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職業素養
這段時間發生的一件事，
讓她委屈到開始懷疑自己。
醫患關係，
這個詞，沒有哪個醫生會覺得陌生，也是當醫生真正覺得難的一部分。
唐唐新收的一個考慮肺癌轉移的病人，家屬特別難纏，已經下班了，四五個家屬還一直圍了她問了兩三個小時。
無論她怎麼解釋就是不相信患者的病情重，反反覆復就是那幾句。
“這病肯定能治好！”
“我爸這病絕對不重！”
“不可能是你說的這樣！”
“你到底懂不懂看病！”
“別以為我們不學醫就好欺負！”
“檢查，那我們不做，醫生就只會騙人！就會開一堆檢查忽悠人！”
“簽字？這字我們可不能簽。你們醫生就只會推卸責任！”
“……”
特別理解此刻唐唐的心情。
上了一天的班，已經快九點了，飯都沒吃，水也沒時間喝一口。苦口婆心的再給病人家屬做解釋。
“已經九點了，要不要先去吃飯？”
那天蒙昕的晚班，接班后也一直在忙，剛準備吃飯，看到九點多了，就提醒了唐唐一句。
這原本就只是簡直的一句話，但是卻讓病人家屬徹底爆發了。
“你什麼意思？你這話是在埋汰誰，拐彎抹角，是覺得我們家屬好欺負是嗎？”
一個女的家屬立馬把矛頭指向了蒙昕，就因為覺得她這句話是在埋汰他們家屬難纏。
“已經九點了，我們吃飯有錯嗎？而且我只是提醒一句，我說什麼了？”
蒙昕脾氣一上來就回了一句，這下倒好，因為唐唐一直輕聲細語，好脾氣的解釋，他們憋着的火都對上了她。
“你這醫生就是缺德！
沒有一點同情心！
不配當醫生！
怕是家裏人都死光了！
看我不打爛你嘴巴！
我現在就想弄死你！”
一個男性家屬直接對上蒙昕。作勢還準備打人。
蒙昕很想杠上去，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她忍住了，知道不能跟家屬正面衝突，索性拿着飯盒去了值班室。
還好有其他的醫生和護士在加班，一起在安撫病人家屬的情緒。蒙昕的隱忍沒有讓他們適可而止。這反而讓他們氣焰更甚，在走廊上各種髒話、侮辱的言語。
蒙昕在值班室聽得清清楚楚。
淚水就這麼一滴一滴的落在了飯盒裏。
無聲的哭泣。
一口氣堵在喉嚨里，再餓也吃不下一口飯。
第一次，蒙昕感到如此的委屈，因為提醒一句要不要吃飯。被人罵缺德，被威脅，被詛咒。
甚至拿家人說事。
觸動了蒙昕心底最深的傷痛。
也因為如此，
她開始從新審視自己是不是真的適合當一個醫生。
自己的性子直。
這點她承認，
從小到大，她就不知道什麼叫隱忍和退縮。
她打電話給易嘉祥，電話那頭的人聽到她哭得撕心裂肺，也只能一聲聲的給予安慰。
他說：你要吸取教訓，你改變不了這個職場的話，你又不想被這個職場改變，你就一定要學會一個你自己的方式來跟這個職場打交道。不見得你要變成你討厭的人。但至少你不要被你討厭的人輕易的傷害。
哭完，晚班還是要繼續。
夜裏老爺子不舒服，她還是照樣的去他病床查看用藥。
當做什麼時候都沒有發生。
這就是一個醫生的基本素養。
——
“咱家娃不會是處對象了吧？”
姥姥越看越是懷疑，這都一個小時了，什麼朋友會聊這麼久。
“就她處對象？你又不知道咱家娃，從小像個男孩子，和老吳家，歐陽家的孩子稱兄道弟的。她要是處對象，我們反而不用像現在這樣擔心了。她主動跟我們提起打架的事，上個月又不回來，怕是受了傷，不想我們擔心。”
姥爺差點就真相了。
“唉，這娃大了，心思也重。”
姥姥一聽說蒙昕受傷就忍不住泛起了淚花，蒙昕從六歲上小學就一直跟着他們，對於她的性格是最熟悉不過了。
“她進來了，你擦擦眼睛，她從小到大那樣讓我們操心了，不用太擔心。”
姥爺起身從茶几上抽了一張紙遞給老伴，看着蒙昕已經掛了電話走進來，姥姥就背過身向廚房走去。
“姥爺，明天我能不能和您學做菜？”
既然決定要學做菜，回到客廳蒙昕就抓着姥爺的胳膊，賴在他身上撒嬌。
“怎麼想起要學做菜了，你不是說不喜歡廚房的油煙味嗎，這是打算做給誰吃啊？”
姥爺雪亮的眼睛哪裏是簡簡單單就能矇混過關的。
“有個朋友幫了我很大的忙，他又忙得連飯都沒得吃，我就想着能不能讓姥爺給做點好吃的當還人情。我就在旁邊順便學習一下。”
姥爺從小就告訴她，有恩必還，她是知道姥爺肯定會同意的。
“好，明天姥爺給整點好吃的，你馬上就十六了，學學做飯也好，以後出去上學，工作也不會餓着自己。”
沒有追問那人是誰，姥爺已經猜到就是和蒙昕通電話的人。蒙昕從小就重義氣，她當做朋友的人，必定心思是好的。
“謝謝姥爺，您是這個世界上最最最好的姥爺，等我學會了，酒給姥姥姥爺做飯吃。”
蒙昕信誓旦旦。
卻不知道廚藝這東西還真需要一點天賦的。
夜裏，窗外是一陣陣蛙聲蟲鳴，躺在自己大大的軟軟的床上，是剛被曬過暖和的被窩，是太陽的味道。這讓蒙昕睡得特別安心。
這就是家的溫暖。
有姥姥姥爺陪伴的她，
是快樂和幸福的。
拿出手機回了一條信息。便安心的睡著了。
而陸一鳴，此刻仍坐在電腦旁認真的校對各種數據和格式，嚴於律己的人，做事情就特別苛刻。
忙到了凌晨三點才起身，揉一揉發紅的雙眼，去浴室隨便沖洗一下。回到房間，習慣性的打開手機看一下，彈出了一條未讀消息。瞄了一眼，嘴角露出微笑。
“回家真好！”
好像能感受到女孩的感受一樣，站在陽台上眺望遠方。
那萬家燈火中，
是城市的艱辛！
家，是此刻仍在深夜裏工作的人心中最美的思念。
是學習和奮鬥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