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窺視者
看着地上漆黑的血跡,季幼儀五味雜陳,倒不是矯情的惋惜一條生命什麼的,而是感慨身為這個時代女性的悲哀。
不光沒辦法決定自己的出身,連未來都不是靠努力可以解決。身處這樣的她必須更加小心謹慎,不光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安安。
清理乾淨血跡,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她帶着安安洗漱乾淨回屋。
安安坐在床上,看着季幼儀,忽然開口,“娘親別怕,安安保護。”
他雖然口齒不太清楚,但意思很明確。
季幼儀將衣服掛好,十分欣喜的看着他,“安安,你,你怎麼忽然開口了?”
“娘親別怕,安安保護。”
季安執拗的重複着這句話,語氣中帶着令人不容忽視的堅定。
“謝謝安安。”季幼儀十分欣慰,最怕的就是自閉兒童拒絕交流。
今天她特意觀察了下,見安安並不排斥同年齡的孩子接近,而且也願意跟她交流,那說明情況已經好轉。
她蹲下來摸了摸安安的頭,親昵的說道:“安安現在還小,要先保護好自己,讓自己健康長大,好好長大以後才能保護娘親,知道嗎?”
季安認真的點頭,季幼儀見他懵懂的表情,估計是沒明白話中的意思。
她也不急着解釋,孩子還小,聽不懂也正常,她幫安安收拾好睡下之後,才去院子中打水洗漱。
寂靜的小院黑漆漆,季幼儀點着蠟燭到廚房,就算條件不好,但該做的日常清理還是不能少的。
正當她打起鍋中熱水時,突如其來被窺視的感覺籠罩全身。
她心驚,背脊發麻,整個人緊繃戒備了起來。
此刻天光落幕,夜色已沉,她不敢呼聲驚擾暗處的人,手上繼續打水的動作,目光裝作若無其事的閑看。
暗處的窺視如影隨形,絕非是她疑神疑鬼。
她端着水盆回屋放下,細細觀察可以發現,她整個人都處於輕微顫抖的狀態。
裏屋內,安安呼吸清淺平穩,已經睡着,來人的意圖不知道是什麼,若是意圖不軌,她必然是要拚死反抗的。
她沉浸下心神,轉身出了屋子回廚房,先滅了灶火,蓋上水缸的蓋子,然後端着燭台慢慢回屋。
全程仔細安靜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沒有任何慌張。
鄉下人窮的質樸,防賊的觀念不強。提防着屋子進賊偷東西,還不如多多看管着屋后的雞棚鴨棚。
所以在鎖門上,都不怎麼盡心,簡單的門栓就完事了。
季幼儀回屋之後,拴上了門栓,只能輕輕的拿着一旁的掃把將門抵住。
她沒有多做其他的事情,不想引起暗處人的懷疑,簡單做了些小機關后,就回裏屋拴上門。
洗漱好之後,她吹滅蠟燭躺上,閉着眼睛更加專註的聽着周圍的動靜,果然聽到有人輕步在外走動。
來人似乎並沒打算進屋,在外面徘徊了一會兒之後,慢慢離開。
她聽着聲音感覺有些奇怪,但知道人已經走了,鬆了口氣。
精神鬆懈下來,困意來襲,人就昏昏睡了過去。
清晨,天大亮,季幼儀才慢慢醒來。
昨兒個她睡的並不好,跟人在夢裏吵了一宿,吵的口乾舌燥,頭昏腦漲。
她醒來的時候,見安安正在穿衣服。
“安安,你醒啦,娘親來給你穿吧。”
天冷,小孩子自己穿衣比較慢,要是凍着感冒了就不好了。
平時安安會乖乖的將衣服遞給她,今日卻出奇的執拗,跟衣服杠上了,偏要自己穿。
季幼儀也由着他,小孩子想自己動手,最好是不要打攪他的積極性。
她三兩下套上自己的衣服,哈着氣出了門,讓安安慢慢穿衣服。
季幼儀開門之後,先是左右看了看,青天白日的,視野就清晰很多。
之後,她繞着屋子轉圈,層層查看,在屋側一米左右的地方看到了可疑的痕迹。
一深一淺兩個腳印清晰的印在地上。
她站在腳印上,隱秘的位置將院裏的情況看的清楚,這人隱藏在這裏留下了腳印,顯然站着很久了,只是究竟是誰在窺視她們母子?目的又是什麼?
她見安安出門,看樣子是在找她。
“安安,穿好了?”季幼儀走回院子,上前檢查安安的衣服。
雖然有些凌亂,但基本上穿的沒問題,扣子也扣的齊全。
她帶着老母親欣慰的笑容,誇讚道:“安安真厲害,已經能自己穿衣服了呢,娘親這段時間給你找點書,教你啟蒙好不好?”
“嗯,安安,保護娘親。”
安安似懂非懂的點頭,嘴裏還重複着昨天的話。
估計是被昨天的事情嚇壞了。
季幼儀整理着他的頭髮,安撫道:“安安昨天是不是嚇到了?”
安安搖頭,小小的心中其實不太能理解昨天發生的事情,只覺得昨天很危險,他很危險,娘親也很危險。
“安安,別擔心,娘親沒事,安安也沒事,咱們以後小心點,就不會遇到昨天的事情了。”
“嗯,安安知道,安安會保護娘親。”
安安平時雖然對人和善卻從不肯多言,這兩天能說這麼多花,倒是讓季幼儀開心,他執拗的想要保護她,也讓她覺得貼心,三歲的孩子不懂太多,解釋多了也容易讓他混亂,所以她不再多言。
“娘親知道了,謝謝安安。咱們收拾下就去劉爺爺家吧。”
季幼儀帶着季安洗漱之後,就前往劉大夫的小院。
今日劉大夫沒有出診,正在葯田看着他的藥材。見兩人過來,上下打量。
“師傅看什麼呢?”季幼儀好奇的問道。
劉大夫放下手上的東西進了院子,躺在院子的躺椅上,“昨兒個的事情,我聽說了,你跟小安沒事吧?”
季幼儀將安安安置在他的專屬位置上,自己則坐到劉大夫的一旁開始看書。
“徒兒沒事,謝師傅關心,他們昨兒個是來請師傅的?”
“那是自然,這村子,除了你,也就我一個人看病的,不找我找誰。”劉大夫捋了捋鬍子,“孩子沒了,失了那麼多血傷了身子,但好歹命是保住了。”
季幼儀平淡問道:“雖然命保住了,但只怕以後也難以有孕了吧?”
劉大夫嘆息一聲:“是啊,以後要日日與湯藥為伍了,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自作孽不可活,至少活着算是幸運吧。”
季幼儀神情淡漠的泛着書頁,一點也不覺得梁綉姑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