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拋棄的未婚妻
雍城——群龍盤踞,蛇蟻圈窩。
雍城近日最大的新聞就是秦家太子訂婚,報紙和娛樂頭條全是大寫加粗的“青梅竹馬,佳偶天成”。可惜訂婚當日,秦太子不僅珊珊來遲,甚至招惹一堆晏家人大鬧宴席,當眾毀了這場受盡矚目的世紀婚禮,究其緣故——是他打斷了晏家少爺的腿。
人盡皆知:秦家太子貴,晏家皇孫嬌。
這事無法斡旋,秦家主果斷命人將逆子趁亂帶走,即刻送出國避難。
小太子正值冷漠叛逆的年紀,當然拒絕,氣得秦家主一巴掌拍過去,幸好被白楚昂挺身攔下。
他大聲怒喝:“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馬上把他帶走,盯緊他,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回來!”
小太子冷哼數聲:“如果我說寧願賠兩條腿給晏家呢?”
“你這逆子——”秦家主這回是氣得抬腿踹,白楚昂忙使眼色讓人拖小太子走。
小太子被連哄帶拉地拽開后,忽然瞅見他那位未婚妻穿着黃杏秀禾服坐在角落,膚白細膩,未成年但已出落得清貴惹眼,在這片混亂中嫻靜端坐,完美得仿若世人眼中不可企及的星辰輝光,格格不入。
他覺得刺目極了,突然跑過去用力拽起她,不管她衣裙有多厚重,硬拉着她一路踉蹌直至尋到那位正茫然念着“我主”的神父面前,喊道:“喂,我趕時間,你趕緊把結婚那套宣詞過一遍?念完你就能走了。”
被攥到手腕發紅的少女,微微抬眼,清楚看見他眼底的戲謔。
神父暗忖:這是訂婚又不是結婚!況且中服怎麼走西式婚禮?!
可他求之不得,“秦雋,你是否願意這個女人成為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秦雋悠然:“我不願意。”
神父一愣。
秦雋俯首湊近少女的臉,譏諷道:“好了,我要走了,你就留在這裏做夢當你的秦家少夫人吧!當然你可以考慮當秦夫人,只要別嫌我爹或者你乾爹他們年紀大。”然後甩開她的手,像甩掉了糾纏多年的髒東西,長鬆一口氣,扭頭跟着護送他的人離開酒店。
少女被人推來搡去,也不知是誰扔出的酒杯,一下子砸中她的後腦勺。
她身形晃了下,周圍的人一鬨而散,僅剩她一人孤零零站在混亂中央,伸手摸着黏膩的頭髮,衣上綉着的鳳凰、蝴蝶、蓮花燈等華麗紋樣,也隨着她眸光暗淡而變成一種逝去了的雍容端莊。
她驀然追向秦雋消失的方向。
雲散日朗間,直升機的螺旋槳正在飛速迴旋。
她不管不顧地抓住坐在機窗后的人,“為什麼?”
秦雋譏笑地斜睨她:“什麼?”
“你是故意打斷晏家少爺的腿?你自小聰明冷靜,絕不可能荒唐到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難道就只是為了不想跟我訂婚,故意製造這種不可調節的衝突,逼得秦家送你離開?你不想訂婚,提前跟他們說清楚不就好?你是秦家高高在上的嫡少爺,誰能奈你何?!”
“你以為我沒說過?”
秦雋反手掐住她的下巴,突然面露猙獰,眼中冷意森森:“輪相貌,你有比葉臨雪好看嗎?輪家室,你不過是我們秦家收養的孤兒!可偏偏就屬你最有本事,打小哄得爺爺三叔都當你是寶,我是草,還讓爺爺臨終前非要我答應娶你。陸璟寧,你要是把這種本事教我,興許今天這事就能免了?不過想想算了,我又不是女人,沒身體使這種招——”
啪!
陸璟寧用力甩了他一巴掌,胸口氣得劇烈起伏。“不堪入耳!你侮辱我慣了,可他們是你的長輩。”
秦雋鼓腮舔着腔里的血腥,目光凌厲地盯住陸璟寧,毫不猶豫還了一巴掌回去,用儘力氣,直接扇得她整個人朝旁摔去。
這個停機坪純粹就是一個靠海的崖,四周未設圍欄,晏家人鬧哄哄追到這裏,恰巧看見那襲華彩摔入海里,一聲“撲通”……
冰冷的海水自四面八方包圍過來,浸入口鼻。
陸璟寧嘴角被打裂,血絲在水中蔓開,儘管雙目酸澀卻不曾闔目,只為那最後一眼——隔着海面扭曲飄動的光,看着那架直升機毫不猶豫地遠去。
耳蝸回蕩着無數細小氣泡升向海面的咕嚕聲,好似有什麼破碎了?
是心嗎?
以前痛呀痛呀就痛習慣了,可如今被狠狠地摜了一下,反而……她按着心口,反而不痛了?是真得不痛,還是被摧心剖肝到痛得麻木了?就連骨頭都碎了幾分?
陸璟寧無法自抑地笑彎了腰:秦雋,你可真狠!
全世界都像是放慢了動作,任由她的身體僵直沉向海底。
有人跳進水裏想救她,倒頭深潛時卻被一片沉向海底的魚粼青光給驚到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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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
“三爺,您都走了半小時,要不坐下來歇歇?”
說話的是坐在病房沙發角的青年人,剛滿二十,身穿白色長袍卦,一派雅風文息。膚色潤白,眼睫眉鼻長得十分完美,唯有唇過於薄長,抿着笑,淡淡的,並不明顯,笑起來像只老謀深算的狐狸。
與他迥異的是另一位穿着紅粉西裝的男子,三十五歲,相貌英俊偏向流痞,正因自己閨女毫無聲息地躺在病床上卻無計可施,只能在病房裏疾步盲走,心底升起怒火團團。
男子扭頭,一雙桃花眼怒瞪青年:“你回去給我轉告大哥,等晏家事了,必須讓阿雋給璟寧一個交代!”
青年語氣依舊溫和極了,“三爺,莫怪都說你偏心。現在晏家跟秦家斗得滿城風雨,你卻還有心思為一個養女出頭?再說了秦家可從未虧待她,養了她十三年,吃穿住行樣樣都按秦家嫡出標準來,她欠秦家的恩情哪怕再被推六七次海都還不清。”
這話秦三爺可不愛聽,他氣成鼓鼓河豚,直接打開病房門吼道:“混小子,趕緊給我滾,別在這裏礙眼!”
“礙眼?”
白楚昂惶恐地摸着自己這張堪比潘安在世的臉,扭頭朝走廊恰巧路過的護士拋了一個媚眼,如願看見她捏着小拳頭尖叫好帥好帥,這才撫着心口,如釋重負:“看來只是三爺眼光問題。誒誒,三爺,君子動口不動手——”
“滾遠點!”秦三爺毫不留情、連拖帶拉,險些用腳踹才將白楚昂扔出房,然後用力甩上門,瞬間落個清靜。
可門沒落鎖,那個腦袋又滴溜溜探進來:“三爺,孤男寡女可是遭人閑話哦。”
秦三爺氣得揪住他:“那是我女兒,算什麼孤男寡女?”
“三爺,你們毫無血緣關係,而且以您名聲,任何污言穢語都有人敢編製。”
浪蕩花叢多年的秦三爺瞬間哽了下,右腳被趁勢撞開,白楚昂邁步重回病房,朝剛剛蘇醒的人點頭笑道:“璟寧小姐,你醒了?”
“乖寶醒了?”
秦三爺驚呼回頭,瞧見陸璟寧正想從床頭坐起來,幾步過去將她按平。“起來做什麼?多躺着休息。”然後拉了張椅坐在床邊,掩嘴輕咳:“乖寶是剛醒么?”……所以有沒有聽到他跟這隻小狐狸的對話?
陸璟寧抬眼“嗯”了一聲,他暗道幸好,可白楚昂卻知道這位陸小姐是一字不漏的聽全了,因為她剛剛抬的那眼是看向自己,別有深意。
也好,都是聰明人。
那話不妨敞開說:“璟寧小姐,醫生說你睡醒就沒事,那我這就去幫你辦理出院手續。待會遇見媒體採訪,希望你和三爺謹記無可奉告,否則禍從口出,會讓秦家再添麻煩。”
——這也是白楚昂掐着時間點親自到醫院的原因。
——如今秦家跟晏家斗得勢如水火,外面鋪天蓋地的新聞不僅僅是秦太子仗勢欺人,就連秦三爺早年浪蕩花心的事迹都被拉出來討伐,企圖從輿論壓制秦家。而秦三爺與陸璟寧又是毫無血緣的養父女關係,倘若晏家想往“不倫”方面編製他們父女跟秦雋的三角關係,那就更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