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夕
“就沒有然後了,自那以後,侯爺就再沒來過暖風院了……”馨香的聲音越來越小。
“那我落水的那天晚上呢,發生了什麼?”
馨香道:“那天晚上奶奶打發奴婢到老太太屋裏送湯,奶奶說和表姑娘去園子裏逛逛,等我一回來,就聽說奶奶你落水了。”
“表姑娘?”沈暖玉倒不知道還有這麼號人物,扶額問:“表姑娘是?”
是原主的姑家表妹,叫周韻錦。
聽馨香的意思,這周韻錦和原主關係很好。原主嫁到侯府後,多有不適應,經常接她來侯府小住,老太太和三太太也都喜歡她。
“那她人呢?怎麼我醒來之後就沒見着她?”
“表姑娘回家去了,聽說是那天晚上染了風寒,第二天就回去了。”
沈暖玉聽這話就覺得有破綻。既然原主是和這位周表妹一起去的後園,原主是投湖也好,失腳也罷,這周韻錦不攔着么?
既然關係很好,原主從湖裏被打撈上來都要死了,這周韻錦不來探望探望,直接就回家了?
沈暖玉收回思緒,又問馨香:“我向你打聽個事兒,你聽了可別害怕。”
馨香這麼一聽,就微闊鼻孔,屏息點了點頭。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我不想和侯爺過了,能和離成么?”
話音還未落,嚇得馨香睜大了眼睛,忙堵沈暖玉的嘴,“奶奶,你胡說什麼呢!這可是聖上下旨賜的婚,和離就觸怒了天顏了,就退一步講,不是聖上下旨賜婚,侯府也絕不會容許你和離的啊!”
世家面子這事,古今還真是互通啊……沈暖玉想到自己原先的世界,那些豪門不也是么,無論夫妻關係如何,無論男人在外面找不找別人,正妻是擺在家裏的,哪裏肯輕易離婚,又何況這是在古代……
沈暖玉聽完,心底就沉了沉。
馨香不知道自家奶奶是怎麼了,怎麼會生出這麼離經叛道的想法,收了收驚訝,低聲勸慰道:“侯爺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乘龍快婿,當初要不是聖上賜婚,奶奶又怎能嫁到侯府里來,奶奶可知有多少人在背後羨慕奶奶呢。再說,就算是為了沈家的榮耀,為了二爺的前程,奶奶也得好好的啊。”
二爺又是誰?
“二爺是隨了老爺的,奶奶不盼着他考狀元,重新振興沈家呢么?現如今二爺在昌明館裏讀書,要不是看在侯爺,看在奶奶的面子上,二爺又哪能去上呢。”
這二爺難道是原主的弟弟?
沈暖玉便猜逢着,故作挑禮的說:“我病成這樣,他也不說來瞧瞧。”
馨香聽了眼圈倒又是一紅,“奶奶又胡說了,二爺想進裏面來又談何容易,就盼望着奶奶快快好起來,再同二爺,大爺,二老爺,二夫人團聚吧。”
沈暖玉便知自己說錯話了,轉而又問:“馨香,我母親和老太太之間又是怎樣的交情?你再和我說說吧,我記得不真切了。”
馨香應聲,又給沈暖玉將柳氏那一支的事。
原主的母親柳氏還健在,人在常州老家呢,這柳氏年輕的時候是也是位名動京城的才女,高家老太太極中意的,當年差點沒嫁給原主丈夫的六叔。
老太太提前原主的母親心裏難受,是因為原主的六叔——老太太的親兒子,英年早逝了。
沈暖玉把一個關鍵的事給忘了,她突然開口問:“侯爺叫什麼?”
古代大家長制度就是深入人心,馨香不敢直呼其名諱。在人後都不敢。
“快說,好好的姑娘扭扭捏捏的做什麼呢。”沈暖玉這會身上有了些力氣,非是要馨香說。
馨香無法,低下頭,對着沈暖玉的耳畔,含含糊糊的說:“侯爺大名叫高涵,字凜西……”
一聽這名就不是個善茬,又是寒,又是冷的。
沈暖玉心裏打怵。
不一時天就黑了,沈暖玉服用完葯后,又昏昏沉沉的睡了。
她倒是願意睡覺,最好是一覺睡死的那種。
“哪來的西瓜,還是冰鎮過的?”不知道是誰,突然壓低聲音詢問。
“是侯爺着人送過來的。”回話的聲音又甜又脆,擁有着一副唱歌的好嗓子,語氣里滿滿的喜悅。
“是侯爺送過來的!”這聲音更是掩飾不住的驚喜。
沈暖玉便睜開了眼睛,問:“西瓜在哪呢?”
巧萍見沈暖玉醒了,忙提了聲音說:“八成是剛才馨香姐姐吩咐下去要找一樣涼涼的東西,被侯爺得知了,就着人送來了西瓜!”
馨香都沒想到這一層,經巧萍這麼一提醒,也笑着接話說:“那定是了,侯爺心裏有奶奶呢!”
聽的沈暖玉心裏卻是一驚,這平西侯連她要找一樣涼的東西都知道,那別的事情……
馨香便忙問巧萍:“來送西瓜的小丫鬟是不是還在外面呢?”
“在呢!”巧萍也連忙應聲。
馨香就看向沈暖玉攛掇着,“小廚房新煮了牛乳粥,奶奶也給侯爺送一些過去吧。”
沈暖玉點了點頭,做出個你看着辦就好的表情。
馨香得到了准允,就開始忙前後忙活,又是張羅找定州燒的上好白玉瓷碗盛粥,又是給外面等着的丫鬟拿賞錢,臉上掛着對美好生活無限嚮往的笑容。
穿來這幾日,馨香儘是在自己面前哭了,沈暖玉倒頭一次見她笑得這樣開心,笑起來嘴角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她坐在床頭等着吃西瓜,本來還想讓人別切開,切開吃,西瓜水淌的到處都是,拿個勺來她挖着吃就行。
只等巧慧端來個白碧玉冰裂紋碗,裏面的西瓜被規則的切成一般大小的菱形塊兒,又拿來了純銀的長剔簽子時,沈暖玉才深知貴婦人的待遇是怎樣的。
冰涼的西瓜入肚,沈暖玉平舒了一口氣,看了看屈膝在床頭站着,拿着荷葉形小泥金盤等着接西瓜籽的巧慧,又看了看才忙完進屋朝自己笑的馨香,那一瞬間,她不僅有了活下去的鬥志,還有了帶着這幾個丫頭好好活下去的雄心壯志。
擺擺手對屈膝的巧慧說:“把盤子放在床頭柜上就行,你下去歇着吧。”
巧慧卻是搖頭不肯。
沈暖玉便又說:“你擋着我的光了,下去歇着吧。”
巧慧搖了搖頭,還是不肯,看了看身後的燭台,換了個地方,繼續屈膝站着。
沈暖玉為表示自己的無奈,狠吃了兩大口西瓜,並把西瓜籽咽進了肚子裏。
馨香見着可了不得了,忙走過來解勸。
沈暖玉低頭看了看瘦得都要沒肉了的胳膊,也只有遵從建議了。
此沈暖玉的胃不是彼沈暖玉的胃。
不過從那個高寒冷一天二次往她這裏派人,又是幫原主娘家人解圍,又是送東西的形景來看……
沈暖玉心裏思忖,莫不是她還有望和他緩和關係?
心中竟還抱有一絲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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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留馨香在房裏,沈暖玉問她明日參加壽宴要注意的事項,將會見到哪些人,哪些人和原主的關係好,哪些人和原主的關係不好。
馨香聽了,就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了。
從這幾日只有老太太着人來探病的情形,沈暖玉猜測:“沒有和我好的交心的人?”
馨香不說話就表示默認了。
就連高老太太派人來看原主,也是念在對原主母親柳氏的舊情上,外加維持侯府的面子秩序上。
沈暖玉心說這樣倒也好,明日她就全心全意哄好老太太就是了,至於朋友不朋友的,全靠相處,反正日子還長着呢,慢慢處吧。
良久,馨香才想起來一個,“大小姐和奶奶處得倒還好。”
姐兒輩的……沈暖玉想了想白天兩人的談話,猜測着可能是永福郡主留下的那個閨女,便試着說:“我這腦子真是不中用了,我平日怎麼稱呼她?”
馨香聽着心裏不好受,緊抿了抿唇,“沒人的時候奶奶就叫她嬌嬌,人前也隨眾人叫嬌姐兒。”
忽然想起來了,想着提醒沈暖玉,“侯爺也極是欣賞奶奶寫的飛白的,那次還和奶奶提了,讓奶奶教嬌姐兒寫字,等過了年,明年春天,春暖花開的時候,選個好日子讓奶奶給大小姐開蒙呢。”
誰來給自己開開蒙呢。沈暖玉聽着,心裏就上了一股火。
這回換成沈暖玉良久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