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遊園
()當日楚辰暉回來什麼也沒有說，顧菲菲也沒有多問，就連阿飛也被她叮囑了一句“不許說出去的事情”，阿飛雖有些心眼兒，平時也愛多說兩句話，但被這樣叮囑過了，還是知道閉嘴的，哪怕這個小姑娘是後來的，他也會因為那個名字把她當做小姐看。
連着幾天，都是晴朗的好天氣，客棧小院中，卻是連續的陰雲密佈。
楚辰暉每天早早出門，晚上點燈時候才回來，顧菲菲愛睡懶覺，她醒來的時候楚辰暉早就出門了，晚上的時候她倒是睡得晚，可是為了賭氣又或者是冷戰的緣故，她也不跟楚辰暉多說話，幾日下來，竟愈發冷淡了。
“明兒宮裏有個遊園會，咱們進去瞧瞧。”忽一日，楚辰暉回來便這般說。
“宮裏的遊園會？咱們能隨便進去嗎？”顧菲菲掀起眼皮瞧了楚辰暉一眼，又收回視線落在碗碟邊，這時節的菜色倒是不錯，就是怎麼口裏愈發沒有滋味了呢？
楚辰暉走過來坐下，阿飛連忙拉開椅子，在楚辰暉落座的時候又把椅子往前推了推，他現在閑着沒事幹便是學這些伺候人的工夫，還別說，大約有點兒慧根，學得又快又好，還有些無師自通的意思。
“我跟你說，自然是有辦法進去的，你就別擔心了。”楚辰暉這般說著，也拿起了筷子來，才吃了一口櫻桃肉，便見顧菲菲起了身，小小的個頭偏有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勢，把手一抬，旁邊的阿飛忙過來扶着。
“我吃飽了，你慢慢吃。”
留下這麼一句話，擺足了老佛爺的款兒，顧菲菲徐步退場。
身後，楚辰暉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皺眉，這是……又鬧脾氣了？
昌國的皇宮比之南明國更多了大氣恢弘，到底歷史悠久一些的就是不一樣。
輕紗軟轎四人抬着，一身粉色紗衣的小姑娘坐於其間，低眉垂目，看似乖巧溫順，那一雙眼卻已經轉了幾個來回，把附近的景物看了個遍，強大的精神力更是交織如網，籠罩着身周十里的範圍。
這個範圍是顧菲菲早就算定的，若是太大了，精神力的探查範圍內容易有漏洞，唯有這樣不大不小的範圍，才是連一隻蒼蠅也不會放過去的。
楚辰暉騎馬而行，少年英姿，騎在高頭大馬上，暖融融的陽光給他鑲嵌了一道金邊兒，低調無華的衣裳霎時高貴起來，俊彥冷酷，嘴唇緊抿，微微皺眉的模樣倒像是被誰強迫來的一樣，從每一根髮絲都透着不情願。
不願意別來啊，真討厭，總是一張面癱臉
遊園會是皇後娘娘舉辦的，但卻是貴妃娘娘倡議的，這位貴妃娘娘說起來跟楚辰暉還是有點兒親眷關係的，她跟楚辰暉的母妃是雙胞胎姐妹，當年兩姐妹，姐姐進了皇宮，妹妹被賜婚楚王，當今那時候待楚王猶若兄弟，兄弟倆同娶一對姐妹花，也算是一時佳話，誰知後來……
貴妃娘娘自從入宮后便一直低調，最近幾年才張揚起來，成為冠絕後宮的寵妃，一個月的時間，除了幾天被皇帝分給皇后，其他時間，皇帝都是陪着這位貴妃娘娘，兩人感情甚篤，皇后倒成了多餘的。
這樣的想法也只有顧菲菲敢想了，旁人知道也都當不知道，起碼皇后的威嚴還擺在那裏，皇帝也沒有不給皇後面子，皇后家是世家大族出身，外公于軍中一脈頗有淵源，她本人又是賢良淑德，端莊大方，從不爭鋒吃醋，把後宮管理得一片和諧，如今年歲大了，又有兩個兒子傍身，如無意外，太子之位必然是她兒子的，更加不會對爭寵有什麼想法了。
貴妃娘娘出身普通，父親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編修，寵愛妻子，身邊無妾，一生也就只得了這麼一雙人人稱羨的姐妹花，精心教導琴棋書畫，原是想要配個好人家的，誰想到這好人家太好了，以至於福氣太大，兩位老人消受不了，在楚王妃瘋了之後沒多久，其父便辭世，其妻悲痛欲絕，觸棺而死。
說起來，這一對兒才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典範了。
因為沒有外戚相助，貴妃娘娘便是再受寵也動搖不了皇后的位置，更何況，貴妃娘娘至今沒有子嗣，並不會為了太子之位與皇後起齷齪，遊園會上，兩人攜手而來，笑若春風，當真如姐妹一般和睦。
其他妃子也是笑的，眼底卻像是有些什麼，看着笑容生假。
“早聽說皇後娘娘和貴妃娘娘親如姐妹，我只不信，如今看了才知道，這姐妹可不是太親了么”旁邊坐着的一位夫人低聲說著，刻意重讀了“姐妹”二字。
貴妃娘娘再怎麼身份尊貴，說到底也是皇家的小妾，幾時見過正妻和小妾平起平坐的？
楚辰暉身為外男，不能夠與女眷一桌，便把顧菲菲一個人撂在了這裏，他假借袁正譽夫人的侄子的身份進入遊園會，就連顧菲菲也成了間接關係的侄女，朝中大臣雖然不喜歡袁正譽這般弄臣，但一眾夫人對袁大人的夫人還是沒什麼惡感的，聽聞她說帶侄子侄女來看看，幾位夫人互相交換了眼色，態度友好得很。
介紹了顧菲菲給眾位夫人認識，袁大人的夫人便被人拉走說話了，顧菲菲孤零零坐着，左右無聊，便開始聽周圍的人談論小道消息，什麼誰家寵妾滅妻，誰家的嫡子被小妾使手段勾引了，亂七八糟的后宅紛爭足以滿足顧菲菲對宅斗的幻想，可惜的就是不連貫，聽到前頭聽不到後頭，很少有一件事情是全部完成並且被一氣說出來的。
“要我說啊，袁大人的后宅才是最和平的。”一位後來加入這一桌的夫人說。
前頭的兩位夫人還記得顧菲菲是袁大人夫人的侄女，看了她一眼，見她流露出好奇的神色，便不阻止別人說。十歲的姑娘了，按理說也該知道一些事情，保不住袁夫人便是自己不好說，專門讓她跟着聽聽長長見識的，不然，怎麼不親自帶着呢？
“可不是么，袁大人新近才納了一房小妾，仁安坊的頭牌紅秀，真真是名字紅，人也秀，容貌一等一的自不必說，歌舞也是極出色的，這樣的人原在外頭混過，出身也不好，手段必然也高，進了后宅，卻一絲風波都不起，要我說，袁夫人這手段咱們可要好好學學，也不知她怎生把那些小妾都給制住，讓她們不敢亂鬧的。”
從袁大人的后宅說到了皇帝的後宮，這幫夫人走走停停，邊賞花邊說話，每隔一段距離，景緻好處，必然放置有若干桌椅，方便坐靠休息，相熟的幾位夫人八卦一下身邊事，賞花之餘也是難得的消遣。
也有那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看到哪家的姑娘不錯，上前多說兩句，探問一下嫁娶之事，皇后和貴妃娘娘遠離眾人，神仙妃子一樣隔着雲端，距離遠了，眾人說話也愈發無所顧忌，肆意起來。
醉人的酒液一杯杯斟滿，拿着酒杯，一位身材微胖的夫人笑呵呵地說：“聽說貴妃娘娘有意認下一名小皇子在身邊撫養，也不知這宮裏哪家的娘娘能夠那麼好運。”
“是好是歹還不一定吶，貴妃娘娘沒有外戚扶持，能依仗的只有皇帝的寵愛，那小皇子若是母系不強也罷了，認在貴妃娘娘名下，也是多個靠山，反之，一旦山陵崩，不上不下，倒是難辦。”
昌國不講究女子不讀詩書，對朝廷大事，這些婦道人家自有一番看法，也許不能很好地把握時局，但從家族角度來講，還真沒有誰是傻子。
皇后能夠容忍皇帝這般寵愛貴妃，一來自然是自己芳華不再，留不住皇帝的心，二來也是貴妃受寵對她不構成威脅，但是有了皇子就不一樣了，誰知道貴妃會不會為了認在名下的皇子而去爭太子之位呢？
並坐一排，看似親姐妹的兩人，誰知道會不會為了這件事而起了齷齪。
“好了好了，咱們可別把話題越說越遠了，這麼好的花，可要好好賞吶”坐在顧菲菲身邊的夫人隨手揪了一朵花插在顧菲菲的發上，贊道，“好漂亮的姑娘，這次來可是要在京中常住的？”
彷彿才發現這一桌有個不適合談論那些話題的小姑娘存在，幾位夫人紛紛問了顧菲菲的來歷，然後把她從頭到腳地誇讚了一通。
習慣了聖女那般的高高在上，對這些誇讚，顧菲菲一笑置之，並不答言，也並不十分羞澀，微微頷首便是。
這樣年紀的小姑娘，哪個不是被誇兩句便翹尾巴，或者被誇兩句便頭沉沉，紅了臉窘迫不堪？見到顧菲菲這般做派，原來七分假的誇讚也多了兩分真，至少這樣落落大方的氣度還是非常不錯的。
袁大人在朝中的位置有些尷尬，身為弄臣，又是半個江湖人，他的妻子也不是什麼名門閨秀，只是個落魄書香門第的女兒，一身清高氣曾經跟很多夫人談不起來，後來才漸漸好些，卻也不過是這種跟能八卦的夫人閑聊幾句，然後便跟着能談到一起的夫人去品味詩書之間的韻味了。
各家夫人之間的交際都是跟朝堂上連着的，兩位老爺之間的關係好些，這兩位夫人之間的關係一般來說也都會更好一些，袁大人在朝堂上手段圓滑，至今為止除了跟禁衛軍指揮使裴明炎不對付之外，跟其他官員都保持着一種似遠似近的距離，相處之間也都是融洽。
顧菲菲對袁大人好奇，連帶着對那個裴明炎也就多了兩分好奇，及至聽到一位夫人無意中漏出來的口風說那裴明炎是曾經包圍楚王府的，這好奇便又多了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