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巧遇初戀
第九章《夢憶青春》(四)
夏天悄悄的到來,樹木穿上濃濃的綠裝;太子河裏的水也變得暖洋洋,偶爾有膽子大的會跳到河裏游泳,可是我不敢,河水的流速讓人看了膽卻,恐怖;人們也換上夏裝,輕快的走動,工作,時髦的女人穿上了裙子吸引人的眼球。夏天,還是夏天好。
我們修建的是本鋼冷軋廠,南邊的大廠房,工程質量要求非常高,每打一道圈樑都要停工幾天。這天,我們又放假,我沒有事干,無聊,就去侯師傅家玩。
他正在修理家裏的工具。我幫忙,幹着活,聊着天,不知不覺已到晌午十二點。侯師傅直起腰,感覺到累了。看看我也是滿頭大汗,笑說:
“不幹了,今天家裏肅靜,我們喝點?”
“好,好的。”師傅願意喝,當徒弟的應該迎合罷,我起身,往外走,招呼着。“我去買酒,買餚。”沒等他說話,我已經走到門外了。在衚衕里,我還聽到他在喊:
“家裏都有,不用出去買!回來!”
我飛快的走向小賣部,根本沒有理會師傅說得話,在一起吃飯,哪能讓師傅破費的道理呀。我心裏想着,走着。
“哎呀。疼死我了!”
一個姑娘被我狠狠地撞倒在地上,疼的叫喊着。
也怪我,心裏光想着不讓師傅破費,匆匆忙忙的,根本沒注意衚衕拐彎的地方有沒有人通過。我連忙上前,把姑娘扶起,道歉說:
“對不起,怪我太匆忙,把你碰倒了。沒事吧?”
姑娘拍打着身上的灰塵,白了我一眼,然後用手揉着腳,抱怨着:
“幹嘛這樣匆忙,把人家撞倒了。現在好了,我就是腳疼!哎呀…….你說你?”
“痛得厲害嗎?要不,去醫院看看!”我慚愧的,關切的說,“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我了。”我有些委屈,辯解着。
她沒理我,還繼續揉着腳,看來把腳扭傷了。我傻傻的站在原處,也不知說啥是好,只傻傻的站着。一會兒,她抬起頭,問道:
“你不是本地的罷?我沒有見過你?”
“我…….我是山東的……..來這裏打工,今年第一次來。我,不是故意的,你別怪我了。”我又解釋着。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她低下頭繼續揉腳,可能腳挺痛。“聽口音你也是山東的。我也是——我家——是,平原的。我在這裏讀書。”
其實,我早就聽出她的口音是山東口音,只不過,我光顧着害怕了,不敢問。我看着她不停的揉腳,又問:
“沒有大礙吧!你這腳。去醫院吧!也不遠的?”
“沒有事,放心吧。”她說話的語氣——火藥味小很多。她又抬起頭看我。“我,不訛着你。放心吧!”
“真對不起!謝謝你,諒解我。”
她站起身,走動了一步,笑笑,說:
“我們是老鄉嘛!你是哪的?”
“我,德州夏津的。我們離着不太遠!”
“我知道,不用你說。”她又走了幾步,看來,腳還有些疼,比起剛才好多了。“你來這幹嘛?”她問。
“在我師傅家,幹活。我師父家就住在衚衕的北頭第一家,就是。”我解釋着。
她又笑了,笑得挺甜。她不是看我了,而是注視着我,仔細的注視。她說:
“那是我小姨家的房客。房子就是我小姨的,租房子的,也是我們平原的。老鄉!”
“哦。”
“你跑掉了,我也能找到你了。”她好像在開玩笑,又挺認真的說。“不過,看你挺老實,不會跑的。”
“我哪能跑掉呢!我不是那樣的人。”我看着她笑的挺開心的。
也許我們都身在異鄉吧,也許我們都是山東老鄉吧,也許,我們都是同齡人吧。我們感覺挺親近,我們的距離從陌生很快上升到親切,我們的談話也感到了彼此的親切,消除了敵意,沒有了防範。她又拍打着身上的土,說道:
“你,來這城市幹什麼工作?你看起來,和我一般大吧?”
“我在家不知道幹什麼活,來到這裏才知道干建築活。挺累的,不過掙錢。出來不就是掙錢的嘛!”我說,“我今年才十八歲,去年才不讀書的。”我看了看她。“我也沒有想到,這麼累,把人都累死了。”
她咯咯地笑起來,笑得即燦爛又陽光。詫異地問:
“什麼?你十八歲?十八歲是吧?我也十八了,哈哈,我們同歲呀!”她忘了腳痛。“你說,你真是十八歲?”
“是的,如假包換。不信,有時間,我把身份證拿給你看。”我是認真的。
“我才不看呢,我信你。你說活累,哪能不累呀!你歲數也不大。”
我對這位姑娘挺好奇,想多了解她的信息,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呀……我,想知道。”
“不告訴你。”她甩甩腳,微笑了。“你呢?”
“我叫王利。這有什麼好隱瞞的嘛!不說算了。”
“霍曉瑩。”
“什麼?”我假裝沒聽見,氣她。“叫什麼?”
她真生氣了,大聲叫道:
“我叫——霍……曉……瑩,聽見了嗎?霍元甲的霍,知道嗎?我可會武功!哈哈…..哈哈。”
“對了。”她好像想起了什麼,又問我。“你——是幾月的生日,能說嗎?”
“能說。九月初六。”
“啥?再說一遍。”她非常驚訝,又好像沒有聽清楚。
我又重複着。“九月初六。我的生日!”
“什麼?”她更驚訝了,但是,表情喜悅。“九月初六。我——也是——那天——我生日。”
“是嗎?”我也驚訝,又有點興奮。“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
她看看我,我看看她,都笑了,幾乎同時說道:
“我們……是……同年….同月……的生日嗎?”
她又說。“我,一九七七年的,那,你是?”
我笑了,笑得前仰後合的,哈哈大笑。
“我…….也……一樣………。”
真不可思議,就是苦苦尋找也不是那麼容易碰到罷——同年,同月,同日的生日的人,相遇見了。
我們的距離更近了,幾乎像好朋友一樣,完全忘掉了剛才的不愉快。
“我在本溪機械化學校讀書。今天是周末,來小姨家拿東西,不巧,撞見了你。嘻嘻!我們居然還是一天生的,緣分!”她邊說邊又注視我。
她笑了,我,也笑了,就連天上的白雲也笑了,好像在給我們有緣相遇而祝福。
“是呀,緣分!太巧了。”我也說。
我感到從沒有過的激動,我高興,我快樂,我多麼希望時間總是停留在此時,此刻。我們相遇,真是上天的安排,緣分!
“我要上我小姨家了。我,走了。”
說著,她移動腳步,看起來有些瘸,不過,不是太明顯。我的心莫名的碰碰跳動着,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說道:
“我們還有機會見面嗎?”
她回過頭,看了我一會兒,微笑着說道:
“會的!我每個周末都會來小姨家的。如果…….如果……你有時間…….我們會見面的!”
她說完,一瘸一拐的走向另一個衚衕。我獃獃,站在原處許久許久,看着她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同時,我細細回想着她剛才說的話的意思。我,好像明白了什麼……。
一個星期天上午,我和霍曉瑩順着鐵路向南走。遠遠的就可以看到前面的山被開鑿的一大塊一大塊,光禿禿的,特難看——山的一邊沒有了樹木、小草,偶爾還可以聽到雷管炸石的巨響聲。好好的一座青山,被人在臉上狠狠劃上一刀,留下大塊大塊的傷疤,沒有生機,真的特難看,就像人沒有肉光剩一具骨架一樣。可是人類從不思考,從不停止,好像要把山的血,山的肉全部取走,用完——從不心甘,眼裏只有眼前的利益,那還管山的感受,山的情感呀。
霍曉瑩望着光禿禿的山坡,憂傷的說道:
“你說,我們總不停的開採,不停地炸山。不是鐵礦,就是石頭,一個一個,從不留情,全都利用,全部賣錢。”
“這就是地球給我們的資源嘛!”我說。
“你知道嗎?我們的腳下,幾百米、千米的地方全都是空的。”她生氣了,“我們,這座城市,下面全都被挖空了,注入水后,就是只大船,有山有水有樓的大船。”
“什麼呀?”我驚訝了。“你怎麼會知道!”
“我聽煤礦工人說的。”
“是嗎?”我又問。
“真的。”她停住腳步,“我們的地球每天,每時,每刻都會有人抽它的血,割它的肉,甚至連它的毛髮也不放過。等它什麼也沒有的時候,會不會把它的骨頭拿來榨油呢?”
我笑了,前仰後合的。
“笑話,怎麼可能?每個國家都會合理利用資源的。”
“你笑?”她是認真的。
“不是笑。這事情不是我們操心的事,每個國家都有一個部門管理的。我們還是讓自己生活的好些吧。”我又說。
“我看環境方面的書籍看多了吧。也許,是我的神經太敏感了。”我們繼續前行,她邊走邊說。“對了,我的那本《機械製圖》你看完了嗎?”
“看完了,不過,有些地方不太懂。”
“我可以教你的。”她笑笑。“這幾天,我要用的。”
“晚上我還你。”我看看她,“還有別的書嗎?”
“還有一本《家》,你看嗎?”
“看!也挺好的。”我答道。
我們是因為書,因為都愛寫作才走的越來越近,我甚至在心裏喜歡上她了。我渴求老天給我力量,去愛她,可我沒有勇氣。我知道,我是一個農民,一個打工者,用師傅的話說,是個氓流。她是那麼天真,那麼純潔,那種帶着稚氣的話語,讓人感到親切。我喜歡,我好像喜歡上她了——真的。
“你看過瓊瑤的書嗎?”她問。
“看過。講得全是愛情故事,《匆匆,太匆匆》,《卻上心頭》,我都看過。還有,最感動的就是《窗外》了,看完后,我都哭了。”我激動了。
“我也看過《窗外》,挺感人的!”她答。
“你說我們如果有……《窗外》的故事經歷……多好。”
“會嗎?”她似問似答。
美好的東西,特別是美好的愛情,每一個年輕人都會渴望,都想擁有自己的美好的純真的愛情。我和霍曉瑩也是一樣。
“你說呢?”我反問道。
我們相對而笑。
“如果結了婚,生活會是什麼樣子?”她好像在問自己,又好像在問我。
“我哪知道?”我是真想知道的。“要不,我們……試一試!”我開玩笑,不過,真想是事實。
“不理你!”她看似生氣,不過挺開心。她微笑着說,“別開玩笑了。如果像《圍城》裏寫的那樣,還真不好!”
她思索着。
“不知道!”我拉了一拉她的手,“什麼《圍城》、‘圍牆’的,不知道。”我注視着她認真的表情。“我渴望……哈哈…….。”
“你笑!是——一本書。錢鍾書寫的《圍城》,”她打斷我,“特有名的書——你,不知道!”
“奧!這樣,”我真沒有聽到過書名,更沒有看過了。“能讓我看看嗎?”我問。
“有時間拿給你看!”她驕傲着說,“我也是借的,不過,我可以轉借給你。”
其實,使我更喜愛文學,更喜歡寫作,是認識霍曉瑩以後。她借給我許多書看,有時還和我講寫作的好處。於是,我痴迷於寫作了。我知道,我愛上了她,也愛上了寫作。可是,我總是挺自悲的,總認為自己沒有文學細胞,寫的東西不好,甚至有時把自己的心血燒掉——我,只是一個——師傅說的——氓流。我不該有這樣那樣的想法,不該有這樣那樣的夢想——我沒有時間,更沒有好的文筆——我更不該有嚮往中的愛情,因為——我,連吃飯穿衣的問題都解決不了——何談夢想,何談愛情呀!可是,我渴望,我想擁有!
霍曉瑩每次都鼓勵我。每次見面,我都看到了希望,有了新的動力,不變的夢想——寫作的夢想。和曉瑩交談,我感到有無比的快樂,無比的能量在流到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使我在心裏相信,夢想通過努力會成為現實;愛情通過大膽的追求,一定會,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們的感情在不斷的升溫,在每一次見面后,都會期待下一次的見面。我明顯的感覺到,她對我的情感也在不斷上升,要不然,她也不會和我頻頻見面。有時,我感到慶幸我認識了她,我傻傻的想,我們會戀愛,會結婚,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愛好,共同的夢想…….。
我們還去了一次——“本溪水洞”玩。
“本溪水洞”——是本溪市最有名的景點,霍曉瑩對我提及過幾次,每次都說願意去玩。我為了滿足她的願望,自己也想拋開單調的勞動散一散心,於是,我瞞着工地上的所有人,包括師傅,我和霍曉瑩乘車去了——“本溪水洞”遊玩。
真的,太美了。那裏,是人間的仙境。鳥語花香,青山綠水,空氣清新。山,連着山;水,連着水;鳥,在樹上,快樂的飛。
…….
我們先進入旱洞,感覺挺黑,不過,走一會兒會有景點,會有燈光,有石像,還可以在景點照相呢!旱洞大大的,高高的,我好像看不見洞頂,不過仔細的細瞧還會看到濕漉漉的山洞頂部的石頭。霍曉瑩驚喜的又指又叫——她好高興,我也陶醉其中。
到達旱洞的盡頭,就是水洞了。我們要乘船才能進入水洞,每一條船都有工作人員駕駛船隻,裏面是不讓拍照的;每一條船,只能乘載五人;船,有手滑漿的,也有機動的。泉水不停的緩緩的從洞的深處流出,我用手伸到水中,是溫暖的,放到嘴裏的水珠是甜甜的。
水,是從山洞裏不停的流出來的。那麼,山洞裏的水是從哪裏來的,我們兩個都不知道了,為此,我還開玩笑說:“水是從天上來,是織女牛郎的眼淚落到山的心裏。”。她問我,真傻!
工作人員划船前行。先是寬大的洞,各種各樣石鍾,石柱在燈光的照射下,好美,好美……。時不時會有小小的水滴從洞頂的石頭上,石鐘上,滴到緩緩流動的山泉水中,慢慢前行的小船上、人的身上。有一股涼涼的陰陰空氣從洞的裏面冒出來,不過,吸入肺里卻感到涼爽許多。
水洞越來越小,越來越窄,直到只能讓小船停下時,直到手指撫摸到山的心臟時,裏面還有小小的洞,還有水從看不到盡頭的洞裏流出來。可以想像,不能進入的山洞還有很長很長。我陶醉其中,霍曉瑩也陶醉其中。工作人員划船返回,我們又一次欣賞如畫般的洞府,如果我會畫畫,我一定拿起畫筆,畫下美麗的水洞。
…….
也就是從水洞遊玩以後,我發現,不,不,是感覺——感覺到霍曉瑩更加喜歡和我在一起,很明顯的喜歡我,愛我。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能感覺的到。只是,沒有說明罷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