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尚家被屠
“駕,駕—”
蒼翠竹林里傳來陣陣馬蹄聲,倉促卻不雜亂,飛沙走石,只是一陣風的時間便已逼近林間的一處破敗的竹屋。
這一行有十人,帶頭一人疾風之速,在竹樓前拉緊了韁繩,他面色蒼白容貌絕美,一雙桃花眼下一顆淚痣泛着淡淡的紅光,左手握着把長刀,那刀樣式奇特,刀柄雕着一隻青面獠牙的惡狼,與所持之人的陰柔之美大不相同,右手輕輕抬起向前一揮。
身後幾人抱拳頷首又迅速下馬進到面前似是被火燒過的黑漆漆的破陋竹屋內。
不過半柱香時間又匆匆回來,面色焦急的向著騎在馬上的男人說到:“大人,我等仔細找過,屋內並無一人並無一物。老爺、夫人和小姐還有奴僕都不在,桌子上只放着這個。”那人滿頭大汗神色慌張的顫巍巍的向馬上之人奉上一張紙條,上面幾行字:尚家連同奴僕十三人,已以血獻刀,若是想報仇,儘管拿九重刀來殺我。末尾三個狂妄的字:汪柬之。
尚無虞左手握緊了青狼刀,看着紙條上的字默了許久,眼中一片霧蒙,卻未掉下一滴淚。半晌,他忽的笑了,他這一抹笑使得本就被竹林遮住的幾縷陽光更加黯然失色,徐之恆抬頭看見尚無虞的笑心差點嚇得跳出來,這位主子在他們東廠向來被稱為冷麵閻王,從未笑過,這笑容似是要殺人一般,徐之恆連忙跪在地上,身後幾人也不敢說話,一時之間竹林中竟只剩下馬兒的喘息聲。
許久,尚無虞才斂起笑容,蒼白的臉龐更顯冰冷,他輕輕捏碎了紙條,輕抬朱唇:“回去。”
都說京都順天府處處花天錦地,酒樓、歌坊、花樓、鬧市日日笙歌鼎沸,可若是說順天府最繁華的酒樓,那當屬凌岳樓。傳聞凌岳樓老闆是個喜歡舞文弄墨的江湖俠客,就連“凌岳”二字還出自李太白的一詩:“興酣落筆搖五嶽,詩成笑傲凌滄海。”
此時凌岳樓內一處天字號上房內,偌大的房間內四處掛着若隱若現的淺紫色紗幔,舞姬曼妙身姿,樂師輕敲編鐘,一派旖旎之象。房內兩個中年男子分別坐於兩側,左側一人拿起酒杯諂媚的對着上首一人笑着說:“汪督公好生厲害,老臣找了許久都不知道那小子的家人在何處,督公一出手,那小子一家上下十三口人就這樣全部消失,可真是讓老臣佩服啊!前幾日我嚇的夜夜睡不着覺擔驚受怕的。”
上首男子左擁右抱,年輕俊朗身材修長,一隻手隨意的搭在腿上,他面色陰沉,臉上帶着一抹詭譎的笑容,聽到這些恭維之意也並沒有變什麼表情,未說話。
右側男子看了看他的臉色後轉頭看着那臣子笑着說:“尚書大人有什麼可驚的,那小子毛還沒長齊就想插手咱們的事,督公只是給他一個小小的教訓。”這人說完又看了眼上首之人,隨後扭過頭對戶部尚書說到:“不過陳大人今後可也要小心點,雖說有着督公和貴妃娘娘護着,但也不能總是被那小子給拿捏着,你可明白?”
陳光嚇得滿頭大汗,忙點頭連聲說是。汪柬之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右手隨意的撐着頭,左手搭在腿上,修長的手指輕敲着,只是簡單的看了一眼就讓陳光嚇得跪在了地上,顫抖着說:“督公,督公放心,這,這次的事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那幾個皇莊所出的錢小的明日便命人送到您府上去。”
“看把陳大人嚇的,我有那麼可怕嗎?韋瑛,還不快把陳大人扶起來。”
韋瑛連忙起身將陳光扶起來,待兩人重新坐定后,陳光小心翼翼的問道:“只是這件事牽連甚廣,督公這前前後後又接連除掉了朝中及江湖上幾百人,上位會不會有所不滿?”
汪柬之笑了笑,眼尾向上一挑說到:“陳大人這是怕了,還是不相信我?陳大人可別忘了,你頭上這頂烏紗帽戴的是誰家的!”汪柬之直起身子,雖是溫柔的話音卻讓陳光感到身後發冷,再看房內其他人早已出去,就剩下他們三人。
陳光遂低頭擦了擦額頭的汗忙說到:“不是不是,督公在外掌管禁軍十二團營,在內又有貴妃娘娘的榮寵,連上位也對您信賴有加,小的怎麼可能會不相信您,但是這私自圈地又謊報皇莊所上繳的銀兩,這...這可是大罪啊!”
韋瑛眼見汪柬之已有些不耐煩,連忙笑着對膽小如鼠卻還想分一杯羹的戶部尚書說:“陳大人可還記得福建建寧衛指揮同知楊華與其父楊泰暴橫鄉里,殘害人命一案?這兩人如今可招了,郎中武清、樂章、太醫院院判蔣宗武、浙江布政使劉福、左通政方賢等幾百人皆與他倆有所勾結,咱們督公這盡心儘力為上位剷除小人,上位怎麼還會怪罪呢?”
陳光頓時心驚肉跳,汪柬之果然是心狠手辣,這些人與那父子倆並無瓜葛只是前段時間向上位請奏廢除西廠,汪柬之竟直接下了狠手,西廠督公果然如傳聞中的陰狠狡詐,“既然這樣,小的以後定會為督公及貴妃娘娘所用,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皇宮裏,一宮殿內四角立着幾米高的白玉金柱,地上鋪的白玉磚細密的嵌了紅寶石,映着人的臉閃閃發亮,牆壁上黃金雕刻的牡丹花栩栩如生,濃郁的如夢香充斥着整個大殿,金黃色的紗帳圍着一張軟榻,汪柬之跪在殿中央:“娘娘,戶部尚書從今日起為我們所用。東廠以後,也不會再多生事端。”
幾十張紗帳同時飄起,從里忽然打出一條長鞭,“啪”的一聲抽在汪柬之的臉上,長長的一道血印,在他細白的臉上綻出一朵血花,汪柬之卻只是悶哼一聲,頭磕在地上。
紗帳里隱約一道曼妙人影,一道慵懶的女聲:“混賬東西,現在是越來越不聽話了。本宮讓你小心點,你卻一下子殺了幾百人,雖說找了個好理由,不過,你殺了尚無虞一家十三口,公報私仇?嗯?誰給你的膽子!”
汪柬之抬頭跪着向前挪了兩下辯解道:“奴才沒有公報私仇,奴才都是為了娘娘您啊!尚無虞帶着東廠處處與奴才和娘娘您作對,奴才這是想給他一個教訓!難道娘娘還怕那黃毛小子不成?”
“混賬!本宮還從未怕過人!”又是一鞭子打在汪柬之的臉上,汪柬之“嘶”的一聲輕呼卻沒有躲閃。
兩側宮人將紗帳掀開,裏面一位女子扶着宮人的手慢慢從軟榻上起身,女子雍容華貴,眼下佈滿陰鷙,抬手向汪柬之招了招手,汪柬之見狀忙跪在萬貴妃的腳下,萬貴妃一隻手挑在汪柬之的下顎,芊芊玉指滑過汪柬之滿是鮮血的一側臉,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你受了傷,我也是心疼的,只是下次做事時,別再這麼蠢了,明白嗎?”說完,萬貴妃直起身子高傲的俯視着他繼續說道:“行了,下去吧,上位若是問你此事,就說是我的主意,明白嗎?”
汪柬之面帶感激,連連點頭,準備離去時萬貴妃又開口:“對了,我聽說太子最近喜歡收集奇珍異寶,這些天又迷上了刀槍棍棒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慈慶宮內進獻之人不斷,你若是閑來無事便也去尋些送去...”
“刀?”汪柬之心中一跳,竟不顧禮數的問出聲。
萬貴妃眼中閃過一絲不耐說道:“我記得當初你進宮時與我說過,你與尚無虞同在什麼九重山學武,江湖上的事你應該也清楚,哪裏有好的刀劍就奪了來送去慈慶宮,太子越是昏庸無能不理朝政,對我們就越有利,我就更好拿捏,你可明白?”
“奴才明白,那奴才現在就命人去尋。”汪柬之頷首向後退了幾步,轉身離開,宮門外,他臉上再也不見那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反而摸着臉上的血,笑容更深了,眼中一片冰冷,喃喃低語:“真是天也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