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艱難的分手抉擇
第十一章《夢憶青春》(六)
六
接下來的日子,我們有機會就會見面。太子河的河邊;學校的小樹林;廠區的鐵路邊——都留下我們的身影。我們的愛,已驚人的速度升溫,不可思議的達到熱戀的程度;我們的愛,只差那根紅線沒有穿越了,曉瑩有時也會暗示我,可我沒有。不是我不敢,不是我不想,只是我不忍心,忍心這樣把一個女孩……我只能說,太愛她了。
我和霍曉瑩的事情,不知咋的,讓師傅知道了——我們自以為挺保密的,可還是讓師傅知道了。他把我叫到他的家中,和我談心。我們兩個從中午一邊喝酒,一邊談心,一直談到下午五點多鐘,我才醉意濃濃的走出他家門。
侯師傅強行讓我斷了對霍曉瑩的念想,不讓我們有任何的來往,原因很簡單:我們不合適。
師傅喝多了酒,眯着眼睛,說道:
“曉瑩她是學生,畢業後有正經的工作;咱,咱們就不同了,社會下層的打工者——吃了上頓沒有下頓,風來雨去的。不配,你們不合適,你斷了這種念想吧!別把人家姑娘傷害了,自己幾斤幾兩,咱,要明白。”
我無言,師傅的話毫不留情,好像我們不分開,他就不會善罷甘休。他接著說:
“房東也知道了——就是曉瑩她二姨,我那個平原老鄉。她非常生氣,指責我,非要我管一管。我說也是,曉瑩七難八難考上學,挺不容易的,你就給她一條生路吧,不要繼續下去了。”
侯師傅懇求着,我還是沉默着。我們的感情,哪能說斷就斷呢?難——真的挺難。
難道愛情需要門當戶對,難道愛情需要出身。她是學生,我可以等,等她畢業,等她工作以後,我們…….因為她是學生,我才沒有和她……那樣。我們在一起快樂,我們願意在一起,可是,讓我斷了和霍曉瑩的來往,太難了吧!師傅,我辦不到,我辦不到。我在心裏想着,一言不發。
“聽師傅的,算是,師傅求你。”侯師傅懇求着說。
我還是沉默着,一言不發,只是喝酒。
最後,我痛苦的流着淚水,答應了師傅的請求。我心裏難過,喝了很多的酒,醉了,就連怎樣回到宿舍,怎樣難過的睡去,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收工以後,我去霍曉瑩的學校找她。我走上了橋——這座橋,我走了無數趟,都是去找她談心的,可,我以後來到這裏會不會傷心呢?我不知道。我望着太子河的水,急急的流向南方——也不知道河的盡頭是什麼河——更不知道,這每日每夜流動的水是從哪裏來——河水很多,很急,從沒有在這座橋的兩邊露出過河床來。如果,從此處跳入河中,我的靈魂會被水送到天堂嗎?我無比的痛苦。
此一去,是最後一次見面了,我下決心要和曉瑩分開了。
曉瑩還是那樣高興的跑下宿舍樓。我們並肩來到常去的小樹林,曉瑩深情的抱着我,說道:
“想我嗎?我想你!每天都想見到你,我愛你!”
說完,她吻我,我也瘋狂的親吻着她。淚水,不爭氣的眼淚,落到她的臉上,身上。她感覺到了,她驚呆了。她推開我,驚疑的問道:
“怎麼了,有什麼事情讓你不開心?”
“沒有什麼,我…….是感動的。”我擦乾眼淚,回答。
她笑了,那笑聲里充滿了幸福、快樂,充滿了一個女孩對愛情的渴望與陶醉。她靠在我的懷裏,又說:
“我還真沒有見過,感動會掉眼淚。”看來她並沒有多想。
“我會。”
“對了,你又寫詩歌了嗎?”她問。
“寫了幾首,不過,我感覺不太好。”
“能拿給我看嗎?”她問。
“那當然,我的…….什麼,不是你的!”我強忍傷心。
她撇我一眼,牽了我的手,幸福的說道:
“那是!要不,你,現在,背一首詩吧。”
“你……..讓我想想…….就這首吧……。”
我想起剛寫的一首《因為愛,我選擇離開》,於是,就大聲的背起來:
《因為愛,我選擇離開》
身在異鄉
無比無助,無比孤獨
我在師傅家遇見了你
如禾苗遇見了春雨
心情充滿暖意
談天,訴說未來
無比的快樂
籠罩了滿是花朵的山…….
你是學生
而我是一個
——孤單的打工者
我們相愛了
談着沒有結果的戀愛
每個星期天
你我都會去書店
看書,談天,談夢,談未來
可未來——未來
我的未來在平頂山上搖搖擺擺
最終,我們要分開
分開沒有結果的戀愛
因為我不想傷害
傷害你美好的未來
——我,只有選擇離開
/
……..
………
這些文字的組合只是我心情的外部宣洩,它在我看來不是詩歌,也不像詩歌,最起碼,我是這樣認為的。我高興時,它的組合是快樂的,歡快的;我痛苦、憂傷時,它又是傷感的、悲痛的組合在一起,表現我當時的心情。我有時候痴迷於這些文字組合的遊戲中,因為我喜歡,就像人每天都要吃飯,要休息一樣——必須的。可是,我的這些在我看來是惡習的事情,曉瑩居然喜歡,就像她喜歡我的人一樣,喜歡——我自己也看不起自己,我那裏也不好,沒有漂亮外表,沒有高尚的修養,沒有文化。她,不可思議的愛上了我,可是,我下決心要和她分開。一切,在不情願中,說分手了。
“什麼呀?這麼傷感。我不喜歡,我們在一起,多好。幹嘛寫些分離的詩呀!”她不解,“你今天,不高興吧!”
“其實……我找你有事要說……..。”
我真的說不出口。我怕她的傷心,那樣我更傷心,更難過。之前想好的話,現在一個字也用不上,說不出,腦子亂亂的,只有傷心,什麼也沒有了。
“什麼事呀?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曉瑩疑惑着。
曉瑩感到奇怪,因為我以前從不這樣的。我真的說不出口,也不知說出來地球會不會爆炸,她會不會發瘋——我想。既然說不出口,就不要觸碰那根導火索了。我還是編一個可笑的事情,取樂吧。我勉強微笑,望着泊油路上的遠去的行人,深沉的說道:
“其實…….其實……我想…….和你上床。”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說這個,大腦不聽使喚,出口之後又後悔了。這樣也好,最起碼是快樂的興奮的話題,不帶一丁點憂傷的情緒。
“你——真壞!”她幸福的害羞的笑聲里,並不帶一丁點兒真生氣的樣子。我知道,她的心裏有我。
“好嗎?好嗎?好——嗎?”我故意逗她,可我的心裏正在流淌出傷心的血液。
曉瑩只是笑,並不回答,也不生氣——此時此刻她好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最快樂的人,我真不忍心讓這美好的心情消失。可是,我們就要分開了,在我心裏是這樣想的。她把身子靠在我懷裏,更緊了。她閉上眼睛,聽我的心跳,感受愛的味道。我的心裏,卻是說不出來的味道。
我很晚才回宿舍。既然說不出口,那就不說,那就不見面吧——我下定決心不去找她,斷了這份純真的情感,雖然我痛苦,她也痛苦。但是,這種鑽心的痛楚是暫時的,以後,大家都會把彼此慢慢忘記,也會有新的快樂的生活的。
以後,我真的沒有去找她。我的心裏想她,雖每夜夢中都會有她,可是決心已下,斷就斷了吧。
生活的美好記憶着;生活的痛苦,同樣記憶着。
這天收工回到宿舍,小燕出去買菜還沒有回來,甚至連米飯也沒有蒸好——只是用水淘好,還放在大盆里呢。李頭看后,有點着急,還罵罵咧咧的讓五生去找小燕。五生放下鐵杴,匆匆出去尋找。
一個多小時后,五生騎着小燕經常騎得自行車回來。臉上滿是汗水,急急忙忙的對大家說道:
“小燕不見了,可能走丟了。大夥都去找吧——這車子在廠子東門口的牆角處,發現的。”
小文聽后,也挺吃驚,也挺着急,畢竟他們是叔伯兄弟。他忙說道:
“生哥,我們去什麼地方找——大夥都去!”
“去火車站,菜市場,一洞橋…….。”五生看來也沒有目標。
大家匆匆忙忙的去找,三個人去一個地方,倆個人去一個地方……但是,大家都是無目標的找尋,一遍一遍的找尋。天色很晚了,還沒找到,大家拖着疲憊的身子紛紛回到宿舍,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着。
“能去什麼地方呢?”
“也許,回家了吧。“
“不可能,這邊還有孩子呢。”
“是不是,和生哥吵了句嘴,躲起來了。”
“不會的,小燕沒有那麼小氣。”
“哪——去那裏了?”
……..。
五生滴水未進,大家也沒有吃飯,帶着很多的疑問,很多的可能,睡去。第二天清晨,大家都沒有出工,都早早的去尋找小燕了;李頭也沒有說啥難聽的,畢竟找人要緊。
一天的尋找,還是沒有結果。人,去哪啦,真的急死人了。五生的眼睛裏佈滿血絲,看來昨天晚上一夜未眠。現在,他比誰都着急,但又有什麼辦法呢?有人說報警,但,五生不讓,也只好作罷。
又是一夜難眠。夜色很美,月亮很圓,但是,人間的我們卻是難已入眠。
又是一天的尋找,還是沒有找到。大家心情急躁、不安。五生更是急躁、不安,他已經三天不進食了,面容憔悴,眼睛深陷進眼窩裏,人也好像瘦了一半。又有什麼辦法,慢慢的等待吧。
這天,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曉瑩來找我,質問我為什麼不去找她。我只好拿小燕的事情找理由,說現在亂死了,沒有時間去。曉瑩雖生氣,但也沒有說什麼埋怨的話……聊了會兒天,她就回學校去了。
第四天吃中午飯時,門崗老頭急匆匆來叫五生接電話。五生幾乎跳起身子,飛跑到門崗,抓起電話就喊:
“喂…..喂……是…….是小燕嗎?”
電話那頭傳來哭聲,接着是小燕的聲音。
“我——想——孩子。”
“喂……喂….你,在哪裏?”五生驚喜,但又帶着牽挂的語氣說。
“我——想孩子……想孩子。”五生只聽到這些,電話斷線了。
五生飛跑到屋裏,語無倫次的說道:
“快…….快…..快,大家……去車站…….火車站……..小燕……..在那裏……我聽到火車機車鳴笛了。”
大家放下飯碗,急忙跑到火車站附近尋找。我們在車站找一遍,又一遍,不見小燕的影子,也只好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宿舍。不過,值得高興的是:小燕是平安的,她還活着。只要活着,大家就放心,五生更放心了。
那晚,五生請客,可大家誰也沒有多喝。發生這種事情,誰的心裏也不高興,更沒心思喝酒,可是,五生卻喝得不少。他想好了,他要帶着孩子去四川——他斷定,小燕回四川了,他必須給孩子找回媽媽。孩子,可愛的,可憐的孩子,不能沒有媽媽!沒有媽媽的孩子,是孤單的孩子,是不幸的孩子。
東方剛剛發白,大家每人都給了五生一百塊錢,說是去四川的路途太遠,多帶些錢有好處——窮家富路嘛!山東人,遇到事情,人情味挺濃的。
五生謝過大家,去四川尋找小燕了。
是的,孩子不能沒有媽媽。可是,如果兩個人分開了,受傷害的永遠是孩子——為了孩子,好好的過吧!
後來,我才知道事情原委:
原來自從小燕來工地做飯,公司的會計就看上小燕長的漂亮,、標誌,動了色心。他經常給小燕拿些小孩子穿的衣服,又有時候給小燕買些新衣服和鞋子,還幫助小燕買菜什麼的。一來二去的,和小燕的關係非常好了。我想——要想釣到大魚,必須投下魚餌——他就是抓住女人的弱點了,壞,太壞了。
這天下午,他發現小燕去菜市場買菜,(在他看來,時機已經成熟了。)就把小燕騙到家裏,和小燕發生了關係,還把小燕經常騎的自行車丟到廠區東門口的牆角處,製造小燕失蹤的假象。他想,他是想金屋藏嬌。
沒有想到的是,我們山東人挺團結的,不找到小燕誓不罷休。他暗中觀察着我們,他感到事情並不像他想的那樣簡單,他害怕了。想來想去,他只好給小燕些錢,把小燕送走,這樣,他就不會暴露,不會有麻煩上身。
小燕因為懼怕他的恐嚇,不得不回四川——因為她無處可去。小燕舍不下孩子和五生,上車前偷偷給門崗打了電話,後來,小燕發現那人還沒有走,因為害怕,掛斷了電話,上車——她,真的害怕,害怕那個斯斯文文的惡人,再會傷害她,欺負她。
自從這事以後,那公司的會計就沒有回過公司。後來,聽說他通過關係調動了單位,不敢再回來了——這些我們是不知道的,如果不是門崗老頭說,我們還蒙在鼓裏呢。
他害怕了,害怕我們不放過他,害怕要他的命,間或者把他打殘廢。如果知道他在什麼地方,我們不會輕易放過他這隻大色狼的。
壞人做了壞事,總是心虛的。
我細細的想:人的一生可以貧窮,可以富貴,可以蔑視別人,可以幫助別人,但是,絕對不要做讓自己的良心感到不安的事情。
五生走後,我們沒有了主心骨了。也不是非要他主事,主要的是他為人豪爽,會武功,愛打抱不平。當地人因為他,也不敢和我們有過節,也不敢欺負我們。
小文在我們中間是算最聰明的了,可他膽子小,怕事兒。現在,我們這幫人有什麼事情,也只有找他了。
一天晚上,李旺(我鄰村的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孩子)鼻青臉腫的回來很晚。回來后,趴在床鋪上大哭,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委屈似的。小文問他出什麼事了,他哭泣着說被許波打的。原來,上午幹活時他和許波吵嘴,許波因為五生走了,誰也不怕了。他激怒李旺,讓李旺晚上一人去太子河的小樹林,單挑。李旺不服氣,去了,卻被許波打的鼻青臉腫,哭着回來。
小文氣壞了,帶領大家去找許波,可沒有找到。又找李頭理論,揚言要把許波狠狠揍一頓。李頭嚇壞了,怕把事情弄大,不好收場,忙說道:
“快,帶李旺去醫院治療。小許子回來后,我不會放過他的。你們……也不要亂來——醫藥費全算我的。快…….快……快去!”
李旺本來沒有大礙,皮外傷,李頭這麼一說,我們帶李旺去醫院檢查,也好。總共花了二百多塊錢,這——當然要算到李頭身上了。
許波第二天沒有出現。他連被褥也沒來拿——我們估計是李頭不許許波回工地的。李頭是害怕我們和許波打架,添亂子事兒,更怕的是,怕許波吃虧。
看來,人性是脆弱的,善變的。有時候,有些事情是不能讓步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