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事端起-京都府(上)
大曆三十五年冬。
楚朝歷,冬月十五,有雪。
京都府的街道在清晨的時候,便被覆蓋上了一層極薄的雪絨,亮晶晶的銀色將京都府的街道點綴的像是藝術品一樣。
誰也不知道昨天東街四十七巷裏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一早起來,這座臨着街口的府邸門前便站滿了人,京都府府尹調集了數十名府兵,將這座府邸圍了起來,防止哪個好奇心極重的傢伙,跑進裏面去。
許三今天有些不情願地起了個大早,本來想着昨天夜裏下雪,所以他的豆腐坊也能晚一點開門了,自己也就能睡個懶覺了,可是卻被自己家的那個婆娘給一腳把自己從美夢中踹了出來。於是還在夢中與豆腐西施磨豆腐的許三,便一臉不悅的穿好衣服,然後準備到京都府東街四十七巷的水房裏打水,再把自家的水缸填滿,這樣才能保證自家的豆腐坊一天所用,這是他每天要做的事情,也是他每天必須做的。
讓許三沒想到的是,自己剛走到東街四十七巷口的時候,,便看到巷口的那處大宅子,被人圍的水泄不通,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也就是許三的眼神好一些,從人縫中隱約看到幾個穿着兵甲的人。
許三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晃了晃自己肩上挑着水桶的扁擔,確定自己沒有在夢裏,這才小聲地自言自語道:“哎,這是出了什麼大事,怎麼連府兵都出動了。”
許三的肩上挑着扁擔,兩側的水桶隨着他走路的顛簸,一晃一晃的,像兩個玩耍幼稚的孩子。
那座宅子他是知道的,自己家住在東街南鑼巷,距離四十七巷隔了兩條巷子,而這座宅子剛好在四十七巷的巷口,而水房卻是在巷尾,所以每次早上自己來水房打水的時候,都會路過這裏。這座宅子確實很大,許三自己與別人閑聊時聽別人說過,這座宅子裏面的一間屋子就有自家的豆腐坊那麼大。於是許三每次從這裏走過時,總會不自覺的向裏面看上幾眼,總想看看,屋子有自己家豆腐坊大的宅子的主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這人到底是做什麼營生的,能買的下這麼大的宅子。
宅子裏的主人做的是什麼營生,自己終究是不知道的,不過自己每天去水房挑水的時候,總是能看到有馬車過來從裏面接人。
那拉車的馬匹甚是神駿,比得上自己年少時隨父親往將軍府送豆腐時,在馬廄旁看到的馬匹還要神駿,於是許三便理所應當的認為,這家宅子的主人與那些自己八輩子都夠不上的貴人有些關係。只是貴人們都在京都府西街的巷子裏住着,為什麼他們家偏偏要住在東街。再於是,許三這顆不夠聰明的腦子裏便為這個不合理的事情,安排了個自己看來比較合理的解釋——這裏是西街的某位貴人養的私生子,畢竟當年自己見到的那人怎麼看也應該是個孩子,看上去也不過十來歲的樣子,並不像是某位貴人的夫人找的姘頭,於是這個私生子的身份便是合理了。這樣的事情在京都府還是常有的,就像自家西院的那個宅子裏住的便是某位貴人養的女人,只是後來被貴人的大房發現了,還在這裏鬧過一陣。
這女人能放在這裏養,那孩子自然也是可以放在這裏養的。許三如此的想着。
好奇心每個人都是有的,許三也一樣,本來自己只要安心的走過這裏,到達巷尾的水房,然後挑上兩桶水便可以回家了,只是走過宅子的時候,許三還是沒忍住好奇向裏面看了一眼,再於是許三便加入了看熱鬧的大部隊中。
“五嬸,這是怎麼了,鬧這麼大動靜。”許三剛好看到賣菜的五嬸也在這裏,便問了一句。
“聽說死人了,今兒個一早,送水的劉伯過來送水的時候發現的,聽說滿院子都是死人。”五嬸咂舌對許三說道。
起初許三聽到送水的劉伯,不禁想到自己的那些猜測,心裏暗道:“貴人就是貴人,水都是別人給送的。”
“許三,你看!你看!”五嬸顯得有些激動,“抬出來了!抬出來了!又一個被抬出來了。”
許三一愣,然後順着五嬸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兩個穿着兵甲的府兵,抬着一副架子從宅子裏走了出來。
沒有意外那個架子上的便是五嬸口中說的屍體。
看到這一幕,許三心裏想着,應該又是哪個貴人的大房發現了這件事,不過這個大房做事也太狠了點,竟然直接給殺了。想到這裏,許三不禁為這個被“大房”發現后的後果痛惜不已,然後想着還是自己的小日子過的舒服,家裏也沒有“大房”“二房”這些煩心事兒,更不用擔心哪天惹了“大房”生氣,然後被人給殺了。最多自己遇到的也就是被自己家的婆娘從夢裏踹醒這個事兒了,倒是也沒什麼性命之憂。
“這都是第五個了。”五嬸小聲地對許三說道。
其實這只是五嬸看到的第一個,只是人們以訛傳訛的本質已經深入骨髓了,怎麼也改不了,自己在那裏聽得風言風語,便是真的了,自然“一個”也就變成了“五個”。
許三是不在意被抬出來的到底是一個還是五個,在他看來,不管裏面被抬出來多少人,日後和別人閑侃的時候都會變成一個沒有實質的虛數。他會告訴告訴隔壁王二,某天的哪個宅子裏,死了很多人,而不是死了一個人,或者五個人,或許到時候他也會把自己僅會的幾個詞用上,來襯托一下自己與對方不同的氣質。
想到這裏的許三,便覺得在這座宅子外面圍着沒有多大的意義了,畢竟對於以後在隔壁王二面前吹噓的素材算是有了,其他的也都不重要了。於是便挑起了身旁的扁擔,然後掛上兩側的水桶,晃悠悠地朝着四十七巷尾巷的那個水房去了。此時的許三,心裏早已經想好,一會兒回到家裏,要怎麼和自己的那個婆娘講一下剛才自己經歷的“驚天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