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艦長篇(下)
“快閃開！快閃開！醫生！醫生！”
擔架車被推着，奔跑着的人推着它疾馳在長長的走廊里，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充斥着每一個角落。剎那間劃過頭頂烏雲的悶雷，尖叫聲，痛哭聲，在醫院的走廊里不絕於耳，強迫的鑽進了每個焦躁的人的神經里，讓陪護在手術室門旁的女武神們不復平靜，刺眼的白熾燈不停的閃過，手術室那刺眼的紅色提示燈刻在走廊的盡頭，讓人人心惶惶。
“醫生，醫生怎麼樣了醫生！”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就連德莉莎也感到站立的疲憊，手術室的燈終於由紅轉綠，德莉莎匆忙的上前向主治醫生詢問，語氣里充滿了焦急。
被拉住的醫生一呆，她靜靜的掃視着這些一臉焦急的女武神們，輕輕的嘆了口氣，她惋惜一般的垂着眉頭，神情滿是疲憊。
“很……不樂觀。”醫生搖了搖頭。“我見過很多病人，可她這樣的……她的身體表面大幅度的燒傷，而且肌膚被撕裂，傷口感染，大量失血，一些舊傷複發……，身體已經有了內傷，我們已經儘力，可就算救了回來，也可能……會有後遺症，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方面的……”
醫生的語氣很平靜，彷彿沒有什麼再能撼動這位以上了年紀的醫生。
“那醫生……艦長她還有救嗎？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琪亞娜顫抖着上前抓住醫生的手，眼淚從她的兩腮滑落，她語無倫次，像完全不知道在說什麼一樣，完全失去了力氣一般跪在醫生身前，滿臉再也沒有了往日神采奕奕的神情，她痛哭着，祈禱着，就好像這樣就可以讓艦長蘇醒。德莉莎也鐵青着臉，在旁邊低着頭一句話也不說。
“我們會儘力的……。”醫生嘗試着把琪亞娜扶起來，但剛做完手術的她疲憊到也站不穩身體，她的眼睛看向德莉莎，一種看多年朋友的眼神。“不過，有些情況我一定要對你們說……她受得傷太重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幾天前住院的應該也是她吧？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傷口感染，到現在高燒不退……哎，我直說了吧，如果她能挺過今晚，那……也許還有得救。”
“不！不……怎麼可以這樣！”
琪亞娜捂着自己的嘴巴，哽咽着滿臉的不可相信。
“琪亞娜，起來吧！”芽衣摸着眼淚，攙扶着琪亞娜起來。“要相信艦長一定可以醒來的。”
“芽衣，芽衣！要是沒有了艦長該怎麼辦！我好怕啊芽衣，我好怕失去艦長，我以後再也不給她搗亂了，再也不偷她零食了！”琪亞娜撲在芽衣的懷抱里痛哭着，平日裏最喜歡纏着的艦長突然變成這樣，讓琪亞娜不敢相信，艦長的音容似乎還在眼前，幾天前她還在艦上和自己一起上班，商量着考試結束后一起去泡溫泉，可就好像一轉眼，原本還說說笑笑的艦長已經躺進了手術室，一點預告都沒有，就好像突然插進電視的廣告。
“唉……”醫生悄悄的嘆了口氣，這次她摘掉了口罩，面對着眾人毫不膽怯的說到：“另外，雖然這屬於你們的私隱，這位病人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我不應該做過多的過問，但是……這不代表我看不到，你們是她的朋友，或是家人吧？上一次我沒說，但很多都是鞭子抽打出的痕迹，而這一次，某些部位的撕裂傷，還有高溫蠟燭灼燒過的痕迹……原諒我不得不往那些地方想。”
看到沒有人說話，醫生繼續說道：
“我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但身為醫生我不希望在發生這種事情了，這一次還能夠救回來，但……沒有下一次了。”
醫生嘆着氣，看着這些堵在手術室門前的人們，搖着頭走開了。
手術室陷入了一陣沉寂，醫生的話所以人都很清楚，正因為清楚，她們自責，她們後悔，她們……不知道該做什麼。
“都是那個女人！我要去找她！”
眼裏是止不住的憤怒，琪亞娜咆哮着，憤怒自己沒有保護好艦長，憤怒着為什麼那個女人要這樣？艦長做錯了什麼？為什麼那個女人要從自己身邊奪走艦長，又把她傷的遍體鱗傷。這一切，全是那個女人的所作所為，都怪那個女人！
“琪亞娜你冷靜點！不要衝動！”
“我現在很冷靜！”琪亞娜咆哮着，劇烈的喘氣讓她的胸前劇烈的起伏。“可艦長做錯了什麼？她什麼都沒錯！為什麼那個女人要把艦長傷成這樣！為什麼！艦長變成了這個樣子，不全都是拜那個女人所賜？而且直到現在還不來看一眼！她不知道她把艦長害得多慘嗎？”
“對，不管怎麼樣，這也實在太過分了。”卡蓮站出來，望着烏雲密佈的天空。“就算是為了朋友，我也要把那個傷害艦長的傢伙好好教訓一頓！”
卡蓮看了眼琪亞娜，轉身便沖了出去，琪亞娜也掙脫了芽衣的懷抱，緊隨其後。
“學院長……”
“讓她們去吧芽衣……讓那個女人受點教訓也好。不過符華……拜託你……”
“我明白。”符華整理了下袖口。“我會跟着她們，不會鬧的太大，也希望你們，一定要照顧好艦長。”
“嗯……”德莉莎點了點頭，逐漸放鬆的身體也感到一陣乏力，德莉莎捂着額頭，看着其他人說道：“你們陪着艦長吧，我去看看麗塔……和另一個我。”
如果放在以前，以德莉莎的性格絕對會一門心思的拋在這個跟自己很像但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身上，可現在，繞使德莉莎，也有些經受不住最近突變的事態了。尤其是得知艦長的事情后，德莉莎不止一次的後悔當初為什麼不陪在艦長身邊。
“請不用為我勞心，”
德莉莎驚訝的轉過頭，赫然看到穿着女僕裝的麗塔正一瘸一拐的走來，只是這女僕裝已經不在完整，大腿上裸露的肌膚在被汗水浸濕了的褐色絲襪下反襯的更加白皙。她捂着小腹，因為傷痛而微微的皺着好看的眉頭，看上去似乎傷的不輕。
不過想來也是，和律者交手還能全身而退，只是受了點傷已經很不錯了。
“麗塔……你沒事吧？”意外的，德莉莎少有的關心了麗塔一下。她沒有詢問月下的情況，或許是因為艦長對月下格外照顧的醋意，或許只是因為不想再多想其他的事情，德莉莎現在不想再提月下了，也許再等幾天，自己會主動找她，把所有事情都跟她搞清楚吧。
“我沒事……讓您擔心了，德莉莎大人……。”雖然身上還帶着傷，但麗塔還是堅持着行了標準的禮節，在注意到在場的所有人都愁眉苦臉的表情，她的目光鎖定向了病房。
“艦長大人他……？”
“已經……保住了。”德莉莎苦悶着臉，周圍的空氣彷彿都在凝固。“但是……艦長的情侶很不妙……醫生說……哎……”德莉莎嘆了口氣，說不出口了。她不想在刺激學生們剛剛穩定下的情緒。她閃爍着眼睛看着麗塔，在默然中道完了所有的話。
“是這樣嗎……”麗塔低下了頭，臉上的笑容也不在，好像這一刻她不在是那位兢兢業業的女僕，而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艦長……你一定要好起來，麗塔……等着你。”
另一邊。
狂風卷積着烏雲，陰沉的天空就像是被黑色膠袋裹住的水，垂在人的頭上轟隆隆的滾着。一道閃電劈過，剎那間，雷雨破開了重重的烏雲，狂風，驟雨，傾斜而下，給大地上的一切畫上了一層陰影，雷聲，雨聲，汽車的笛鳴聲，嬰兒的哭鬧聲。鳥雀們回歸巢中，顫抖着逐漸寒冷的身體驚恐的看向充滿了水的世界。人們躲回了家中，在暖洋洋的燈光下等待着雨後的天明。
“你這個傢伙！”
琪亞娜咬着牙，眼裏充斥的怒火幾乎要烘乾周圍的雨水，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燃燒，她咬着牙，任由雨水打在自己的身上，臉上，眼睛上。就和她的拳頭一樣，一遍又一遍打在另一個和自己很像的女人身上。
“你配不上艦長！你這個壞女人！是你害了艦長！都是你！”
女王沒有說一句話，雖然和麗塔月下交過手讓她疲累，但她也仍然保留着強大的力量，可她此時卻默默的忍受着這一切。雨夜中的她想起了曾經在身上經歷過的痕迹，她見過很多次這樣的場面，甚至比這還要難堪的也有，她一直孤身一人，偶爾會有貝拉在身邊，她總覺得自己是和種事情很有緣分，因為每次自己都在其中，扮演着受攻擊的角色。
雨水打濕了女王長長的頭髮，那雪白的長發沾滿了天上的，地上的水漬，現在又像瀑布一樣垂在她的臉上，蓋住了她顫抖的身體。
為什麼呢？女王問自己。
啪……
又是一巴掌。
為什麼自己不還手？
女王任由琪亞娜在她身上發泄着怒火，她比誰都要了解這種憤怒的可怕和真實，眼前這個女人眼中的怒火，燒灼的燙人，目光也不敢和她對視，因為那火熱的眼神幾乎要燒掉自己的靈魂，和她相比，自己就好像路燈下最後的那點黑暗，深深地感受到一種無力。
可女王能夠讀懂，她不傻，也不笨，她知道這怒火的來源，她知道這個弱小的女人為何而憤怒。她知道她很自己，因為就連自己也在恨。
是的，她說的對，自己配不上艦長。
身體早已因為連續的戰鬥而傷痕纍纍，放在以前一定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有這麼狼狽的一天，身上破損的戰鬥服因為不停的爭鬥而脫落大片，一次次摔倒在地上而是肌膚染上髒兮兮的泥土，卻因為雨水不停的沖刷而潔白的像塊玉石。
這已經不再是爭鬥，而是單方面的毆打，女王沒有還手，也沒有阻擋，直到雨水多的讓自己幾乎喘不過氣，鼻腔充滿了血的味道。
“她怎麼樣……”女王狼狽的擦着嘴角流出的血液，她不去看被卡蓮和符華拉住的琪亞娜，她的腦袋空空的，可卻又好像塞滿了思緒，這些思緒忽而像是溪流，忽而又像成群結隊的胡蜂。它們在自己腦袋裏亂竄，只為了讓自己的腦袋像被炸掉一樣充滿了討厭的嗡嗡聲。
可她下不了手。
為什麼？
女王自己也這麼問自己，為什麼要任由她們這麼對自己，為什麼自己不還手。
是因為……
“她……怎麼樣了？”
“你問她怎麼樣了……？”琪亞娜跪在了地上，她突然感覺自己很荒唐，竟然會傻到為了這樣的女人而生氣，艦長還在醫院，而這個女人，卻根本連自己做了什麼都不知道，那自己這麼教訓她，又有何用呢？琪亞娜無力的抱着臉嚎啕大哭。“為什麼……為什麼艦長會和你這種人在一起，為什麼！艦長她……她要走了，我再也見不到她了嗚嗚，嗚哇啊。”
“要……走了？”
女王重複着這句話，刺骨的寒冷刺痛着自己的骨頭，唧唧作響。
“你說她怎麼了？”被一句話刺激到神經的女王突然站起身衝過去抓住了琪亞娜，抓着她的肩膀把她壓在身下。“她怎麼了！回答我她怎麼了！”
“你要裝傻到什麼時候！艦長被你害得那麼慘，你還要裝無辜嗎？她就要離開我們了啊！”
“不……怎麼會……她在哪？她現在在哪？回答我！”此時的女王，回復了平日的霸氣，迫切的想要知道那個人怎麼樣了。
“哼哼，我不會告訴你的！”
“告訴我！我命令你告訴我！”
轟隆——
閃電劃過夜空，照亮了女王那猙獰而扭曲的臉，這一刻她好像回到了那個她崩壞的年代，她是女王，是空之律者。
“我！絕對不會！把艦長！交道你手裏！”
崩壞的力量侵蝕着琪亞娜的身軀，讓她苦不堪言，可她身體裏就好像有一顆支柱，撐着她，讓她咬着牙，不肯向她屈服。
“啊——”
女王狠命的抓着頭髮，她的嘴裏嘶吼着內心的痛苦，坐在琪亞娜身上的軀體搖擺着，那種歇斯底里的瘋狂就連琪亞娜和符華等人都感到詫異。
“她……她不會瘋了吧？”卡蓮略感不妙的退後了一步，在看到符華仍然松柏般筆直的身體才收拾好自己有些混亂的精神。
“不……她只是。”符華像是要說些什麼，她看着歇斯底里的女王，眼睛裏閃爍着令人看不懂的複雜，最後卻只是搖了搖頭。“算了吧，先把琪亞娜帶走。”
卡蓮點了點頭，和符華一起把倒在地上不知所措的琪亞娜扶了起來，卡蓮本身就和女王沒什麼太大交格，而琪亞娜剛剛又狠揍了一頓女王，對方也只是默默的承受着，卡蓮把對方的表現看在眼裏，心中的怒氣也少了一大截。
“班長……她這是怎麼了？”
“……。”符華沒有回答，她深深的看着幾近昏倒在雨地的女王，長長的嘆了口氣。“我們快走吧琪亞娜。艦長，還有大家在等我們回去。”
“嗯。”
琪亞娜沉默的點了點頭，她沒有以為的揍了女王后就會心有暢快，她以為這樣是給艦長報了仇，但自己自己的心裏卻更加空落落的，她無力的靠在符華的肩膀上，眼裏是迷茫。
“等一下……”
轉過身，是那個曾經的女王跪扶在地上，雪白的頭髮散開在四周，像一朵雪蓮花在盛開。
“求……求求你們。”
女王的聲音很輕，就好似狂風和暴雨中那微不可道的背景聲，但符華卻停住了腳步，她聽過這種聲音，那是即將跌落近深淵的人發出的聲音，是捨棄所有的一切才能發出的聲音。是冰川融化，跌落進海底在融化之際的悲鳴。
“你們先走吧。”
符華獨自撐着一把與傘，大雨中她的身軀筆直挺拔，就好像萬年生長在沙漠的松柏般定立在那無可撼動。她轉動身子，在琪亞娜和卡蓮疑惑的目光中，與她們交錯開，逆行向那個跪扶在地上的人走去。
雨水嘩啦嘩啦的打在女王的身上，混合著眼淚在地上匯在了一起。她跪扶在地上，失去了她的驕傲和傲慢，她孱弱的像是蜷縮乘成一團的銀毛鼴鼠，雨水毫不留情的在她身上滾來滾去，毫不在意她昔日的榮耀。
我該怎麼辦……，女王問自己，她的手指深深陷進了泥土裏，心中那團剛剛燃起的火苗在慢慢沉寂，往日的寒冷捲土重來，等待着那最後火光的熄滅。這時有人緩緩向她走來，雨水啪嗒啪嗒的落在雨傘上，好像一切都回歸了平靜，女王緩緩的抬起了頭，符華撐着那柄為她擋住風雨寒冷的傘，好像一隻燃燒的蝴蝶。
雨，漸漸停了。
。。。。。。。。。。。。
做完手術的艦長精緻的像個瓷娃娃一樣躺在病床上，只是慘白的小臉在看不到平日裏的精靈古怪，她閉着眼睛，睡着的樣子宛如通話中的睡美人。
“艦長，還沒有醒……”
芽衣坐在艦長的床邊，雨後的陽光帶着格外的明媚，灑在病房裏的每個角落。芽衣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這難得的靜怡讓她格外珍惜，也格外珍貴與艦長獨處的這個時刻。
“艦長，快醒來吧。”芽衣握着艦長因為打了太多點滴而發青的小手，芽衣心疼的用身體的溫度暖着艦長的小手。是啊，她多久沒和艦長這麼相處過了。
“芽衣姐姐，來吃些東西吧。”
“布洛尼亞！你什麼時候來的？抱歉剛剛都沒注意到你。”芽衣悄悄的抹掉眼角的眼淚。可能在她心中，只要還有人願意叫她姐姐，她就一直會把眼淚藏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沒關係的芽衣姐姐，布洛尼亞是剛剛抵達的。”布洛尼亞側過頭，把果盤放在了艦長的床頭，用她那很有特色的沒有波瀾的聲音說到。
沒有什麼太多要說的話，布洛尼亞雙手枕着腦袋，趴在艦長的床邊，她靜靜的看着艦長安靜的睡姿，眼睛裏看不清的微光在閃動。
“芽衣姐姐……”
“怎麼了布洛尼亞？”芽衣帶着撫子般的笑，獨特而溫和的氣氛包裹着一本正經的布洛尼亞。
“芽衣姐姐……布洛尼亞……”布洛尼亞張開了嘴，卻又合上，她知道自己有些感情上的缺陷，但冥冥中那顆撲通撲通跳動的心，卻在告訴自己，把那件事說出來並不是個好事。
“芽衣姐姐，布洛尼亞來的時候，又聽到學院長她們在吵架了。”
布洛尼亞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但卻微微握緊了拳頭，她仰起頭看着芽衣，陽光在她的臉上鋪了層乳白色的光暈，像個不諳世事的仙女。
“芽衣姐姐……”
“對不起布洛尼亞……對不起……”
“芽衣姐姐沒有什麼要對布洛尼亞道歉的！”
布洛尼亞伸出手，想要攔住這個自己深深喜愛的姐姐即將要哭泣的心情。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布洛尼亞。好像自從艦長住院后，大家都變得怪怪的。”
芽衣小聲啜泣着，怕自己的聲音驚動還在睡覺的艦長。
“學院長是的，連琪亞娜也變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祈禱艦長能夠快點好起來。”
“芽衣姐姐！”
握着艦長發青的小手呦被另一隻溫暖的小手蓋住，三隻小手疊在一起，夾在最中間的芽衣更能感受到這不尋常的暖意，和一種默默的關懷與支持。
“芽衣姐姐，沒關係，艦長一定會醒過來，然後，解決這些事情的。”
這是布洛尼亞真實的想法，她沒有去想怎麼安慰一個要哭鼻子的女人，她只是把自己心中想到的說出來，不管發生什麼，不過風再大雨再多，艦長都一定會出現解決這一切。
而另一邊，病房的隔壁里，幾位有資歷的女武神正悶頭在房間裏或坐或站，但每一個都愁眉苦臉，內心的煩躁毫不掩飾的在臉上表現，就如那些影視作品裏每逢站前必有的一群男人在會議室里吵天爭地。唯一有區別的，也就是這裏全都是女人，以及缺少香煙的味道。
“我們這樣爭執很沒有效率。”麗塔仍然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站在房間的一角，只是那美麗的臉龐上卻是毫不退讓的堅毅。“奧托主教已經批准，讓艦長大人儘快回到總部接受最好的治療，而且，也能受到最好的保護。”
“她是我休伯利安的艦長！是我德莉莎的屬下，我不讓她走，誰也別想帶走她！”德莉喵毫不猶豫的反擊了回去，小小的身軀卻有着不凡的氣勢。“我拒絕讓艦長回天明總部，艦長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而且有我和姬子在，沒有人能夠傷害到艦長！”
“德莉莎大人，還請您不要在任性了。”
“我沒有任性！”德莉莎急得直跺腳，但身旁的姬子和符華卻沒有任何開口幫自己的意思。“我很清楚！也很明白！而且你有想過其他人的感受嗎？芽衣，琪亞娜，還有布洛尼亞……如果艦長不在了，你知道會有很多人傷心嗎？”
“她們的事我不管。”麗塔側了側腦袋，就像遇到了難題而下意識做出的舉動。“而且德莉莎大人，您說帶走艦長會讓別人傷心，可難道讓艦長受到傷害，難道就可以嗎？”
“沒有人可以傷害艦長！”
“心理上的呢？”
“……”
房間再次沉默了，德莉莎沮喪的低着頭，她知道這樣做不對，可她就不想讓艦長離開，這不是因為什麼艦長是個很能幹的人而想要把她留下來工作，而是一種別樣的感情，與聖芙蕾雅其他人是一樣的，也又不一樣的。德莉莎這麼多年的經歷讓她明白自己的這種心情，所以她更知道這不能說出來，最好就一個人默默的藏在心裏。
“麗塔你這個壞女人！”德莉莎握緊着拳頭，她仍然沒有選擇退縮。“總之，我絕對不會讓你帶走艦長的！”
“恕我直言德莉莎大人，可如果艦長她自己同意呢？”
“不！不可能！”
“您也不敢肯定吧？”
“……可惡！麗塔！枉我還以為你變好了！你還是那個壞女人！這麼多年一直沒變！”
“無論你怎麼說吧德莉莎大人。”麗塔微微向氣的幾乎炸毛的德莉莎鞠了一躬。“請原諒我，如果破壞了你心裏對我的看法，那麼我對此抱歉。可……艦長我要帶回去。”
“你……”
爭論還在繼續，似乎就像吞噬自己的蛇，永遠沒有盡頭。
琪亞娜默默的離開了倚靠着的病房大門，她一直垂着頭，在外面偷偷的把她們的爭吵聽到了耳朵里，她不喜歡這樣，大家應該好好的，回到以前的樣子，可不知道為什麼，大家會變成這個樣子。如果放到以前，自己是會毫不猶豫的衝進去吧，但為什麼現在，明明自己只是聽了聽她們說的話，就會想要逃走，自己不肯面對什麼呢？是因為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吧。
想要艦長留下，又想讓她去接受更好的治療。
出去走走吧。
琪亞娜這麼對自己說。
自從天晴之後，已經很久沒有出去了，已經過去好幾天了吧，又或者更久，也該出去散散心，對自己更有幫助吧。
如果以前，自己會去找芽衣吧，但現在……
摸了摸自己日漸消瘦下去的臉頰，如果芽衣看到現在自己這個樣子，會傷心吧……
走吧，不能給大家添麻煩了，有些事情，是要靠自己去做的。
醫院門口，刺眼的陽光讓琪亞娜不得不張開手擋着眼睛，醫院的門口車水馬龍，車子和人的聲音沸沸揚揚，可為什麼自己直到現在才注意到呢？彷彿陽光照到自己的那一刻，所有的聲音，才躥進自己的耳朵里。
“唉……什麼都沒變呢……”琪亞娜看着自己張開的手，不知為何苦笑了起來。“去對面的公園坐坐吧。”琪亞娜這麼對自己說到。
“琪亞娜……”
一股熟悉的呼喚讓琪亞娜的瞳孔極速放大，她朝着聲音的方向，擺出了防備的姿態，冷汗從額頭滴下來，大腦好像從新恢復的運轉，刺激着她的每個神經。她只有一個信息。
她，為什麼在這。
“你……你是怎麼找到這裏來的！”
白髮的女人，和自己一樣白髮的女人，可她……卻是危險的。
“我……只是想看看她。”
兩個人隔着擁擠人流看着對方，好像很重要卻又那麼微不足道，人們繼續走着，做着自己該做的事，彷彿沒有注意到這兩個像是溪水中兩顆不倒的石頭。
兩人對視着，就好像她們本就該如此。
“我說過……”深吸了一口氣，琪亞娜拿出勇氣，但這勇氣不是拒絕別人的勇氣，而是說出自己要說的話的勇氣，為什麼，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自己會心有不忍。“我說過……我不會讓你去見艦長的。”
沉默，又是沉默，沉默到讓琪亞娜感到煩躁。她不明白，為什麼那個律者，什麼時候學會如何使用這漫長的沉默。
“也是……”她默了張開了嘴，眼睛看向醫院，好像可以看穿重重的阻隔。“我確實……不應該見她。”
女王又繼續沉默着，她的眼睛藏在漫長的白髮里，恍恍惚惚，讓人看不真切，只能從背影中看到一種藏在影子裏的陰霾。
“你叫琪亞娜吧……”女王轉過頭，把目光鎖定向琪亞娜，那是琪亞娜看不懂的目光，那不是憤恨，也不是感激，不是善，也不是惡。琪亞娜看不懂，但卻在這種目光下感到無力。
“謝謝你。”女王的神情透露着疲憊。“謝謝你為艦長做的一切，謝謝你，也謝謝你們，給你們一直添麻煩了。”
女王重複着謝謝這個詞，熟練的就好像是她一直以來說過最多的詞一般。
“喂！你，你要去哪？”
叫住轉身好像就要走的女王，琪亞娜感到嘴唇在顫抖，讓她離開就好了，為什麼要叫住她，自己是在想什麼，為什麼，自己要這麼做！
“離開。”
“離開？”
“嗯……我不會再給你們添麻煩了。”
“你要做什麼？”
“……”
又是一段漫長的沉默，但琪亞娜卻希望這段漫長可以在長一些，長到自己可以有勇氣把她拉住。
“我……不知道。”
女王的眼睛逐漸看向遠方，停留在了天邊。
“也許……回到以前的地方吧。”
女王笑了笑，嫣然的美在街角駐足。
“……”
琪亞娜沉默了，她逐漸的低下了頭，日光把兩人的影子拉的長長的。
“等一等。”
“她們說，要把艦長送走。”
琪亞娜遙遙的看着對方停下的步伐，突然感到自己是那麼的狠心。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你……不打算做些什麼嗎？”
琪亞娜握緊了拳頭，像是自己也在期待些什麼的對女王說到。
“……，不……，都結束吧。”
。。。。。。。。。。。。
當艦長掙開了眼的那一刻，艦長醒來的消息很快的就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艦長你醒啦！”
身體有種不同尋常的乏力，是躺了太久了吧？望着幾乎很快充滿整個房間的熟人們，艦長甚至連揮一揮手的力量都沒有。
“艦長你別動，安心躺着，你身體還沒好，可千萬不要亂動！”
“我沒那麼脆弱啦。”艦長笑着，但還是應着她們躺下了身子。
“誒不對！病人躺了那麼久，不是應該坐起來促進血液循環嗎？應該稍微動一動才對吧！”
“胡說！艦長的小身板萬一在受點傷怎麼辦！”
“布洛尼亞認為應該找醫生來做個檢查。”
“可是不運動的話肌肉會萎縮，這樣對以後的康復會有很大的問題！艦長應該需要運動！”
“布洛尼亞認為需要醫生……”
“要運動也要等康復了！哪有讓病人還沒康復就要動來動去的！”
“布洛尼亞……”
“好了你們安靜一會！會打擾艦長休息的！”
“布洛……”
“布洛尼亞你也不要在插嘴啦！艦長剛康復大家就稍微克制下不行嗎？而且這是醫院，禁止大聲喧嘩！”
艦長微笑的看着以姬子和芽衣為首的家長團隊鎮壓了其他人，才看向站在一旁沒什麼人搭理的女僕。
“麗塔……”
“艦長大人……你沒事，真好。”
兩人對視着，在彼此的眼睛裏，兩人都看到了對方眼中那不切實際的感情。
又過了幾天，艦長的身體逐漸恢復的可以自己走路了，可那走幾步就會出汗的體質，和身體裏的內傷還不斷拖累着艦長的身軀。
正如醫生所說，艦長的身體出現了後遺症。
隔壁病房的爭吵，似乎逐漸有結果了。
“艦長……我們尊重你的意見。”
病房裏只有麗塔和德莉莎，她們一左一右的坐在艦長的身邊，卻不敢握住艦長的手。
“……”
那一天艦長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看着窗外，不吃也不喝，就只是楞楞的看着。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看什麼，可她們知道，艦長是不可能看到的。
就這樣又過了幾天，艦長收回了目光，她對所有人淡淡的笑着，就像剛剛發芽的梔子花。
“送我走吧。”
離開的前一天，很簡單，一切就好像本該如此，只是天色好像陰了不少，似乎是又要下雨，街上的行人也少了許多，環顧四周，除了墨黑色的傘，也就只剩下沒有顏色的花朵，平靜而不動在街角佇立。
“要走了啊……”
枯坐在病床上，艦長靜靜的看着窗外陰霾的天空，幾隻鳥雀相伴着從窗外飛過，風雨的到來讓它們急着回巢，小鳥扇着脆弱的濮翼，勉強的跟在父母的後面，幾近掉隊。
“艦長大人。”
門被靜悄悄的打開，進來的人好像很怕驚擾到艦長，她輕輕的來到病床前，然後才輕聲叫住病床上的人。
“哦……麗塔啊。”
輕輕的坐在病床上，麗塔心疼的看着艦長蒼白的臉，決定是艦長做下的，雖然和自己最初的目的一樣，但卻沒有任何的高興，麗塔默默的凝視着艦長的眼睛，想要知道艦長做出這個決定的目的，然而可惜的是，麗塔沒有從艦長的眼神中看出任何其他的東西，有的，就只是關心。
真不是很可笑嗎？
她是病人，卻在擔心着我。
病房裏安靜而沉默，只有秒針滴答滴答敲擊音符的聲音。麗塔最後收回了目光，從懷中掏出了裝着幾張紙的信封。
“這是……回去的手續，和機票……”
麗塔說完，便遞給了病床上的艦長，雖然僅僅是幾張紙的重量，但在艦長這裏卻猶如鋼鐵一般的沉重。顫抖的手輕輕的打開信封，裏面放着的是一張明天早上七點飛往南海療養院的機票。
勉強擠出一抹微笑，心裏卻是在滴血。就要離開這了嗎……，又要離開了嗎？就和以往一樣，又要踏上奔波的路了嗎？不管在哪裏，自己最終都會離開是嘛……。還有……那個她，為什麼不來呢？你已經厭惡我到不願意來看我嗎？一點，也不想我嗎？手指攢的發白，心口像被子彈猛然穿透，又痛又快，刻骨銘心。
“謝謝你……麗塔。”聲音死死的卡在喉嚨里無法發出，看着眼前這個薔薇般的美麗女子，艦長內心的感情不可謂不複雜。甚至說，這一切的開端，都是這個壞女人做的。但你問艦長，恨嗎？不恨。也不怨，是的，艦長就是這樣一個人，你無法讓她去恨一個人，也無法讓她去怨一個人。她只想默默的承擔，把事情自己背就好。她永遠忍不下心，讓身邊的人因為她而受傷。
反正一次也是這樣，兩次也是這樣，應該已經麻木了。這裏最讓我留戀的，就只有你了……。艦長抬起頭看向窗外，明天就要走了……，就再也見不到了，我會想你的……，但我知道你不會想我，不過也好，就讓我保留着那些回憶吧，只要……我想你就可以了。
“麗塔……”
“艦長……對不起。”麗塔垂下了眼睛，艦長越是這樣，她越是愧疚。麗塔厭惡着這樣的自己，看看吧麗塔，看你把艦長傷成了什麼樣子，當初不做那種事，不就什麼都不會發生了嗎？麗塔拚命的自責着，她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場好覺了，只要她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浮現出艦長那張滿是淚痕的臉，還有床上那塊鮮艷的血漬。自己竟然就這麼輕易的奪走了艦長的第一次？她一定很痛的吧？不痛的話，又怎麼會哭那麼久。
“對不起，艦長……”麗塔看着在病床上發愣的艦長，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要說什麼？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要了你的貞潔？對不起，請你忘了吧？或者，像電視劇里那樣，說一句什麼我會負責的？
可笑，真可笑，負責？該怎麼負責？如果是男人的話，也許可以不要臉的說出口，但是女人和另一個女人說會負責？別開玩笑了！自己是奪走了她一切的人，而她又有所愛的人，甚至直到現在還在愛着。自己又怎麼可以恬不知恥的說為她負責！
“沒事的麗塔……”艦長眨了眨眼睛。“我沒那麼幼稚，我……真的不在意，你不用那麼自責……”
“可……”
“麗塔……我就要離開了，也再也不是休伯利安的艦長了……以後，你也可以不用叫我艦長了。”
輕聲的說著，語氣中不是命令，那憔悴的臉龐楚楚動人。可艦長本來只是想緩解氣氛的話，卻讓麗塔誤解了。不要叫自己艦長了，你果然……恨我吧，不管誰被那樣了都會恨的。可……可是……。
麗塔上前把艦長緊緊的摟在懷裏，帶着黑色綢緞絲巾手輕輕的撫摸着艦長的後背。本來御姐一般的人，卻在艦長那嬌小的懷中的人哭的令人心碎。
“不……艦長，不要，我是你的女武神，是你的女僕，以前是，以後還是！你是我的艦長，一直，一直，到死的時候，都是！”
“麗塔……”艦長的心痛着，就像被一刀刀割開，就好像傳染一樣，眼淚模糊了視線，被摟在麗塔懷裏的艦長也從無聲的啜泣變成了壓抑不住的哭泣。
從麗塔的懷裏醒來的時候，才發現天已經到了該離開的時間，行李早已經準備好了，和其他人道別後，在麗塔的攙扶下，艦長在眾人的簇擁下來到醫院門口等待的車子旁。
女武神和朋友們默默的佇立，道別的日子不應該哭泣，而她們漏出讓人心酸的微笑，讓艦長的心又被劃過一刀。
“各位，感謝這些年來的照顧……謝謝……謝謝你們。”艦長微笑着，就如其他人一般，她不想在這個道別的日子哭泣。
車門已經被打開，踏上這輛車，就徹底的離開了吧，就……再也見不到她了吧。
然而……
“你要走了嗎？”
艦長睜大了眼睛，如同所有人吃驚的面孔一樣，驚喜和慌張從她的臉上一一閃過。
“你……要走了嗎？”
“……”
艦長沉默着，她遙遙的看着佇立在遠處，像是刻意和自己保持距離的空之律者，她低着頭，再也看不出什麼傲氣在她身上，如果說稜角可以被磨平，那她就是被孱食的石頭，冰冰冷冷，坑坑窪窪，沒有人會在意，卻又孤零零的在着。
“嗯……”
艦長點了點頭，看着女王突然停住的腳步，心情漸漸的平靜。
“要走了。”
“對……也對……”女王輕笑了一聲，是啊，離開吧，離開我吧，是我把你害得那麼慘，離開我，你……是對的。
可是……即便你要離開我，即便我知道我對你做過無法饒恕的事情，可我不想，我不想讓你走。你的傷還沒好，是我弄疼你的，你還好嗎？最近有好好睡覺嗎？有好好吃飯嗎？身體怎麼樣？我好擔心你，可我不能見你，我怕你，我怕你看到我害怕的樣子，對不起，我不是個好女人……，艦長，對不起。我錯了……我好想告訴你我錯了……我想抱抱你，我還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不知道你討厭什麼，我對你什麼都不了解。可是……我錯了，我只想……只想抱抱你。
女王心中翻湧着的感情衝擊着她的一切，她控制不住的向前踏出了一步，她明白了，她想要擁抱，她只想去抱住那個女孩。
但她翻湧的心卻在艦長向後退的那一刻停了。
“是的，你該怕我……我對你做的，果然讓你怕了嗎……是的，是我的錯，我怎麼可以這麼痴心妄想……還以為你會原諒我……，我明知道對你做出的那些不可挽回的傷害，卻還希望……卻還希望你來寬恕我……女王，你真的是個大混蛋！”
女王咬緊了牙齒，幾乎要把牙齒咬碎掉，她知道，自己，應該給對方一個解脫了……
艦長有些累的向後倒了下，果然站了那麼長時間，體力有些不支了嘛？謝謝你，麗塔……謝謝你總是那麼照顧我，你總是知道我在想什麼，好像什麼都瞞不住你……，這次也是你扶着我，可我想一個人站着，我不想讓她看到我脆弱的一面，我很堅強……。女王……你果然來了嘛，你果然來了……，我好久沒有見你了，我以為你不要我了，要把我扔了，可你還是來了，我怕你討厭我，怕你對我失望，你在我面前的樣子，就像我們第一次在草原上的見面。這一次還是那樣嗎？你來了……然後，會嗎？我想……你能抱抱我嗎？可是……為什麼你要停住腳步呢？
“我……是來和你告別的……”
女王再次邁出腳步，一步一步的走向倚靠在車邊的艦長，每一步都那麼的決然。
既然是我對你造成的傷害，就由我來結束吧……我知道你不是個會主動提出這種事情的人，所以，就由我來吧。那個站在你身旁的人是麗塔吧，很不錯呢，艦長……這是你的選擇吧……是了，你需要一個會照顧你的人，雖然我現在說不出什麼祝福的話，可我會努力的，之後我會漸漸淡出你的世界，希望……你可以和新的伴侶，好好的生活，忘掉我吧……艦長。
“我送你吧。”
“……嗯。”
抬頭看着女王的面孔，你瘦了，是因為我嗎？因為我，讓你生氣了吧……，你果然討厭我了……你就那麼的恨我嗎……不相信我。不……其實一切都已經發生了不是嗎，艦長，你又何必不認呢，是的……是我背叛了，是我背叛了女王……這也許就是懲罰吧。離開是對的，只要我離開了，就一切都可以結束了，女王也可以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也不會和聖芙蕾雅的人吵架，也不會在因為看到我，而生氣了……
“麗塔……我……”
“我明白艦長大人，我會乘下一輛車，您和這位小姐，就坐這一輛車吧。”
不……麗塔，我不是想這樣。我只是……好吧，對的，其實對的麗塔，我是想和女王在一起，哪怕只是在車上，哪怕只是離開前的最後幾分鐘。可是……女王她討厭我吧，她一定不想見到我……，她會和我一起坐嗎？她會選擇拒絕吧……
“要……一起嗎？”
女王的聲音在耳邊想起。艦長顫抖的呼吸着，委屈在心裏泛起。她在問我？為什麼……，你明明不想的，不想見到我……，可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我來選擇，為什麼要把這個問題拋給我，你就那麼討厭我，討厭我到這時候還想折磨我嗎……。可……我不想，不想……我不想再去思考這個問題了……，女王，不要在折磨我了，我知道錯了，我不想……不想你在這樣折磨我了。
可是……如果這樣你會開心的話……
艦長張開那雙美麗的藍眸，她看着女王，最後低下頭，聲音有些顫抖的說到：“一起吧。”
“……”
女王愣了，心中卻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是要與我告別吧，謝謝你，艦長……謝謝你，謝謝你還願意讓我跟你坐在同一輛車上，這也許是我們最後一次那麼接近了，可你為什麼要顫抖？害怕嗎？是啊……你應該怕我。應該怕我……，這樣，你才能忘掉我……
“謝謝……艦長。”
“……”
艦長握緊了手掌，指甲刺進了肉里，很痛，可是不能哭出來，艦長哽咽着喉嚨里的苦水，幾乎喘不過氣。她的眼睛看向遠方，任由痛苦在眼睛裏盤旋，她不能閉眼，否則淚水將會噴涌而出。
那聲謝謝，徹底的傷透了艦長的心。
汽車穩穩的行駛在馬路上，靜靜的略過一棟又一棟灰色的高樓，無數為生活而奔波的人低着頭走着，壓抑着像黯淡而低沉的天空。
艦長和女王一路上沒有說一句話，她們看向各自的窗外，行人密密麻麻，像螞蟻般在心頭爬着。
沉默着，沉默着……。
兩個人只能沉默着。
沒有話要說嗎……艦長……。
女王透過車窗的玻璃，看着靜靜坐在身旁的艦長。
她是那麼憔悴，那麼嬌小。
其實，沒那麼糟吧，本身崩壞就不能和人類在一起，這是一段美好的回憶不是嗎？我應該好好珍惜，忘掉吧，全都忘掉吧，忘掉艦長，忘掉過去……。但我還會懷念的，艦長，我會記得你的話的，不會在隨便發火了，不會在那麼目中無人了，不會在人類人類的叫了。艦長，你對我的，我會記住的。我會記得微波爐要關上門才可以開，會記得買東西要付錢，會記得和酸奶要把瓶蓋上的吃光……
艦長……，我喜歡你……，喜歡你。沒有道理的喜歡你。可是，為什麼你就在我身邊，我卻連你的手也握不住。
艦長，我愛你，所以，我要離開你。我……對不起你。
鏡子裏女王的側影就在眼前，那個人和自己好近好近，近到可以聽到她的呼吸，她的聲音。
她還是那麼好看，好看的像是天上的星星……，可星星是冷的。
女王，你是星星，我註定摘不到的星星。
可是，在遙遠，哪怕你在遙遠，我也想要去抓住你。知道嗎？哈雷彗星每76年會經過一次地球，可兩個人，又需要多久才能見到一面呢？而我……又哪裏有一個78年呢……
女王，你就在我身邊，就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我想抓住你，哪怕我知道你已是遠去的那顆星星，我也想要抓住你的手，抓住你離開時閃耀的軌跡。
機場的路，很遠，有很近，兩個人沒有說一句話，她們沉默着，只希望這段路能在長些，可路是有盡頭的。
其實一切很短是吧，短到，十幾公里的路連一句說話的時間也沒有。
。。。。。。。。。
機場到了，艦長和其他來送行的人默默的站在機場的大廳前，面前是川流不息的機動車通道，她蕭條的孤身站在那，單薄的身子與世界格格不入，就好像只有她是靜止的。她背對着來送她的所有人，但主要，還是想背對她。
她不敢去觸碰女王的目光。
可是……如果你讓我留下，不，只要你開口，我一定會留下。
但是，你一定不會吧。
艦長吸了口氣，不管怎麼樣，都要面對，都要去有個結果，她轉過身來，腦海中想像着無數的話卻在看到她低着頭的那一刻止在了喉嚨里。
“大家……我走了，不要在為我擔心了。”
不，我不願意走，只要你說讓我留下來，我不會走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別人在說什麼，已經完全不在意了，只有那個人的，只有女王一個人的，只想等待她一個人的話。可女王低着頭，讓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是嘛……”艦長心裏笑到，果然，你還是不願意見到我嗎……，既然那麼討厭我，我也該放棄奢望了，我果然，應該離開了。
“喂……”
艦長挺住了腳步，欣喜在心中雀躍，只因為是她在叫她。
快說吧，讓我留下來。艦長懇求着。
“路上小心。”
是了，是了，這才應該是她要對我說的話。
艦長的淚水在也止不住的往下流，她不肯轉過去身體，甚至連聲音也發不出，她哽咽着，脖子酸痛的點了點頭，一切，都該結束了。
女王低着頭，一切，結束了，自己已經和她道別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可心為什麼會那麼痛，艦長，我還想讓你留下來，好想去抱住你，懇求你留下來。可是……可是我不能這麼自私，我不能，我不能再害了你。艦長，是你給了曾經的我勇氣，可我還是會逃避，但是我想去擁抱你，只要你肯停下腳步，只要你對我笑笑，就算會被你打，被你罵，被你恨，我也會去擁抱你。
可並沒有但是……
踢踏，踢踏……腳步聲漸漸的模糊了，就連那個人的記憶好像也慢慢的模糊了，女王低着頭，她告訴自己，她走了，離開了自己，永遠的離開了。
轉過身，慢慢的離開這陌生的地方，女王低着頭，走在行人路上，只是，沒有人陪着她。對啊，艦長，至少還有麗塔吧，所以……挺好的……不是嗎？
刺耳的剎車聲劃破耳膜，女王看着疾馳而來的車子，她靜靜的看着，時間對她像是暫停了一般，她看着車離自己越來越近，記憶好像幻燈片在腦海中播放，從冰天的雪地，一直到溫暖的極東；從與塞西莉亞的相遇，到和那個她的分別。
是不是太累了呢……
休息一下吧。
反正，不會有人在乎的。
女王帶着解脫的表情，緩緩閉上了眼。
車子撞擊後傳來巨大的轟鳴聲，和天空上的雷聲相合，女王怔怔的睜開了眼，摸着摔倒在地上的自己，奇怪，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是她。
眼淚，止不住的流了出來，眼角好像被那鮮紅色沾滿，那個黑髮的少女，像油畫般靜靜的倒在地上，鮮紅的血讓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啊——”
雨，在麗塔的尖叫聲中越下越大。
鮮血，在雨中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