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故事錦集(25)
1、冥幣
這天的傍晚,天很熱,我便在小區門口納涼。
“兄弟,借個火。”一個沙啞的聲音傳過來,隨着伸過來的一隻黑手,丫丫的嚇了我一跳!等我看清楚,卻是個賣西瓜的。這人長得黑黑的,個子不高,憨厚的模樣,旁邊停着一輛機動三輪車,上面有一大堆西瓜。
我隨手把打火機從口袋裏拿給他,他點了火,用力吸了一口,然後把火機給我,在旁邊蹲下來。
“今天真晦氣,生意不好,邪門了。”他像是對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哦,也許你換個地方會不錯。”我說。
“你說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鬼?”他看了看我,說。
“誰知道呢。你是不是遇上了什麼?“我問,我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他於是斷斷續續嘮叨開了——
昨天晚上,大概快0點了吧,路上基本沒什麼人了,他和老婆在二環路賣瓜,看看時候不早了,正打算回去的時候,一個人喊住了他。
是個女的,臉色很蒼白,她要了所有剩下的西瓜,但是要求送到家,她指着不遠處的一座舊樓,說是南面的樓梯,四樓,然後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他和老婆很高興,今天賣光了,不就是送過去嗎,沒問題,保證服務周到。
開着電動車來到了樓下,然後他把剩下的七個瓜裝進了袋子,背着上了樓。這座樓裏面和外面一樣舊,又臟又亂,好像沒幾戶人家在住,亮燈的很少,樓梯上也沒有燈光,黑魆魆的。
他小心地上樓,上到四樓見一家門半開着,他就走了進去。剛才在街上碰到的那個女人坐在沙發上,屋裏的燈光很暗,東西也是很亂的樣子。卧室門口站着一個男人,獃獃地看着他,臉上沒一點表情。
雖然這家人很怪,但也不關他的事,賣完瓜就走人嘛。他說這幾個瓜已經稱過了,一共三十七塊錢。
那個女的沒出聲,從錢包里拿出個100元的給他,開口了,說:“不用找了,你們賣東西也很辛苦,都這麼晚了。”
他接過錢來,不好意思多要,要找錢,站在那裏的男人不耐煩地說:“不用找了,不用找了,走吧,走吧。”
他慌忙出去了,身後的門“嘭”一聲關上了。
下了樓,他把錢給老婆,老婆放進了錢包。
可是第二天早晨的時候,當他數錢時,發現裏面夾着一張100元的冥幣,他想起來,一定是最後那家給的,他記得很清楚,昨天賣了一天瓜,客人都是零錢或者用手機支付,這是他接到的過的唯一一張大鈔。
他一肚子氣,小本買賣容易嗎!竟然這樣騙人!他當場開着電動車來到那個破舊的居民樓。
他跑到四樓,“咚咚”敲那家人的門,可是並沒有回應,不知道是出門去了,還是故意不開。這時樓上下來一個大媽,挎着個菜籃子,看樣子去買菜,她好奇地看着他,問:“你幹什麼呢?你是誰啊?敲他家的門幹什麼?”
他委屈地說了自己的事,還要大媽評評理,大媽更好奇地盯着他,說:“不會吧?你說的是真的?這家人一個月前就沒人住了,兩口子吵架都喝農藥死了。”
他的頭“嗡”得一聲炸了,想到昨天的光景,真的是不正常啊。他嚇得走下樓去,急急地走了。大媽也走出來,嘮叨:“哎呀媽啊,該不會鬧鬼了吧?怪不得我每次經過他家門口,後腦勺的頭髮會不自覺豎起來似的,會莫名的害怕、、、、、、”
他講完了,把那張冥幣拿出來給我看,可不咋地,上面印着玉皇大帝。我說:“這種錢不吉利的,你最好到那座樓下把它燒掉,也許你的生意就迴轉了。”
他點點頭,騎着電動三輪車走了,車上載着幾乎沒有賣掉的瓜,看着他傷感的背影,我心裏不知什麼滋味。
2、記實鬼事
永隆祀在城南外二十幾公里處,非常非常難找。如果找到就會發現那祀佔地不小,風景也好。本來祀周圍住着很多鄉民,我曾經也去過那裏,四周的鄉民很樸素,也很熱情好客,他們拿最好的請你吃,到頭來不但不收錢,反而在你離開的時候還一包包把當地的特產送你,使你很感動。我第一次去的時候就感到不好意思,但後來跟他們數熟絡了,聊得話也多了,才知道不必那麼客套,他們向來就是這樣的,客套反而生分了,用他們的話說:“難得有個客來望望哈里個先阿爹先阿姆哉,哈沒招待個好沒講過哉,哈阿就更沒個客來望勒。”(意思是說這兒難得有個客人來拜訪他們的祖先,所以一定要招待好,否則就更沒人來了)
那都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現在你如果再去,就很難找到任何人了。我具體也不是很清楚,因為自己也是好多年不去了,以後很可能也不會去,但聽說如今連永隆祀的斷牆殘磚都找不到了。
很少有人知道那裏發生的事情,警署也是一籌莫展,好幾宗案子都沒有頭緒,只好擱在那裏,但我們都聽鄉民說過,所以知道。
最先是祀里有個老看守人,住了都幾十年了,一天晚上,他滅了燈睡覺,睡到半夜的時候聽到外面有人在講話,講的什麼也聽不清,就一夜沒睡好。第二天一看,外屋跟個污水池似的,讓雨水泡了。原來他是睡外間的,窗外就是草坪。但那幾天下雨,屋子裏漏雨,他就搬到最裏面的小房間睡了,所以,半夜裏他睡得迷迷糊糊,以為還在原來的外屋裏睡着,對講話聲沒有在意,以為是窗外有人說話,現在看來,分明就是在外屋說話。誰進來了?他越想越害怕,就和鄰居訴說,鄰居有一個兒子,血氣方剛的小夥子,聽后說不要害怕,晚上我來陪你。
到了晚上,小夥子睡裏間,老頭睡外間,正好天氣好了,沒有下雨,因此屋頂沒有漏水。半夜,老頭聽見有人開門關門走進走出,本來以為是那個小夥子,但後來一聽,方向不對,因為那方向根本沒有門。於是老頭嚇壞了,就拚命地叫小夥子,但小夥子就是不來。等到天亮,老頭已經死了,看樣子是嚇死的。那小夥子說,那晚,他也聽見聲音,後來聽見老頭叫他,他開門出來,本來他離老頭的卧榻只不過幾步遠,中間也沒有其他房間,但那天他一出房間就迷了路,說自己好像走過一個大廳,出了廳就是外面,有一片玉米田,自己在玉米田裏迷了路,天亮的時候才找到路回到祀里,發現老頭已經死了。
沒過多久,發生了第二件事。因為第一件事沒有報警,大家以為老人是老糊塗了,老燭殘年,臨死會聽到看到一些奇怪的事也屬正常,就沒有在意。可是,同樣的事發生兩遍,就不能不重視了,當第二件事發生的時候,人們報了警,但也沒查出什麼。
老看守死後,大家又找了個老太婆看祀。那個老太婆長期卧床,有個孫女照顧她。她們本來是另一村裏的,相依為命,沒有其他親人,養的幾頭豬和幾頭牛又病死了,日子越來越艱難,眼看都吃不上飯了,所以大家就商量,讓她們搬到祀里去看守,好掙口吃的,因為當看守祀是有工資的。祖孫二人很高興,就去了。
因為有兩間房間,所以老太太和孫女分開睡。老太有個銅鈴,是從牛身上摘下來的,每當有事,她就搖鈴。有天晚上,她又搖鈴,還大聲叫道:“哈有鬼哉哈有鬼哉!”她孫女一聽立刻趕到她房裏,卻也是一出門就進了一個大廳,後來又兜到了外面的玉米田裏。等她天亮前回到祀的時候,老太早嚇死了。
報警無果后,女孩也沒有離開那裏,一直住了下去,也許是工資的誘惑,使她有了豁出去的勇氣。開始還好,後來她就有些瘋瘋癲癲了,逢人就說晚上總聽見有人搖銅鈴,圍着祀周圍轉。大家勸她說如果你真怕了,就別住了。後來,大家發現她不見了,但東西卻都還在。幾天後,幾個小孩哭着叫大人,說在後山有個人上吊,吊在懸崖邊的一棵樹上。大家都跑去看,到了那裏之後,往懸崖下一瞧,崖壁上原本長有一個樹,那屍體就掛在那裏,怪就怪在那地方根本就無法上去,誰也無法想透她是怎麼吊上去的,更奇怪的是,那根繩子竟然掛在一根筷子粗細的樹枝上!!
鄉民中幾個人跑到鎮上報了警。
警察來到后一看,根本無從下手把屍首解下來,屍首腳下就是懸崖,警察們都納悶她是怎麼吊上去的,就算是謀殺,兇手也沒有那麼大本事把屍體掛上去。要想把屍首解下來,得動員消防隊了,於是撥打了“119”。
消防隊的車剛到,就又發生了怪事,那女的所掛的樹枝“啪”一聲斷了,死人也就掉下了懸崖。
消防隊的任務就加重了,他們得下去找人,把屍首拖上來。於是他們用繩子放人下去找,結果繩子斷了,三個消防員都墜了下去。沒有辦法,只有用更好的器材和工具繼續找人,這下估計得四具屍體了。但結果,只發現了三個消防員的屍體,那個女孩的屍體卻怎麼也找不到、、、、、、
警署當時派了很多人查這件案子,但沒人能夠解釋那女孩為什麼能吊在一根細樹枝上,而且落下後為什麼就找不到。
從那以後,祀里就沒人敢住了。我當時去過一次,但給鄉民攔住了,不讓進去。我是一個比較迷信的人,很害怕那種事,也就沒有進去,在一個李姓人家住了兩天。以前的晚上,大家都會到祀前的草坪上乘涼、談天說地。但現在燈一上(那時還用油燈),大家就禁閉着門,很沉悶也很恐懼。
我走後沒幾個月,那裏又出事了。先是有個人白天進城,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汽車只停在鎮子上,離他的村子還有5里地,沒辦法,天再黑也得走回去。他一邊走一邊拿涼帽扇風,路上要經過一個墳地,前面提到的老看守和老太就葬在那裏。當他經過的時候,聽見地里有人在掘土,他很納悶,走近一看,似乎有個人影在那裏彎着腰掘墳。對於鄉里人來說,掘墳可是缺德的事情,打死也死有餘辜,於是他就喝道:“哈啥人沒死日掘哈鄉的阿姆墳墩頭!炳打死你!”說著就衝上去。結果那人就逃,他就追,一直追到村裡,一到村裡,他就大叫,村裏的狗全都驚得叫喚了,把鄉親們也吵醒了,紛紛出門看看發生了什麼事。那個人就告訴大家有人掘墳,還叫:“大家打哈個賊!大家捉哈個賊哉!”大夥齊響應,拿着傢伙就沖,那人帶頭,一邊追一邊叫:“個賊往後山逃哉,哈包圍個賊打哉!”大家聽了納悶,想後山就是懸崖,賊是沒辦法逃到那裏去的,只聽見帶頭那人一聲慘叫就掉了下去。大家可嚇壞了,連夜到鎮子上報警。可自從上次出了事,現在又是三更半夜,大家都不敢去。一直等到天亮,才從城裏調來消防員到懸崖下救人。找到了那個捉賊的人,摔得差點認不出來,那個以前上吊的女孩竟也一下子看到了,早就面目全非,腐敗得露出了白骨。至於那個賊,怎麼也找不到,有鄉民說,別找了,那個賊就是這個女屍,這叫“行屍”。
“行屍”的事一出,鄉民們更加害怕,每天都提心弔膽,就湊在一起商量,說是城的另一頭有個術士,讓他來看看,施施法什麼的,也許管用。這個主意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大家湊了錢,請了來。
那術士倒也挺好,但本事有限,只從師傅那裏學過幾道符,雖不能除魔,但辟邪還是很靈的。他來到村子裏,寫了符,貼在祀的大門框上,用個塑料布蓋上,以免下雨被潲濕了。
結果真的靈驗,一切都安好了。
隨着時間的流逝,大家也就漸漸忘了這件事,雖還是沒人敢去那裏,但不用一上燈就關門闔戶了。
可是幾年後,那術士升天了,那些給他們看成命根子的符都不靈了,可是他們並不知道。所以,當怪事又出現的時候,他們有點兒摸不着頭腦。那天晚上,離祀最近的一戶人家請客,吃過飯後在院子裏摘桃子吃,忽然看見祀里有燈光,儘管嚇了一跳,大家還是不以為然,認為是哪個愣頭青沖充好漢和哥們兒打賭呢。可是一想,不對呀,祀的門窗都用木條訂死了,人也進不去啊。當下大家沒吱聲,回屋去了。
到了早上,他們叫了幾個人到祀的周圍看看,門窗都釘得好好的。
第二天晚上,刮東風,這家老婆在院子裏洗碗,一陣風吹過,她聽見風裏有鈴聲,起初以為是牛身上的,但又一想,因為出了以前的事,鄉民們家的牛都不掛鈴了,以免嚇人。她禁不住打了個冷顫,無意中往那邊一望,祀里又有了燈光。
她嚇得一個不小心把碗都摔碎了,回到屋裏告訴他男人。他男人正和幾個人一起喝酒,仗着酒性,說要進去看看到底是誰在嚇唬人。她說什麼也不讓男人去,但他男人非要去,說,人多,又有符,怕什麼!
於是,幾個男人點着火把往那邊奔,遠遠看得見燈光,近前一看,卻沒有了。
那個老婆站在柵欄門外焦急地等待,好長時間也不見他們回來,她怕出事,就去村裏邊喊人,喊來很多人。大家壯着膽子走近那祀,祀的門竟然敞開着,不知被誰弄開的,裏面黑洞洞的,沒看見什麼燈光,連火把也不見。大家在外面喊破了喉嚨,裏面也沒人回應,誰也不敢進去看。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忽然見裏間窗戶有微弱的燈光,飄悠悠的,又有銅鈴聲傳出來,還有女人呼喚聲:“阿姆婆,哈來哉~”
大家頭皮都炸了,趕緊往回走。
走着走着,突然有人說:“看,山頭有火光!”大家回頭看去,真是!隔着懸崖的那個山頭上有光,因為刮東風,連他們的話都聽得一清二楚,竟是那幾個男人。
於是大家就壯着膽子喊他們,他們也聽見了,也往回喊,過了好一陣子,天都快亮了,他們幾個才哭喪着臉從山上的小道繞回,呼哧這來到大家跟前。那個男人的老婆發現少了一人,就問那個人呢?男人“啊”了一聲,才發現少了一人,其他人也是剛發現。可能當時太慌張害怕了,沒有發現一人不見了。
男人說當時他們打着火把來到祀前,發現大門竟然被打開了,他們以為是那個半大小子發壞弄開的,這時,裏面有燈光一閃,就是那個小裏間,他們就進去了,還訓斥:“哈個誰!”結果進去以後,在火把光下他們看見那個裏間空蕩蕩的,掛滿了蜘蛛網,落滿了灰塵,並沒有人。他們嚇壞了,急急地走出來,可是一走出來就都懵了,竟然走進了一個大廳,出了大廳就是外面,竟是一片玉米田,他們在田裏迷了路,怎麼都走不出去,兜兜轉轉了好長時間,走了出來,發現到了山頭,他們急急地沿着山路往下趕,走着走着就聽見了鄉民的呼喊。
男人說,可能那個人在山頭走丟了,天大亮后,再去找找就是了。
日上三竿后,大家才敢來到後山,幾乎把整個山都找遍了也沒有找到,大家都很害怕,說這是祀里又開始了,可能是符過期了,去找那個術士吧?
幾個人去了城的那邊,這才知道,術士已經死了。
大家沒有辦法了,又商量着搬家,可是祖祖輩輩在這裏生活慣了,怎麼能說搬就搬呢?既然不想搬,那就另尋法子,最後商議——拆祀!
可誰又不敢去動那祀的一磚一瓦,無奈又湊錢,請一個工程隊來。
工程隊的人來的並不多,但也夠用了。民工們在掀啟地面的磚頭地板時,發現有一片地方的磚與別處不同。由於祀建成的年數不淺,地磚都不新了,表面凝有一層土,彼此之間的縫隙已經被泥土填滿模糊不見了,但此處的地磚上雖也有泥土,但縫隙卻清晰可見,一看就是有人掀啟過,又重新砌好的。施工隊很好奇,覺得裏面埋了東西,就首先把這片磚給掀啟來,土壤裸露出來,他們那鐵杴一鏟,剷出了一具屍體!民工們嚇得嚎叫着躲到一邊,工頭派幾個人去了鎮上報了警。
屍體被警察完全剷出來,暴露在陽光下,鄉民們來圍觀了,一下就認出,這就是那晚失蹤的那個男人。
而埋屍體的地方,是祀看守房間的那個小裏間!小裏間的床下!
至於這個人是怎麼被埋下去,那晚發生了什麼,恐怕只有鬼知道了。
祀一拆,大家以為就沒事了,沒想到幾乎每天晚上總有人點着燈到某一家去敲窗戶,等開窗一看,卻什麼也沒有。沒到兩周,村裡五個女人和兩個男人都瘋了。
最後實在不行了,大家只好一起搬家,但搬家不是一下子就能搬掉的,最怕的要數村裡人都離開了,只剩下幾家的那些日子,每晚都有人敲門敲窗跳房頂,颳風的時候,祀那邊依然會傳來牛鈴的聲音。嚇得那幾家把大衣櫥頂在門上,窗戶用木板釘死。
村子裏很快就空了,人一走,房屋的壽命也就盡了,歪的歪,塌的塌,猶如一片廢墟。
我再也沒有去過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