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侯門奶奶
夏日酷暑,太陽毒辣辣的照在平西侯府的四方天地里。
躺在病榻上的女子,淡致的遠山眉平舒在白皙如素的臉上。
總有那種女人,永遠是美的,病中也帶着獨特的憔悴嬌慵美感。
不僅有皮囊,還有內里。
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刺繡針指,她樣樣精通,特別是一手好字,傳聞當今聖上看過後,都稱讚不絕。
多麼讓人艷羨。
沈暖玉就穿到這樣一位絕世才女身上,三天了。
從艷羨者變成了當事人,讓她連繁體字都認不全的人怎麼辦……
“奶奶,該吃藥了。”水晶帘子嘩啦啦被人撩開,一穿藕粉色掐牙比甲的丫鬟端着葯碗進了來。
這丫鬟叫馨香,是原主的貼身大丫鬟,比原主大一歲,今年十七,自小就在原主身邊服侍。從這幾日的相處來看,應該和原主感情非同一般,可以信任託付。
至於為什麼叫原主奶奶而不叫姑娘……
沈暖玉禁不住嘆了一口氣。
這不僅得從頭學起,還得從原主的父親學起。
原主的父親,叫沈段澤,是齊國建國四十餘年來唯一一位連中四元的傳奇人物。
院試,鄉試,會試,殿試,全部得了第一名,在全國十一萬名舉子中,奪得了魁首,成為了啟元二十三年舉國聞名的狀元郎。
簡直是超級學神級一般的人物。
只讓人痛惜的是,沈段澤十年前被人栽贓陷害,連坐“徐國公貪污案”,被流放嶺南了。長途跋涉,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十年之後,武宗,孝宗先後駕崩,新君即位,原主的父親得以平反,被追封為太子少師。
為顯示皇恩浩蕩,齊國新君下旨賜婚,成就了原主與軍功卓著的高國舅爺,也就是現在侯府掌家人平西候的婚姻。
一想到這位侯府掌家人,沈暖玉又嘆了一口氣。
剛穿來的那天晚上,她頭昏眼沉之間,就聽有個極力壓制着怒火的男聲,說了那麼一句:“你好自為之!”再之後一面未現。
不打不罵,供吃供喝,還請太醫看病,就是不見不理。
冷暴力唄。
而原主是在湖裏死的,至於是投湖自盡,還是不小心失了腳溺死的,眾說紛紜。
馨香輕輕扶沈暖玉起來吃藥。
既穿來之,則好好活下去之,沈暖玉積極配合治療,靠在引枕上,一口也不浪費的喝着極苦的中藥湯子。
“怎麼哭了?”喝完葯,漱完嘴,沈暖玉才發現馨香哭過了,“有人欺負你?”
“沒有,誰敢欺負奶奶身邊的人……”馨香忙側過了頭去,拿帕子昀了昀眼睛,強笑說:“香要燃沒了,奴婢再添些去。”說著,逃避般的抬腿往外屋去了。
馨香又在香爐子裏添了檀香,看着身上蓋着的綉了鴛鴦戲水的錦緞被子,竟然有種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錯覺。
沈暖玉就泛了困勁,心說馨香你也別急,受了委屈暫且忍一忍,先保命熬過這一關,以後誰欺負咱們也不行。
三天朝夕相處,沈暖玉已經把馨香歸為了“咱們”這一隊。
昏昏沉沉的,沈暖玉就又闔上了眼睛。
再次醒來時,身邊站了個郝婆子。
那郝婆子看了看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沈暖玉,心裏就禁不住深深嘆了口氣。
想來是她精明一世,糊塗一時,她看走了眼了!
當初她看沈大姑娘嫁的可是平西候,到侯府當掌家奶奶,前途無量啊,這才下了血本的逢迎柳二夫人,輾轉波折,跟着到了這平西侯府。
作為沈大姑娘身邊的第一陪房婆婆,她本以為自己謀得了絕好的前程,只誰成想,這沈大姑娘卻是個清高孤僻,沒有成算,不通人情世故的主兒,成親才不過一年,按常理不正是小兩口新婚燕爾如膠似漆的時候,只她們這位奶奶卻惹怒了侯爺,失了侯爺的心,年紀輕輕的,就開始在這深宅大院守起活寡來了。
郝婆子現在想想都覺得心驚肉跳,也不知三天前那個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二太太身邊的心腹譚婆子要找暖風院的人問話?
奶奶到底是自己投湖要死,還是如旁人說的那樣,是因玉墜不小心掉湖裏了,奶奶要去撿,失了腳,跌入湖裏險些溺死的?
不過還虧得是奶奶什麼也不跟她們說,她們什麼也不知道,要不然早如那幾個被攆出府里,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的人一樣了。
郝婆子便慶幸的鬆了一口,同時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選錯了路,也沒有後悔葯可吃了,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當奶奶的倒了,她們底下的人也連帶着是個完字。
沈暖玉眯眼中就見那郝婆子臉上忽晴忽暗。
等確認郝婆子情緒穩定了,臉上又恢復了好顏色,才微微睜開眼睛,清咳了一聲,表示自己已經醒了,負面情緒可以收乾淨了。
“奶奶可終於醒了!”郝婆子忙賠了笑臉,“老太太着人來看您了,馬上就到咱們這邊了,奶奶快起來拾掇拾掇吧。”
老太太?
說的應該就是這平西侯府里的頭一號女主人,原主的太婆婆。討得老太太的歡心,重要程度五顆星。
沈暖玉攢了些力氣,抬起頭,看了看郝婆子,笑着說:“現如今正是我難的時候,媽媽協助我挺過這一關,往後的日子長着呢,我不會虧待了媽媽的。”
郝婆子一時倒被沈暖玉眼神里的堅定感觸了,點了點頭,說:“奴婢定當儘力協助奶奶,熬過了這個難關,奶奶的好日子在後面呢。”
沈暖玉也點了點頭,招呼馨香幫她整理整理頭髮,又讓郝婆子把胭脂盒拿來,她要在蒼白無一點血色的嘴唇上點一些。
“錢媽媽,這麼大熱的天,您怎麼親自過來了,快進屋,進屋喝杯茶去去暑氣。”外面傳來原主的二號丫鬟巧萍有意拔高了的聲音。
郝婆子看了沈暖玉一眼,禁不住屏息,壓低聲音提醒說:“錢媽媽過來,八成是說老太太上壽的事,奶奶可得早做準備。”
馨香也下意識捏緊了帕子。
上壽是個什麼事兒?需要做什麼準備?
沈暖玉忖了忖,笑看向郝婆子說:“我知道了,媽媽怎麼還站着,快幫我出去迎迎。”
郝婆子見自家奶奶終於振作起來了,又知人情世故了,差點沒激動哭了,連連點頭應是。看來要想讓一個人徹底改變,還得是被逼到絕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