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鐵路晚會
“李叔，你說，我有機會分配到鐵路嗎？”
許正義見李鐵國也沒有接着他的話往下嘮，於是過了幾秒后，便扭過頭，開口追問了一句，
而李鐵國聽完他的提問后，坐在椅子上皺了皺眉，按道理來說像許正義這種中專生，分配到鐵路學歷是夠的，
畢竟用現在的話來說，那會的老中專生可不比現在的好本科孬啊，那會的中專生，學習可不低了，但問題是他專業不對口，那會工作又都是組織上分配的，不是自己找也不是單位招，
“應該是有的吧，畢竟我剛才聽你說的那些，還挺深刻的嘛，你學習應該很不錯吧！”
如果這要是別人問李鐵國，李鐵國肯定直接搖頭，說這件事情很難，但既然是一位有學歷的學生問他，他就得鄭重一些，
畢竟誰不佩服有知識的人呢，而且新中國剛成立，也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所以李鐵國選擇鼓勵他，因為他心裏希望像這種有文化的學生，能夠來到鐵路，為中國的鐵道事業做出貢獻，
“我在學校成績能排到前二十以內，其實學校之前也找過我，說我學習能力強，理解快，可以推薦我去政府做些文職，只是文職工作對於我來算，太沒意思了啊。”
“我學了三年課本知識，最後全都沒用上，有一種白學了的感覺，而且政府文職工作的工資，也沒有廠里工人的高啊...”
許正義一邊說著自己，一邊表情略顯苦澀的樣子，似乎感覺既不想去紡織廠，也不願留到政府做文職，
“政府文職也可以的啊，輕鬆啊，再說你去鐵路，那你三年專業不也白學了嘛...”
“不白學啊，我中專學了基礎數學，機械紡織，和機械工程差不多，之後還有架構分析等等，這些鐵路不也需要嘛，要是說純機車理論方面，那我倒也不清楚...”
許正義提起自己的學科時，說的頭頭是道，津津有味，似乎李鐵國再問，他還能說出一大堆學科，只是此時的李鐵國舔了舔嘴唇，尷尬的笑了笑，沒再繼續問下去，
而反倒是許正義見李鐵國不說話了，又繼續問李鐵國剛才他說有機會，是不是真的呀，李鐵國聞言點了點頭，
之後說他們這些中專生，畢業前分配工作的問題，應該是由學校黨組和市委部門決定，屆時如果鐵路上級領導單方面去要人，組織上就會慎重考慮的，中專學歷的學生是可以來到鐵路工作的，
可鐵路是屬於專業性很高的行業，一般是不會去外校要人的，要不為什麼會有專門的鐵路學校呢，
而且上級領導，也就是沈城鐵路局，正廳級單位，歸鐵道部直管，輕易更不會去要人了，而且這種事情也有個理由啊，為什麼要這個人，
而另外倒是還有一條路，就是許正義在畢業后，不服從組織安排，申請回家待業，之後再由街道委員會向錦海分局推薦，錦海分局局長審核同意后，也可以分配到鐵路工作，
只是這個風險挺大的，首先不服從組織安排工作，得有正當理由，要不然以後街道委員會也不會推薦，還有就是錦海分局同意接收的問題，專業性太高了，外校輕易不會接受的，
所以不管第一種辦法，還是第二種辦法，都很難，
而這一切之所以李鐵國有所了解，也是全都聽他們段里新來的學生講的，總之很複雜的，可能性還是有一些的，只是不太好弄，
“這些我姐就從來沒跟我說過，她總告訴我去紡織廠就挺好的了，一切都服從組織安排，不要太有個人想法和情感...”
“你姐說的對啊，你學這個的就應該去做這個，要不國家還分專業幹什麼呢...”
許正義這會耷拉個腦袋，看樣子是對她姐充滿了不滿，而李鐵國臉上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他幾句，事實上李鐵國自己也覺得許正義想來鐵路很難，雖然也沒有錯，可服從組織安排才是正道啊！
在聊了十幾分鐘之後，節目快要開始了，於是李鐵國拿出甜果子，放在自己和許正義中間，說一起吃，千萬不要客氣，他自己一個人也吃不了這麼多，
而也就在節目快要開始的時候，許正義的二姐，許芳齡進來了，還帶着她大姐以及父母，
“小齡，咱弟旁邊那個人是誰啊？”
許芳齡的大姐，許芳華剛一進門，簡單的環視了一圈后，文化宮裏也不是特別大，
所以很快就看見了自己的弟弟許正義，於是便扭頭蹭了一下許芳齡，問了起來，
“一個火車司機，之前在我院診治過一段時間。”
“咱家這幾張票全是他給的嗎？”
“他一共給了三張，我又自己去要了一張！”
許芳齡和許芳華倆人手腕着手，站在文化宮的後面的空地里，看着前排的李鐵國，小聲竊語，指指點點，
“他這個人跟咱弟走的這麼近，不像什麼好人！”
“他沒對你有什麼壞想法吧，要是有什麼事咱就趕緊把票還給人家！”
“咱可不能因為這個吃虧！”
許芳華拉着自己的妹妹，一個勁地在背後說著李鐵國，樣子好像有點煩，而許芳齡的父母這個時候則站在倆女兒旁邊，聽見許芳華的竊竊私語后，父親許昌榮皺了皺眉頭，告訴許芳華不要盲目的給別人扣帽子，下結論，
等節目結束出去的時候，他們給那位小李同志叫來嘮嘮嗑，不就能看出來個什麼意思了嘛，而對於父母的話，許芳華點了點頭，許芳齡面色略顯發紅，抿了抿嘴，似乎並不太想將李鐵國介紹給他們，
可很多事情她回家后都說了，所以現在李鐵國突然送許正義票，其意圖也難免讓別人有些好奇，
節目開始之後，首先台上唱起的就是東方紅，偉大領袖毛澤東，而李鐵國聽着音樂一響，頓時倆眼瞪着特別大，面色笑眯眯的，樣子很喜慶的聽着歌曲，
而坐在他一旁的許正義的反應倒是沒有他那麼大，可也挺興奮的，等過了一會後，開幕曲表演完了，許芳齡的姐姐許芳華突然自己一個人貓着腰找到了許正義旁邊，坐下了，
“你今天學校教的都複習了嗎？”
“誒呀姐，聽歌呢，看節目啊！”
許芳華撇着嘴，一臉嚴肅的坐在許正義旁邊，還拉着他的袖子，而許正義滿臉的不耐煩，甚至還有點小生氣了，
“你跟我到後面坐着去，咱家人都在後面坐着呢！”
“後面看的哪裏有這裏舒服啊，再者我樂意坐哪兒就坐哪唄，你幹什麼啊這是！”
許芳華見許正義挺不樂意搭理她的，於是冷着臉子，瞪了許正義一眼，並且還拉着他要往後面走，
“你本來就不是鐵路職工，借人家光進來的，還往前面這兒坐，要不要臉了呢？”
許芳華見許正義跟自己犯橫，於是乾脆用力一拉，扯着許正義就起來了，而許正義雖然是個男孩，可她姐比他大好幾歲，
而且那是他大姐，他根本不敢有肢體上的反抗，於是便乖溜溜的跟着回去了，留下李鐵國自己坐在這裏，倆邊都沒有人，多少有些孤獨，
原本他還幫着許家人佔了座，可人家壓根就沒來他這邊，而李鐵國倒也不在乎這些，好不容易一年到頭難得有戲看，
於是便自己鼓着腮幫子，吃甜果子，很悠閑，吃的特別很香，畢竟在一年的時間裏，他也就在聯歡會上才會捨得買這些吃，全當是享受了，
一晚上的文藝表演時常倆個多小時，冬天天黑的晚，再加上那會電燈也少，電也少，所以不像現在晚上十多點了，城裏還燈火通明的，
而北方的冬天原本就很寒冷，再加上快過年了，又是晚上，正冬天最寒冷的時候，所以在演出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有很多人走了，
等表演快到結束的時候，文化宮裏的人很少了，也就只有像李鐵國這樣的，晚上沒家回的人，再加上還愛熱鬧，所以遲遲沒有走，
“李叔，我大姐問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就在節目都已經結束的差不多后，李鐵國也不知道許家人要見他，所以就戀戀不捨得坐在椅子上，看着前面表演台，半天沒動地方，剩下幾塊甜果子，合計是一口氣吃完還是帶回慢慢吃，
“啊？我，我現在就可以走的啊！”
李鐵國沒想到許正義這會也還沒走呢，於是便愣了一下，之後聽聞他大姐問的話，點了點頭，
“我家人想感謝一下你，幫忙弄了這幾張入場票。”
“不用不用，這有什麼可感謝的啊，你們能來看就很好了！”
李鐵國天生就是個很實在的人，別人對他客氣，他就恨不得給人家行禮的那種，所以一聽許家人要感謝他，頓時連忙站起來擺了擺手，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而許正義聽完李鐵國的話后，站在原地遲疑了幾秒，最後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只能笑呵呵的點了點頭，連說了幾句謝謝的話，之後轉身回去了，
可就在他剛回去沒一會後，許正義的大姐過來了，走到李鐵國身邊，李鐵國這會也已經收拾收拾準備回去了，所以也看見有個女人朝自己走過來，可卻也不知道要幹什麼，
“你好這位同志，我是許正義的大姐，我叫許芳華，今天很感謝你送給我們的入場票，天也晚了，我家人在門口準備回去呢，要不一起往回走啊，正好可以聊聊嘛！”
許芳華看見李鐵國的長相后，簡單打量了幾眼，隨後一臉微笑的講了起來，而李鐵國聽完許芳華的話后，站在原地遲緩了幾秒，
隨後有些愣神的點了點頭，這會他心裏有點發虛，不知道許家人找他要幹嘛，不會是因為送票的事情，
而責備於他吧，或者因為之前吳老三的一些冒犯之語，怪罪於他，如果真是如此，他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只能幹挺着了，
“爸媽，這位就是送咱家票的李鐵國同志！”
李鐵國跟着許芳華，一陣膽寒的走出了文化宮大門，隨後在門口果然看見了正站在雪地里的許芳齡，此時她也穿了一身墨綠色的大棉衣，並且還圍了個紅色微博，看上去穿的倒是很嚴實，而在她的旁邊，則是站了許正義和倆位不認識的老人，
“這位同志你好，我是許正義的父親，許昌榮！”
“叔，叔您好！”
李鐵國當著許芳齡的面，看着許芳齡的父親，嘴裏有些打顫，也不知道該講些什麼，只能幹站在那裏，
“謝謝你啊，小同志，還送我們家正義票，真的很感謝，要不然我們也看不見這麼精彩的節目啊！”
許昌榮很和藹的笑了笑，之後伸出手來，和李鐵國握了握，而李鐵國站在原地傻傻的點了點頭，憨憨的笑了笑，
再之後李鐵國便跟着許爸一路上往回走，許爸在路上問了李鐵國的工作和近況，以及學歷方向，李鐵國聞言很樸實的回答了，並且也很開心，因為他沒想到，人家只是想和他聊聊天，並不打算責備他，而一直等快要走到機務段門口的時候，許爸和許家人才站下，
“小同志，之前我也打聽了，這入場票不好弄的，這樣吧，我們家幾口子人除了小兒子正義，都有工作，家裏糧的票也略有剩餘，這十市斤，就當是感謝你的了！”
許爸許昌榮一邊和李鐵國笑臉相迎，一邊從上衣兜里掏出了一小疊糧票，遞給了李鐵國，
而李鐵國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情嘮着嘮着，最後會突然這麼發展下去，原本他以為再說幾句告別的話后，這場見面就算挺完美的結束了，
事實上，那個時期的人，面對別人送來的東西，很多也都會選擇用更多的送回去，有的是覺得不好意思，而有的也可能是別的意思，
“不，不用啊，叔，真不用這樣啊！”
“爸，他雖然送咱票了，可也不必這樣吧，咱們又不是特意向他要的啊！”
李鐵國滿臉的不舒服，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好了，而這個時候大姐許芳華也說話了，看樣子是對於這十市斤糧食很不捨得，畢竟在那個年代這也不是個小數目了，
“對啊對啊，大姐說的對啊，我是自願給你們的，你們再給我糧票我實在不好意思啊...”
李鐵國聽完許芳華的話后，雖然也聽出來她不是為自己說話，可也正好藉著這個話音趕緊說了下去，畢竟許芳華說的很在理，
“誰是你大姐啊？我的名字叫作許芳華！”
......
大姐許芳華剛一聽完李鐵國的話后，頓時直接臉一橫，斜着眼睛看向李鐵國，眉目之中充滿了敵意，而李鐵國見她這個樣子，嚇了一跳，也不敢再吱聲了，只是很憋屈的點了點頭，
“那糧票你不要，你這麼突然送我家東西，是想...交個朋友？或者是覺得我家正義人不錯？”
許爸見李鐵國滿臉拒絕，且還有點被許芳華的話弄的難堪，於是便又很和藹的笑了笑，還扭頭看了看他小兒子許正義，
“對對對，是這樣的！”
而李鐵國聽完許爸的話后，連連點頭，臉色還有些發紅，在話裏面的意思其實李鐵國也聽出來，他又不是傻子，好在人家也給他一個台階下了，
“那就謝謝你了，只是以後不要送東西了，就正常來往嘛，我家正義就一個窮學生，送東西反而破費了，對吧！”
許爸見李鐵國一個勁地點頭，樣子很不好意思，於是便一臉鄭重的伸手拍了拍李鐵國的肩膀，樣子有些像在教導別人，也有點像是在安撫，總之他說的話李鐵國是記在心裏了，
這對於李鐵國而言來說，算是挺沉重的了，畢竟李鐵國臉皮本來就薄，從小到大，求人都很少求，而許爸口中的那些意思，誰都聽得出來，
所以在李鐵國轉身走進單位后，夾着嘴，目光堅毅且低沉，這還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屈辱的感覺，也許說是屈辱有些太過，但總之這種感覺很不好，
而在李鐵國走進單位后，許爸帶着許芳齡一家人便往回走了，在路上許正義樣子有些不高興，一個勁問他爸為什麼最後對李鐵國不友善，李鐵國人特別正派且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