對於軍人而言，命令要求開戰，那就是開戰的意義和原因所在了；但是對於出身普通人、如今則是CODE的劉凌，這一點卻在此刻顯得格外的詭異。

那麼，這場已經持續時間已經要以十年記的戰爭，究竟為何而打？

從現在的角度，站在軍營里是聽不到什麼蛛絲馬跡了。劉凌需要一個機會回到民間去。

但是這只是他的想法。此刻，他需要繼續戰鬥。

而另一邊，重新掩身於戰場之中的黑色機體，安靜而快速地穿行着。

雖然交手只有一瞬，但是他已經確定了自己完全沒可能贏過那台機體。

除去機體質量的差距為他贏得了一些優勢、再加上最初似乎由於什麼原因對方沒能提前發現自己以外，他甚至連一戰的機會都沒有。

他只有趕快離開，才有自保的機會。

於是，他在逃離那個戰場。

而此時，從戰場的邊緣返回到正常戰鬥崗位的劉凌，遇到了熟悉的機體。

洛尼和焰心。

裝甲與裝甲輕輕碰觸，劉凌接通了接觸回線。

“沒想到又碰面了啊。”

“怎麼樣，打了快一天了。還適應嗎？”洛尼的語氣有着老手的餘裕。

“對我來說，算是經歷過的耗時最長的戰役之一啦。”劉凌笑着答道。

“——於是，有什麼發現嗎？”劉凌如此問道。

此刻見到兩人，對於劉凌來說是再好不過的結果了。

確認到那傢伙的存在，他現在最在意的便是焰心的狀態。

那個人，對於焰心來說無疑是一枚定時炸彈。

“沒什麼大變化。”洛尼表示除了一如既往的戰鬥以外，再沒有什麼值得在意的事情了。

當然，某種意義上來說，沒有異常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是嗎。”劉凌的語氣反倒是顯得比較安心了。

“你呢？”焰心問道。

“剛剛和懷萊特打了一架——就是之前來偷窺我們基地的那群人的領隊那個。”劉凌如實回答。

“幹掉他了？”

“沒。打了個半殘吧——把他武器差不多全用光了，補給加修復這老哥估計要一會才能回來了。”

焰心沒有繼續詢問，也不知是不是滿意。

至少在劉凌看來是個好狀況。

太陽已經漸漸地開始落下。雖然還沒有到傍晚，但是天色已經隱隱開始變動了。

而此刻，作為第一線的突擊機戰線依然火熱。

忽地，焰心的機體不自然地一顫。

劉凌的精神也隨之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為何她的機體會做出如此人性化的動作？

劉凌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個。

而精神感應之中，愈發強烈起來的感情，毫無疑問的證實了這一點。

“我看見那傢伙了。”

她的聲音里，壓抑了極度強烈的情感和衝動。

而此刻。劉凌和雪風也緊隨其後地鎖定了那個身影。

“……去吧。”

沉默了一兩秒，劉凌忽然說道。

“我支援你。”

通訊陷入了沉默。

隨後，類人形的機體變形成了巨大的二輪車。

在兩人即將動身的最後一刻，洛尼重新搭住了雷天使。

“隊長她……拜託你了。”

雖然對面看不見，但是劉凌還是深深地點了頭

“交給我吧。”

至此，兩機從機動中脫離出來。閃電一般跳躍穿行於戰場之中，向著漆黑的機影突襲而去。

掛載在眼鏡蛇機身側邊的近戰武裝、也就是單分子劍，被裝備並且開始蓄勢，而隨着機體的接近，戰車上更是直接釋放出了微型導彈。

AAM-XI，最初運用於雪風的微型導彈，在近距離戰鬥上無論是速度還是靈活性都達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不吹不黑，要是把戰鬥部換成射擊武器，這個性能和外形真的會讓劉凌認為那些小東西是浮遊兵器——包括威脅度也是一樣。

就是這樣難纏的武器。而且數量奇多。

單機形成導彈的大幕，以各自不同的速度軌跡和角度，向著還在全速穿行的黑色身影追隨而去。

而等到他發現自己被導彈纏上。想要還擊的時候，已經晚了。

導彈已然來到近前，而此時。劉凌也已經抓住了追擊的窗口。

戰鬥部發揮破壞力的同時，雷天使的氣動制御翼上，射出了四枚電磁炮的彈丸。

他已經無處可逃。

身邊的戰車猛然加速，劍也握持到了水平，於機體垂直着向著側面伸出。

這是戰車接近戰最常用的戰法，同樣也是最有效的戰法之一。藉由將武器和機體的動能一瞬間轉為切割的破壞力，達到最有效的破壞效果。

通訊是靜默的。

不過就算沒有電波傳承聲音，劉凌也意義知曉現在的狀況。

眼前的人是焰心的殺親仇人，這是她的復仇。

劉凌認為這是她的戰鬥。

作為各種意義上的外人，劉凌要做的便是好好支援她，不要讓這個小小的戰場被他人闖入。

劉凌的武器，就是手中的兩柄太刀。以及腰間的四門磁軌炮。

雖然並不花哨，但是也是強力且豐富的裝備了。

相比於周邊的對抗，這兩機的戰鬥可以說更加的激烈。

不過在兩人不知運用着什麼技巧的情況下，卻並沒有想像中那般的引人注意。

但是並不代表就不會有機體注意到這裏。注視着戰場的不僅僅是肉眼，也有雷達。

一台機體想要進入這裏，對那黑色的機體進行支援。

然而白色的機影卻擋在了他的面前。

“不好意思。這裏可不能讓你過去啊。”

一刀、斬首。

來人甚至沒有看清劉凌手上的動作——不，應該是看都沒有看見吧。

飛出的頭部，立刻發動了彈射功能，宣告着此人就此退出了戰鬥。

不同於先前進行火力支援、以及對抗懷萊特的戰鬥，這一次劉凌最大的敵人是數量。

眾所周知，量的積累便可能導致質變。就算每一台人形機都不是劉凌的一合之敵，但是隨着數量的疊加，劉凌的壓力並不會比對抗一台王牌機輕鬆。

白藍兩色塗裝的MS，持刀的雙手斜斜地指向地面，沉默着、戰鬥着，宛如劍鬼。

金鐵交擊地聲音在這片小小的戰場上不斷地響起。

眼鏡蛇已經從戰車的形態變為了類人的形態。替代了一般人形機的腳後跟的部分，是機體的兩個巨大的車輪。

拜這車輪所賜，機體就像是踩着輪滑一般，可以以驚人的高速和靈活性持續的運動。

雙手握持的劍，比起雷天使從長劍還要更寬更長，論尺寸就像是微微加長了的GN劍V一般。

高速地、無數次地以折線與那黑色的機影相切，將全機的力量和慣性都灌注到攻擊中，這就是它的戰法。

萊德無愧是王牌駕駛員，就算是這快到連殘影都幾乎不見的高頻率攻擊，他卻可以用手中的匕首連連擋下。

他的精神現在很不穩定。

幾個小時前，他遇到了先前探查洛爾維拉基地時見到過的白色人形機，結果發現自己完全不敵。而如今，卻又忽然被之前的小妮子追擊。

他本以為這妮子一定是怒火攻心，就如之前那般好對付，可是隨着時間一點點經過，他開始意識到有些不對了。

為什麼能保持如此準確的攻擊路線？

為什麼動作非常的沉穩，完全不像是急怒攻心、失去理智的人？

原本的驕傲、輕蔑和餘裕忽然開始一點點的消解了。

隨着精神上開始出現遲疑，動作上便很快展露出了破綻。

“當！”

一手反握的匕首被擊飛了。

他立時像是被冷水澆了個透心涼，一道冰寒的電流從背脊躥過，令他不由自主地激靈。

“怎……怎麼回事！”

“你、你這——！”

然而那猶如毒蛇一般冷徹的機械的眼，只會綻出無感情的寒光，就像看着死物一般地透過攝像頭和監視器注視着駕駛艙中的他。

這一瞬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正處在駕駛艙中，只覺得彷彿被無情的劍鬼注視着，而下一刻，它的劍便會像切斷一根頭髮一般輕鬆地將自己一分為二——

他的心，已經落敗了。

機體神經質地舉起了僅剩的匕首，以襲擊人類地猴子一般出乎意料地無規律和高速與大力、不理智地迎着那戰車沖了上去。

然而此刻的他卻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

這個世界的戰車之於人形機的優勢何在，而兼具着這世界戰車與人形機的優勢的這台眼鏡蛇真正的可怕之處又是什麼……

面對着背後噴出了火焰，用盡了渾身解數的鋼鐵巨物，那持劍的眼鏡蛇只是有如冰上曼舞一般輕巧利落的繞過一個弧線，伴隨着身體的轉動毫不拖泥帶水的揮下手中的劍——

毫不回頭、就像甩掉刀上的液體一樣，將手中的劍乾淨地向身側的地面一甩。

黑色的人形被攔腰斬斷。彈射系統自動地判斷、射出。

至此、勝負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