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惺惺相惜
狼山的半山腰間,有處小亭,名曰“望月亭”。
小亭左邊,兩株古樹;小亭右邊,一道山泉。
古樹葉落,虯曲蒼勁,樹榦上刻畫出歲月的滄桑;山泉淅淌,涓絲潺潺,靜默里訴說著俗世的無常。
泉水浸洗着王豹的拳頭,終於由混濁變為清澈。
西門悶抹了抹額頭的汗珠,喜形於色,道:“幸好這條青蛇,沒有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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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悶接過青蛇手上的蛇葯,背着王豹離開時,青蛇並沒有出聲阻攔。雖然場面上白蛇青蛇略佔優勢,他們也沒必要多樹兩個敵人,他們的目的,是孫五手上的傳國玉璽。
青蛇甚至衝著小狼道:“你和君子狼也可以走了,我這裏有上好的傷葯贈送。”分化瓦解,見機行事,一向是青蛇的強項。
在這點上,連白蛇也不得不佩服。
一旦君子狼和小狼離開,剩下受了傷的孫五、馬上、方灝,就算加上雖沒有受傷,但沒有暗器可發的花童和武功最弱的孫蘭,即使司空見慣不出現,白蛇也有把握打贏。
孫蘭不好阻止西門悶帶着暈過去的王豹走,她不想再欠王豹。她見過白蛇和青蛇的出手,明白若是小狼和君子狼再走,自己這方目前情況非敗不可。
孫蘭跺腳,衝著小狼道:“你不許走。”
小狼一愣,吃驚地問:“腳長在我身上,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你憑什麼管我?”
“我……”孫蘭強詞奪理道:“剛才可是你最先和夏侯羽交手的,他們都是和夏侯羽作戰才受的傷,你不能不講江湖道義。”
小狼聽不明白孫蘭是怎樣把自己繞進去的,也不分辨,就問一句話:“可夏侯羽已經走了呀。”
青蛇點頭,嘖嘖笑道:“不錯不錯,小兄弟說的極是。咱們無冤無仇,犯不上拼個你死我活。”
小狼轉眼睨視青蛇,怒道:“你又憑什麼管我?”
青蛇笑不下去了,這年青人就像只刺蝟,渾身是刺,不看山水,不計後果。
小狼忿忿道:“我走不走,是我的事。”他撿起自己的寶刀,來到孫五跟前,大大方方地問:“那個什麼玉璽,究竟在沒在你身上?”
孫五搖頭,他被夏侯羽一劍削中右臂,割掉好大片肉,疼得滿臉斗大的汗珠。
小狼沖白蛇道:“還是你講道理,你看他已經說過了,並沒有什麼玉不玉璽的。”
白蛇冰冷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反問道:“你和孫五是朋友?”
小狼雖說右腿中劍,血猶是自包紮的布條緩緩往外滲。他卻一點都不在乎,還能笑得出來。小狼搖頭道:“素未謀面,我一個強盜怎麼可能和保鏢的是朋友?”
白蛇繼續問:“既然不是朋友,你就輕易相信他的話?”
小狼自得笑道:“因為他跟王豹長得像呀,他們這樣的人,是不會騙人的。”他咧了咧嘴,沖老闆娘道:“姐,柜上還有沒有酒,給兄弟來兩碗。”
眾人都被他的話驚到,這個年青人做事全憑直覺,這樣子了還要找酒喝。
老闆娘從櫃枱後邊一個角落裏,拿出一罈子酒。深褐色的大罈子,足有二十斤。吃力地擺到大廳右首的桌子上,展顏道:“兄弟運氣好,這十年陳的‘春風不醉’也就最後兩壇了。”
小狼瘸着走上前,拍開封泥,一股濃烈的酒香飄滿大廳。就是不會喝酒的人,也能聞得出,這酒又醇又烈,難得一見。
老闆娘端來一摞碗,小狼旁若無人,先滿上兩碗。碰了下碗,衝著躺在一旁桌子上替他擋刀的小夥計屍身道:“好兄弟,咱干一碗。”說話間將一碗酒橫着平撒在地上,自己滿飲了另一碗。
就這樣,小狼和死去的小夥計,對飲三大碗。
孫五聞着陳香醇厚的酒氣瀰漫在空氣中,不由得咽了下口水,自顧上前,左手拽起酒罈,就這麼舉過頭頂,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小狼直愣愣看着孫五,大聲道:“就說沒看錯你這傢伙,果然不錯!”
小狼雙手搶過去,照着孫五的樣子,倒着酒喝。
孫五再次奪回,再飲時,罈子卻已空了。
“痛快!”小狼對着孫五哈哈笑了起來,嚷道:“姐,不是還有一壇,索性拿上來,今天一塊兒喝了”
眾人也是醉了,何時見過這樣子喝酒的。
白蛇看看青蛇,眼睛裏詢問是不是該現在出手?他們兩個是孿生兄弟,白蛇的武功雖然比青蛇高出很多,遇到殺伐決斷的事一般都是青蛇拿主意。青蛇是哥哥,白蛇習慣了聽他的意見。
青蛇搖搖頭,身上的傷不會頃刻痊癒,這般喝酒卻是馬上就會醉的。對付醉鬼總比對付清醒的人容易許多,等等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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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在這裏?”王豹醒來時,就躺在“望月亭”中。
此刻,從亭角的飛檐旁望去,剛好可以看見一輪明月,風鈴般掛在樹梢。
西門悶嚇得不知怎麼回答,他知道老大的脾氣,真害怕一拳把自己打回“春風不醉”。
看看西門悶誠惶誠恐的樣子,王豹自然知道大概是怎麼回事。他能說什麼,他知道這個年長自己幾歲卻一直叫他大哥的兄弟,都是為了他好。
西門悶雖然有些膽小怕事,對王豹卻從不含糊,不但平日裏照顧有加,事事護着他,關鍵時刻還能挺身而出。離開自己,憑西門悶的本事完全可以過得更好,他不離開,只因為他們是兄弟。
男人的情義,有時候女人是不懂的。愛情往往是突發的,友情卻不是,友情是長時間裏慢慢積累的。
王豹明白,若不是西門悶趁他昏倒,把他帶走,現在他的右手估計就不在手腕上了。
王豹看了看已逐漸紅潤的手,定神道:“西門,你身上還有乾糧嗎?我有些餓了。”
西門悶面現喜色,想吃是好事,說明蛇毒已解。他從懷裏掏出兩塊麵餅,遞給王豹一塊,剛才是緊張,一下午光顧着拼殺沒吃什麼東西,他這時也覺着確實有點餓了。
王豹看着西門悶的眼神,充滿了暖意,他知道這個兄弟凡事仔細,一直以來都是他在照顧自己。
王豹邊吃邊道:“我們吃完了就去‘春風不醉’。”
西門悶吃驚地看着王豹,道:“還去?”
王豹笑笑,目光凝視着廣袤深邃的星空,望着最為明亮的北斗七星,緩緩道:“你放心,既然我蛇毒已解,就不會再和自己的拳頭過不去。”
“那去幹什麼?”西門悶咽了口麵餅,有些事他不敢直接問,怕觸及了王豹的傷心處。
王豹神情間夾雜着些許不解與無奈,更多的卻是堅定和決心,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果斷道:“我現在就去,希望還來得及。不管是孫蘭……還是那兩條蛇,都得救。你去不去?”
他說到孫蘭的名字時,明顯停頓了一下。
西門悶道:“又不是刀山火海,你去我就去!剛好我那把短尺還在房樑上,剛才走的匆忙忘記了拿。”
“吃好了,咱就快些走。”王豹知道他是沒敢拿,也不揭破,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