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事端起-祁連玉(一)
京都府,皇宮,御書房。
楚伯雄身着明黃色的衣袍坐在書案前,看着孔旭沉聲說道:“東街行兇之人可有些眉目?”
今早卯時,楚伯雄便通過手下暗衛知曉了東街四十七巷那裏發生的事情了,那府邸里的人與衙司都府的關係,楚伯雄自然是明了的,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到底是誰有如此能力,在不驚動皇室暗衛的前提下,能夜潛京都府,然後雪夜滅了全家。
孔旭的聲音微顫,小心翼翼地回答了一聲:“沒有。”
聲音細小的彷彿一陣風便能將其吹散。
只是聲音出唇,孔旭便心生悔意,先不論聲音細小如蚊聲這事兒是否會讓眼前這人不高興,單說自己的那聲“沒有”,便多半是會違了那人的心意了。
那人可不是來聽自己說上一句“沒有”的。
於是孔旭決定挽回一下不利的局面,便清了清嗓子,試圖在告訴那人,自己剛才之所以說話聲音小,是因為自己的嗓子不舒服,絕不是因為別的什麼。
“陛下,臣已經讓百曉堂的陸青看過了,但是並沒有看出任何端倪。”
合州百曉堂,素以情報出名,若百曉堂的人沒有看出什麼,那便是看不出什麼了。
“百曉堂的陸青?”楚伯雄忽然話題一轉,讓孔旭有些摸不着頭腦。
“是的。”孔旭不知道楚伯雄的意思,便只能簡單的回答了一句。
“他看了?”還是莫名其妙的問題。
“是的。”依舊是簡單的答案。
“他沒看出來?”楚伯雄此事的語氣變得淡了很多,似乎神情也變了許多。
而孔旭的神情卻愈發的緊張起來,他隱隱明白了眼前的這個權利頂端的人說的話的意思了。
“陛下······”既然有了變化,便要思考對策,孔旭現在就在思考。
“現在京都府出現了如此事情,是江湖又出現了新的厲害的勢力,”楚伯雄的聲音徹底沉了下去,然後猛然變得冷厲了起來,如同寒冬里猛然吹進來的一股寒風,讓人瑟瑟發抖,不寒而慄,“還是說,你們京都府衙玩忽職守,根本就沒有發現,也根本沒有注意過他們,才讓他們這幫兇徒,夜潛京都府,做下此等凶事。”
其實孔旭心中明白,能在京都府做下此等事情的,未必是外面的江湖勢力,但是皇帝沒有提過這個想法,而且話語間隱隱透着想要將這盆髒水潑向外面江湖勢力的架勢,那孔旭自然也不會去提。
可是孔旭此時必須要表個態度,於是在楚伯雄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孔旭便跪了下去,上身匍匐在地,額頭緊緊貼在地上,一副“我知道錯了”的樣子。
作為混跡官場幾十年的老手,孔旭知道如何化解任何一場劫難,作為一起經歷過那場戰爭的人,他深知楚伯雄的脾氣,他知道不管自己是否攬下這個罪責,楚伯雄這頓脾氣總是要發的,更何況現在的皇帝陛下,只是要個潑髒水的理由。
就像孔旭了解楚伯雄一樣,楚伯雄同樣了解孔旭,當孔旭雙膝跪下的時候,楚伯雄便知道這個追隨自己三十多年的老油條要做什麼。
“你以為你這樣,我就不能治你的罪嗎?”楚伯雄手持書卷,指着案下跪着的孔旭。
“臣不敢。”孔旭在下面唯唯諾諾地說道。
“你哪有什麼不敢的,”楚伯雄撇了孔旭一眼,接著說道,“罷了罷了,你的命朕留着還有些用處,就先留着吧。”
“謝陛下。”孔旭雖然嘴上對楚伯雄謝恩,但是身子卻一點沒有動的意思。
楚伯雄自然知道孔旭的想法,俗話說,伴君伴虎,這孔旭不起來的原因,自然是楚伯雄沒有說讓他起來,要是此時孔旭起來,保不齊會犯了聖怒,要了他的命。既然如此,莫不如多跪一會兒的好。
楚伯雄沒有理會孔旭,既沒有說讓他起來,也沒有說讓他繼續跪着。
“你也知道那府里的人是什麼身份。”
“自然是知曉的。”此次孔旭沒有在沉默,他知道,眼前的皇帝陛下,多半不會再要他的命了,但是跪還是要跪着的。
“那你打算怎麼辦?”楚伯雄盯着孔旭問道。
“臣已經着人去了梁王府,將此事移交給都府了。”
“你倒是動作快。”
“此事涉及江湖勢力,按楚律理應交予衙司都府辦理,臣只是做了份內的事。”
楚伯雄冷笑兩聲,然後衣袖一揮,對孔旭說道:“下去吧。”
孔旭如蒙大赦,立即謝恩出了御書房。
楚伯雄沉思一會兒,然後對御書房門外候着的太監說道:“來人!”
門外候着的太監聞聲推門而入,躬身垂首,等待楚伯雄下一步旨意。
“傳朕口諭,東街一案涉及江湖勢力,現着衙司都府徹查此案,不得有誤。”
太監領命,正要退出御書房,楚伯雄突然喊住了他,說道:“告訴楚慈,必要時候可以用些手段。”
冬月的京都府,在冬雪的點綴下顯得格外的美麗,前幾日顯得有些蕭索的京都府街道,如今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現在午時剛過,前一日雖然下過了雪,只是經過午時的陽光一曬,卻已經散了昨天雪落帶來的絲絲寒意。
楚慈站在院子裏,緊了緊披在身上的棉袍,望着積了一夜冬雪的梅枝出神。
“少爺,天冷了,回去吧。”康伯在楚慈身後語氣溫和地對他說道。
楚慈沒有在意康伯的提醒,而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小玉的下落查的怎麼樣了?”
“還在查,都府的暗衛已經散下去了,估計申時便可有消息回復,”康伯說完似乎又想起了一件事兒,便繼續對楚慈說道,“少爺,孔旭進了宮了。”
“嗯,”楚慈點頭應道,“京都府出事,他作為京都府府尹難辭其咎,進宮面聖,一半是為了請罪,另一半······”
楚慈說到這裏便沒有說下去,似乎在思考孔旭此次進宮另一半的目的是什麼。
“另一半是什麼?”康伯聽的楚慈說了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便問道。
“另一半嘛,”楚慈嘴角揚了揚,然後對康伯說,“等等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