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的那個太陽

第19章 我的那個太陽

這夜,子傑直到天光發白時才抖落一身寒涼走進屋,進門那刻,我閉上了眼假寐,耳朵豎起聽他的動靜。只聽腳步聲走動,抵在另一頭時,並沒立即躺下來,灼人的目光似落在我身上,慶幸剛才明智地背轉了身,要不被他這麼一看,我肯定綳不住要破功。

等過一會兒,身後位置陷下,他躺了進來。並沒有靠近我,中間隔了距離,不知是他身上的寒意還是我心頭的觸動,莫名地懾縮了下。

本以為會睡不着,可不知是否他躺回來了,心裏也安定下來,很快睡意就侵襲而來。看到周公前我在想,原來這洞房花燭夜比那集訓還要累啊。

第二天是在簡寧一的奪命鈴聲里醒來的,條件反射往旁邊位置看,許子傑早已不見蹤影,摸摸床位是冷的,昭告主人已離開多時。接起電話時有氣無力地餵了聲,那頭就開始吼了:“喲喲喲,這是縱慾過度的癥狀嗎?昨晚喊得太用力,連嗓子也喊啞了?”

去他的縱慾過度!“簡寧一,你還是不是女人呢?有你這麼說話的嗎?”黃腔亂開,她家耗子怎麼受得了她?哪知她沒臉沒皮慣了,痞痞地回:“我是不是女人這事,基本不用鑒定了。快跟我說說,昨晚你男人猛不猛?八塊腹肌有沒有摸到?”

“滾犢子!”這丫大清早來YY我家男人,就不該告訴她那八塊腹肌的事!磨着牙低吼:“簡寧一,有本事撲倒你家耗子,省得你這饑渴女整天一肚子黃墨水。”

那頭傳來一聲怪笑,隨後就聽她壓低聲音道:“敏子,別說話,給你聽個聲音。”我聽了半晌,只覺一陣靜默,不知她給我聽的啥,過了會兒后就聽她問,“聽到沒?”

“聽到啥?”我莫名其妙。

“呼吸聲啊。”

什麼呼吸聲?這女人在搞什麼?等等,呼吸聲!不會是……我尖聲問:“你跟耗子滾一起了?”這下簡寧一除了傻笑蹦不出半個字了。原來這丫大清早擾我清夢是為顯擺來的,她居然藉著這次我結婚當伴娘的機會,把人陸昊給就地正法了。

難怪她堅持要陸昊當伴郎,原來一肚子壞水就等着借酒行兇,生米煮成熟飯呢。

“寧一,老實交代,這陰謀你計劃多久了?”

“咋說話的,什麼陰謀陽謀的,老娘我可是奉獻了第一次,他不虧的。你說你這傻妞都抱男人了,我能輸給你嘛,這才體現我們姐妹情深,同一天成為婦女。”

看她這嘚瑟勁,恨不得拿面旗子飄起來詔告天下她成婦女了。

我懶得跟她貧,準備掛電話,可她扒着手機不放人,非要採訪我的洞房感言。我跟她本就沒啥秘密,被她幾句一逼問就把那啥洞房收尾的事給吐露出來了,只聽她在對面冷笑兩聲道:“敏子,不是我說你,平時看你也挺精悍的,怎麼到關鍵時候就腦袋卡殼了呢?你不會在那時候來個霸王硬上弓,反過來壓倒他?讓他想抽身也沒法。”

呃,這行為不叫精悍,得叫彪悍了吧。“你就這麼對耗子的?”那我表示同情,陸昊估計被簡寧一折騰得不輕,難怪睡到這時候還不醒。

我是趴在床上背對着門鑽被窩裏跟寧一分享新婚秘密的,所以當身後傳來一聲輕咳時,整個人從頭到腳都發涼,汗毛根根豎起,手一顫,手機掉床上了。

那頭簡寧一耳朵尖,麻溜地直接掛斷了電話,把爛攤子丟給了我。

基於敵情沒掌握,不曉得他來了多久,聽了多少我和閨密的“貼心話”,決定暫時先做鴕鳥,繼續趴着“躺屍”。

“打算就這麼一直趴着到晚上?”清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從語速和語調來看,聽不出喜怒。側過臉,就見他立在旁邊,神色莫名。

我裝傻,假意眯着眼做剛睡醒樣坐起來:“嘿,早啊。”

“不早了,你不是電話都打半個多小時了?”

轉移話題失敗,我再接再厲:“咦,真不早了,都中午啦,你怎麼還在家裏呢?”

他挑了挑眉,反問:“我不在家在哪?”好吧,這個話題又起錯了。

在我還沒想好第三個話題時,他就突然冒了一句話:“你跟簡寧一關係很鐵?”我直覺點頭,他又問,“鐵到連閨房私密事也跟人家說?”

得,我也不用糾結起啥話題了,他全聽到了。被寧一那丫給害死了!下巴微涼,他的手輕抬起我的頭,只見他眉峰微蹙着道:“蘇敏,孩子這事你要是想……”

“我沒想!”這時候還不表態,那就真傻了。

他沉默了下,沒再圍繞這話題,轉而道:“起來換衣服吃飯去。”說完起身往門外走,卻在到門邊時頓住,“以後要有啥夫妻間的疑問跟我提,別與那簡寧一太近乎,她會帶壞你的。”

本以為許子傑提議吃飯,也就附近隨便找一館子將就一頓,可他竟然開着車停到了一五星級酒店門前。從車裏下來時,我有些不好意思:“那個就咱倆吃飯,規格不用這麼高吧?”他也沒應我,只一手環住我的肩帶着進了門,等邁入包廂時,我愣住了。

一桌子的人,齊刷刷向我們看過來。有老爹、小叔叔夫婦,還有公公婆婆都在列。老爹首先皺着眉嚴厲批評:“還有點紀律性嗎?有你們這樣讓長輩等的?”

子傑淺笑了下,道:“爸,抱歉,是我的錯。昨兒忙晚了,今早睡過了頭。”

老爹不說話了,其他人的目光掃向我,這才意識到他剛才那句“昨兒忙晚了”背後的意思,頓時臉上飛了紅暈。還是婆婆打破尷尬,招呼我們落座,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這是回門酒,之前一早就定好了的。這頓辦完,二老收整收整就要回C市去了。

而我因為新婚夜之“荒唐”,將這事拋到腦後去了。

為求表現,吃飯過程中,我微笑到面部表情抽筋,而飯菜卻沒吃多少,還得忍着少說話。總算熬到用餐結束,二老提出了告辭,我作為媳婦,自然得跟着去送行。

婆婆臨走前,送了一隻玉鐲我,碧綠碧綠的,我面帶微笑送他們上了車。

夜間來臨,豺狼蘇醒時。說的不是子傑,而是我,還真被簡寧一那丫給帶壞了,滿腦子考慮的是早上糾結的問題。當然沒她那麼黃暴,我想的是晚些他將我撲倒時,該不該把心中的提議說出來。

浴室門開,許子傑頭髮滴着水從裏頭走出來,微微敞開的睡衣內,可見身前水漬沒擦凈,向下滾落延伸進……這太刺激、太性感了!低頭抱起自個兒的睡衣往浴室沖,卻在與他擦身而過時被他拉住:“蘇敏,等下再洗,跟你商量個事。”

“啥事?”視線落在他胸前,吞咽了下口水,有些心不在焉。

“明天我要去Z市一趟。”

我點點頭,應聲:“知道了。”就這事用得着跟我商量嗎,繼續吞咽口水。因為我這角度恰好能看到睡衣底下鏤空處,那裏春色無邊。

“蘇敏,我在跟你說事,注意力集中點!”子傑音量提高了,我趕緊抬起目光,正視他的臉。卻聽他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隨後問,“你怎麼說?”

我認真考慮了下后,才回道:“咱結婚了,你就是一家之主,大事你做主,小事你決定,不用什麼事都和我商量的。”忍不住為自己喝彩,這番言辭夠大度,夠開明吧。

哪知他眉梢抽了抽,盯了我半晌后才道:“我算是明白個事,跟你說話就不能繞着彎,因為你就一根筋。我剛才的意思是,要去Z市一陣子,你是留在這邊呢,還是跟我一起過去?”

一陣子?“那是多久?”

“待定。”

我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他的胳膊緊緊道:“子傑,我錯了,我發誓以後再不跟寧一瞎摻和了,你可不能為了這就跟我分居啊。”

他的反應是掙開我的手,然後推我到浴室門口,抬起腳將我踹了進去,咬牙低吼:“去洗澡!把腦子洗清楚了再出來說話。”接着砰的一聲,門被他重重關上了。

這性子!真夠急躁的,幸虧有我這慢性子捂着,出不了大問題。

也不知他發哪門子火,一邊衝著涼一邊回想剛才的談話,想從中總結出點啥來。結果洗到一半就聽外面吼了:“蘇敏,你給我出來!”

急匆匆跑出來,就見他手上拿了個綠盒子怒視着我問:“這是什麼?”

我朝盒子指了指,小聲提醒:“那上面有字。”“傑士邦”三個字還是挺顯眼的,他沒道理看不到。下午偷了個空,特意跑去藥店溜達了一圈,轉身就把這捎回來了,藏在了床頭櫃裏。之前我琢磨半天的心事就是這,覺得有這個必要跟他提一提。

可真話到嘴邊時,我到底還是羞澀的,只敢隱晦表達:“網上有人說,你那個樣子比較傷身體,不如用小雨衣的好,安全又健康,有助身心。”

某人大步朝我走來,我見形勢不對,扭頭就跑。雖然我不明白他為啥跟吃了爆竹一樣,但風雨欲來的氣息還是嗅得出的。可剛跑進客廳,就聽身後腳步聲逼近,心慌之下腳底踉蹌,往沙發栽去。在接觸地面的瞬間,腰上被箍住,隨後攔腰被提起往回走,倒退的景物中想抓住點啥,手還沒抬就聽頭頂冷冷威脅:“蘇敏,你要再亂動,我讓你當回空中飛人。”

空中飛人?遊樂園裏我玩過,還算刺激。基於家中器材有限,想想還是算了,怕有個損傷不太好。一個慣力,我被丟進了軟鋪里,骨碌翻身,就見他一粒粒解着扣子,很快睡衣敞開了,不禁問:“你幹嗎?”

“你說幹嗎?”

“……”我嗚呼哀哉了。

天蒙蒙亮,被從被窩挖起來,可憐見的,坐進車內時,我連眼睛都睜不開。

一路磕磕碰碰頭撞車窗上打瞌睡,抵達Z市時已經日上竿頭,我也從瞌睡中拼湊了睡眠,算是休整過來了。

車子停下,就見堂哥許子揚站在那兒,視線掃過來,在我身上沒停留,落在子傑那邊。推門下車時,兩個男人已聚首,只聽許子揚道:“先上樓吧。”

我抬頭看了看,眼前是幢高樓精品公寓,不由得暗自猜想,難道這是他堂哥家?一個晃神間,他們已經邁進了樓內,趕緊亦步亦趨跟上。今兒子傑穿了一件黑色風衣,衣擺隨步履走動而翻飛,有股說不出的俊逸氣息。

反觀那許子揚,初見他時我就讚歎過男人絕色不外乎如此,精緻剪裁的深色西裝裹身,透着股暗沉氣息。但他從骨子裏泛着冷意,只在對着余淺姑娘時溫柔無限。

余淺姑娘?!我怎麼把這給忘了呢,許子揚在這裏,那余淺姑娘不是就在樓上?欲哭無淚,今天才是新婚第三天,我家大人就火急火燎趕來見心上人……

意識到這個問題后,我開始冥思苦想如何阻止他不上樓,抬頭間發現兩道目光射向我,他們已經停駐在電梯前。我連忙笑臉迎上去,狀似不經心地提議:“子傑,還是別麻煩大哥招呼了,我們先去酒店安排住宿吧。”

電梯門開,許子傑環住我的肩膀往裏走,嘴上回:“不用。”

拒絕得夠直白!我眼角抽了抽,心生第二計,扒住門框驚呼:“啊,我的包落在車上了,我們回去拿吧。”他扭頭看我,微蹙了眉,“你什麼時候有過包的?”

呃,我忘了!打小起,女士背包與我無緣。我趕緊糾正:“記錯了,是外套落車上了。”

“蘇敏,你今早出門沒穿外套。”哪知子傑再度戳穿了我,目光瞟到我的手指上,輕描淡寫地說,“電梯門壞了,你自個兒在這修理。”呼溜一下,縮回了爪子,門緩緩關閉。

我心裏默默哀號。

屆時已沒啥想頭了,做好心理準備目睹他與心上人“眉來眼去”。哪知到一扇門前時,許子揚從兜里摸出鑰匙遞了過來:“我就不進去了,晚點兒打你電話。”

子傑接過鑰匙點點頭,轉身就去開門。我在旁看得莫名,這是哪遭?堂哥提供機會給堂弟和自個兒姑娘幽會?還連鑰匙都送上了?那頭許子揚還當真衣袖揮揮,邁步走進了電梯離開了,看得我那叫一個糾結。

這頭門開了,子傑也沒招呼我,就直接走了進去。如此情形下,我也無須斟酌了,趕緊跟上吧。顧不上參觀什麼擺設,眼睛自動變成雷達模式,開始四處掃描,且看余淺姑娘是在哪處,總得做出有效的規避吧。

怎麼著有我這“電燈泡”在場,他們那個啥,也會收斂點。想想又覺得悲摧了,怎麼著我就淪落為“電燈泡”了?好歹我也是名正言順的正室啊。

客廳不見,那是在卧室?瞄了眼某人的動向,乘他不注意如矯捷迅猛的豹子鑽進了卧室,找了一圈沒發現敵情,迴轉客廳時突聽洗手間有聲音,原來在那兒!想都沒想就沖了過去,然後……我雞凍了!

先解釋下洗手間的格局,門打開是洗手池,洗手池的對面是抽水馬桶,再進去就是一個浴缸。很普通很平常的衛浴設備,不普通的是那裏頭站了個人,佇立在抽水馬桶跟前。

而這個人,很不巧地,是剛才我明明看到坐進沙發里的子傑。現在也沒心思分析他怎麼移形換位如此快,從沙發就到了這裏了。此時他面色黑沉,雙目怒瞪着我。這還是其次,主要的是,在他偏下方位置……雙手提着松垮垮的褲子。

這種情景下,已無鬚髮揮聯想能力。

“蘇敏!”大人咆哮了,我奪門而逃。

慌不擇路間,最終選擇餐桌底下為藏身地,沒過兩秒,就聽頭頂傳來敲擊聲,隨後陰惻惻的聲音響起:“你是打算躲在桌子底下不出來了?”扭頭一看,一雙鋥亮的皮鞋赫然就在桌外!

狼狽地從桌子底下爬出來,仰頭一看,那臉色陰沉得嚇人。我強裝笑臉顧左右而言他:“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的?”只見他朝我身後指了指,順着他指的方向回頭去看,結果這一看,連死了的心都有了。

我在慌不擇路間,不知何時把他脫下的風衣外套勾在衣服上了,然後一路拖着跑,等我覓得良地藏身時,那件黑色風衣赤裸裸地暴露在外!難怪我剛坐地上時,沒覺得這地面涼,原來是那風衣墊底下呢!

這時候“尷尬”一詞已不能形容我的心情,硬着頭皮裝傻:“那個啥,洗衣機在哪兒?我看你這外套髒了,幫你洗洗吧。”許子傑沉目盯着我,眸子裏的火焰在串燒,看得我後背發涼。

就在我快撐不下去準備認承認錯誤時,他終於開了尊口:“蘇敏,我以長官的身份命令你,兩個小時內將屋子打掃乾淨,床鋪整理出來,至於你手上的衣服,給我手洗!如果辦不到……”

“報告長官,我一定辦到!”一個軍姿站定,高聲截斷他的話,此時不表態,更待何時。

涼颼颼的眼神將我掃了個遍,這才轉身走入某扇門內,那個房間我剛才探查過,疑似書房。經此一事後,我也安頓了,大致了解到這個屋子應是許子揚特意安排給我們住的,是我先入為主地想成了他家,以為余淺姑娘住在這裏,然後有了後續的荒唐事發生。

整個屋子的格調偏英倫風,雖不至於髒亂,但也久未住人。

從小受打壓慣了的我,家務事難不倒我,擼起衣袖,說干就干。五分鐘后,我跑去敲書房的門,聽到應聲后探了個頭進去:“子傑,床單和被子那些放在哪兒?”

他從書牆那邊轉過身,涼涼丟來一句:“自己找。”

我縮回了頭,麻溜小跑而走。

十分鐘后,我又敲開書房的門,有些糾結地彙報:“找不到肥皂和肥皂粉,衣服怎麼洗?”砰的一聲,一本厚厚的書丟在了桌面上,“清水洗!”

收到指示,扭頭跑向陽台,與那件風衣周旋。當我第三次敲響書房門時,連我自個兒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可實在是……“子傑,家裏沒拖把,不好打掃。”

不明物向我飛來,眼疾手快關門,鈍聲在門板背後響起,然後自由落體掉在了地上。我拍拍胸脯,驚嘆:好險!

在我忙碌中途,那扇門開了,但他瞟都沒瞟我一眼,直接拉開大門出去了,只留了個清撩的背影給我。我暗想他這氣還真不小,出去了也好,可以暫時消消氣。

但過了小半日,肚子就開始叫了,此時門正好打開,只見子傑兩手拎滿了袋子走進來。看到我就喚:“過來幫忙拿東西!”我連忙趨步上前,接過他一邊的袋子,全是生活用品。

等聞到其中有餃子的香味時,心裏就樂開了花,麻溜跑去廚房拿了筷子,打開餃子打包盒,就開吃起來,一口下去,嘴裏塞得滿滿的,心裏甜蜜蜜的。

這男人啊就是喜歡面上扮黑,嘴上冷刀子,其實底子裏是貼心的,知道我定是肚子餓了,然後帶了吃的回來慰勞我。

可等我扒到第三隻餃子時,卻聽他冷聲道:“那不是給你吃的。”

啊?我咬住餃子抬起頭,疑惑地看着他,不給我吃給誰吃?低頭看了看盒子裏的數量,確實不多,難道他也還沒吃?那剩點給他好了,最多我餓着點。於是我邊吞咽着餃子,邊道:“那,給你留十個,我吃六個就好。”

老實說,六個餃子連給我塞牙縫都不夠,可我不能為了口腹之慾而忘了自家老公。

哪知他走到桌前連盒端走:“餃子是買給小白吃的,你肚子餓自己去廚房做,食材在袋子裏,拿去放冰箱。”

小白?Who?這屋子裏統共就我和他兩人,哪裏又多出一個人來?卻見他手上端着盒子,走到了沒關的門前,然後低頭輕喚:“小白,進來吧。”

外頭有人?我三步並成兩步跑過去,好奇地去探望,結果視線從上到下,定住!毛茸茸的一團,白乎乎的一堆,小白是只狗?

子傑蹲下身去,將盒子放到了它面前,結果它只是瞟了一眼,趴回地面,神情頗似不屑。瞬間怒了,那可是從我牙縫裏奪下來的餃子,你丫還不愛吃?哀怨地點了點他肩膀勸道:“狗不吃餃子的。”

“你怎麼知道?”

一句話把我給堵得好像我多沒常識似的,咬牙辯駁:“我小時候養過一頭狼犬,無肉不歡,愛啃骨頭。至於這種博美,就算沒狼狗彪悍,最起碼也得吃專門的狗糧吧。”

子傑默了半晌,回了我一句:“餃子裏也有肉。”

繼而伸手抱起小白,越過我進屋,直往廚房而去,等再出來時,手中已無餃子。我悄聲鑽進廚房,尋了一圈,發現那大半盒餃子躺在了垃圾桶里。這人也太不厚道了,寧可浪費也不成全我,可憐我總共才吃了三個餃子。

無精打采地去翻食材袋子,還能怎麼辦,肚子餓了總得自求生路呀。門上傳來輕敲,抬首見他抱着小白佇立在那兒,面色微帶遲疑地問:“你懂狗糧?”

我想了想,點點頭。

子傑轉身而走,走了兩步頓住,頭也沒回喚:“蘇敏。”我立定,高喝:“有!”命令傳來,“跟上!”小跑步上前,緊跟其後。

等在樓底下來迴轉了兩圈后,我不得不小聲問:“這是要去哪?”他停住,側頭問我:“哪裏有賣狗糧?”

半小時后,從寵物店裏出來,滿載而歸。我這邊還抱了個寬敞明亮的狗屋,只是前頭那人卻面帶慍怒,我埋着頭,盡量減小自己的存在率。當到了公寓樓底下時,還是因為那小白突然爆吼了兩聲把他的火焰點燃了。

“以後你能不幹那麼多不着調的事嗎?”

我懊惱地瞪了一眼小白,弱聲辯駁:“不是你說它失戀了嘛,所以我看那寵物店裏這麼多狗,就想着給它相個親,沒準就能讓它緩過神來。”

“結果呢?”

結果……某隻母狗以為小白橫刀奪愛,揚起爪子捍衛愛情,跟小白直接扭打在了一起,把寵物店鬧得雞飛狗跳!那時,他因為發覺我其實對狗糧一竅不通,直接指派我看管小白,由他跟店內工作人員了解喂狗詳情。

於是等他趕過來時,小白已經被那條母犬壓在身下當“小三”扁。我在旁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因為那個啥,我被一條雄赳赳氣昂昂的公犬給虎視眈眈地攔住,大有我動一步就撲上來撕咬的趨勢。倒不是我懼了一條狗,而是我在衡量要如何用和平模式解決這場三角戀愛的糾紛,難不成我還跟狗廝打在一起?

總之一句話,子傑趕來的不是時候!早一點來,那麼可挽救小白免遭九陰白骨爪;晚一點來,我也解決了那對“小情侶”。偏偏不早不晚……然後過錯全堆我頭上了。

邁進屋門,前頭身影直接下令:“你離小白兩米遠。”我撇了撇嘴,沒敢抗議,這是怕我把小白給荼毒了?切,還不知道是誰荼毒誰呢。乘着他拿狗屋找地裝置,我朝小白比了個中指,壓低聲音命令:“以後離我遠點!”

哪知小白原本還耷拉着腦袋,半閉着眼趴在地上,突然抬起頭就朝我猛嚎起來,這一嚎我就急了,被子傑聽到不是又要指責我欺負它。果然那頭腳步聲傳來,人未到聲先到:“蘇敏,你就不能離它遠點?”

我哧溜一下鑽進了廚房,順便把門給關上了。可狗仗人勢這話真不是假的,那貌似溫善的小白,居然追到門口吼個不停,把剛才憋屈受打的氣全撒我身上了。可憐我還只能咬咬牙忍着,因為我發現了,我家大人喜愛它,在這個屋子裏,我的地位呈滑鐵盧。

都說人善被人欺,到我這要改一下:人善被犬欺。

小白風波,最終在我的卑躬屈膝下平息了。

不是我沒骨氣,而是這關係到切身利益,不把它給伺候好,子傑那裏沒好臉色給我看。如此情形,我只能把腦子動到小白身上。幾次嘗試喂它狗糧,又帶它外出溜達后,它終於放下對我的成見,不再見毛色變地吼我,也與我拉近了那兩米的距離。

這日晚上,子傑帶我出門吃飯,走進包廂時,我眼睛一亮,抑不住喜悅喊道:“小叔叔。”那坐在正位上儀態從容的男人,不是小叔叔還能是誰?

小叔叔笑着揚手招呼我:“小敏,坐過來。”我立即屁顛屁顛小跑過去落座,熟悉的范思哲香味流轉鼻間。都說用這種香水的男人很有品味,在我的感官印象里,小叔叔極具男人魅力。我偏頭問道:“小嬸嬸呢,沒過來嗎?”

“過來了,她覺得累,在酒店裏休息呢。”

點點頭,沒再多問,回眸間見子傑也已落座。不過沒坐我身旁,是坐在了對面,他的旁邊還坐着他堂哥許子揚,正唇角含笑看着我們。

眼珠滴溜兒轉了半圈,氣氛有些不對。統共就四個人,卻要了張圓桌,雖然桌子不大,但位置是按八人座的排。我與小叔叔並肩坐一起,那頭許子揚與小叔叔隔開了一個位置而坐,子傑坐他身旁。也就是說我與我家大人之間隔了三張椅子的位置,於是成了對岸兩相望。

再看三人神色,小叔叔這不用說,他總是那調調,我已見慣不慣;子傑感覺有些疏離意味;許子揚則一改往常的冷沉,眉宇間多了鋒利,氣勢上竟不輸於小叔叔。

一看這架勢,應是他們男人有事要談。來了近小半月了,大抵已經明白這一個個都往Z市跑的原因。許家要準備出擊,據說之前也是在這裏蕭敗的,在哪裏跌倒就要在哪裏站起。

不能怪我對這些事不感興趣,而是他們談的事聽得我雲裏霧裏,都是說半句留半句的,最後我也懶得再去聽,填飽肚子后就悄悄拿了手機藏桌子底下跟簡寧一發起短訊來。

短訊發過去,很快就回過來了,但就兩個字:沒空。

氣得我想罵人,然後我將憤怒的語言轉化為文字再次輸送。這回是過了五分鐘才回的:蘇小敏,我是陸昊,辦事中,勿擾!

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啥情況,這實在是有礙風化啊!夜還沒深呢,兩人居然就在那辦事了,看這情形自我婚禮那晚寧一把陸昊壓倒后,兩人用小半月的時間,演變成互壓了。真叫人眼紅!與之相比,我這已婚婦人就比較悲摧了。

自從小白成為家庭成員后,子傑把溫柔體貼給了它,把疾言厲色給了我,時不時就將我打壓一番。最主要的是,再沒對我付諸狼性,我尋了下原因,歸結在小白身上。

因為每每有那麼點情緒醞釀出來了,它就在旁見天吼着,十足的超級電燈泡,吼到你啥情緒也沒了,它就鑽回狗窩了。回頭我還不能修理它,因為那啥,有人護着它呀,要是對它動上手了,那撕心裂肺一吼,我這身皮就得繃緊了。

回到當下,心裏不是滋味,基於受到不小的刺激,我決定小報復下。撥通電話響兩聲掛斷,再撥通,周而復始三回,我埋下頭將耳朵貼近了聽,那頭關機了。

“小敏,桌子底下有什麼?”耳畔傳來小叔叔的詢問聲。

我連忙回話:“沒啥,不小心把筷子掉地上了。”假意俯身去撿,納悶他們談事怎麼注意上我了。抬起頭時,就見小叔叔看着我,溫和地問:“近日可有闖禍?”

呃,小叔叔,不帶你這麼問話的,好像我常闖禍一般。趕緊搖頭,卻見對面眉毛輕掀,我朝他暗使眼色,可別在小叔叔面前拆我台。再回眼看小叔叔時,見他眉色疏散,很是愜意的樣子。後面又問了些家常的事,我都乖巧地一一回答了,最後小叔叔很是滿意。

從飯店出來時,小叔叔拍了拍我的肩膀吩咐:“我會在這邊待一陣子,平時沒事的話就去酒店那邊陪陪你小嬸嬸。”

我滿口應下,第二天安排好小白的起居,就打了車往昨晚小叔叔提到的酒店而去。子傑大清早也出門辦事了,交代過中午不回來,讓我自行解決飯食問題。我打算去找小嬸嬸一起用餐,乘這機會巴結巴結她。

可剛走出電梯,就遠遠聽到爭吵聲,舉目一看,那邊站了三人。第一眼看到的自當是子傑,沒想到他居然也跑小嬸嬸這來了,早知跟他一起啊。此時他正一手環着小嬸嬸的肩膀背對着我這邊,挺拔的身材遮住了些視線,但我仍從縫隙中看到站他們對面的是小叔叔。

不由得納悶,他們怎麼吵起來了?

只聽小嬸嬸揚高聲音如宣誓般道:“蘇暮年,你聽着,我會永遠追求心中的夢想,也永遠愛他,此生不渝!”

“心中的夢想,永遠愛他?我等着讓你夢想破滅的這一天。”小叔叔的聲音是從未聽過的寒冷,且帶着蕭沉的怒意,語氣凌厲。很顯然,他們口中的這個“他”,是指第三人。我還來不及驚訝,就聽子傑在低吼:“夠了,蘇暮年!”

心中一顫,眼皮開始跳起來,不好的感覺油然升起。

小叔叔沉怒聲起:“‘蘇暮年’這三個字是你喊的嗎?”

“呵,”清涼的聲線裏帶了濃郁的諷意,“那喊什麼?跟蘇敏喊你小叔叔?”

“就算不喊聲叔,你也該喊我一聲姐夫!”

小嬸嬸突然尖聲諷笑起來:“哈,蘇暮年,你配嗎?你除了會用逼迫的方式來達到目的,還會什麼?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將余淺母女軟禁了,以此來逼子傑和你侄女蘇敏結婚,你覺得這樣的婚姻能長久嗎?”

轟!腦子轟然而炸,思緒翻飛,支離破碎。

原,來,如,此。

僅剩的那點神志,強命自己轉身悄悄退離。來去匆匆且安靜,無人知曉,走到樓底下抬起頭,這日天氣當真是極好,陽光明媚,照在身上只覺得暖洋洋的。

可是我卻覺得周身從外到內,從頭到腳,骨子裏泛冷。原諒我的腦神經沒法運轉,到了麻木不仁的境地,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后才拿出手機撥通簡寧一的號碼。因為這時候除了找她,我不知道還能找誰傾訴,而如果不傾訴,我想我是完了。

電話接通時傳來的是男聲,我默了下,輕聲道:“陸耗子,麻煩你把手機給寧一。”許是我的口吻太過正經,那頭像是愣了兩秒,繼而丟了倆字:“等等。”再傳來聲音已經是寧一在說話,我只做了個要求,“能讓你男人消失半小時嗎?”

然後她丟了與她男人一樣的兩個字給我:“等等。”

好吧,這默契……等到她終於肅清“蒼蠅”后再回來,對着話筒道:“蘇敏,你最好有重要的事跟我說,否則我飛不死你丫的,老娘我可是好不容易把陸昊逮在家裏一回。”

我沉默了下,將剛才偷聽來的事跟她倒豆子般全說了,講完后靜等她高見。

卻聽她咂吧了兩下嘴后問:“就為這事找我?”我老實應聲,講得這麼明白,不為這事還能為啥?難道跟她探討如何“辦事”?

寧一在那頭直接乾脆地說了倆字:“離婚。”

我頓了頓,中肯地問:“有折中的辦法嗎?”前後我跟他結婚才半個來月,這丫就在那兒慫恿我離婚了,有這麼當閨密的嗎?她這是唯恐天下不亂。

那頭寧一的笑聲特別尖銳,帶着滿腔的嘲諷意味:“敏子,你其實只是想傾訴,不是想要聽我建議,我勸的你要能聽,就不叫蘇敏了。你栽了,是真的栽了,你家男人從頭到尾在利用你,跟你結婚也是為保別的女人,都這樣你還是對他沒絕望,你這輩子是跌在這條河裏爬不起來了。要折中的辦法?行,有一個,跟他死磕到底吧,指不準有一天他發現你的好,然後回頭就愛你了。”

嗯,到底是閨密,確實懂我,這方法聽着也勵志,正想誇獎兩句,那頭她又金口斷言了:“保守估計,你得等到天荒地老。”

天荒地老?好浪漫的成語,好悲摧的人生。不過我願意。

微仰了目光看頭頂的太陽,在目眩中輕聲道:“寧一,你知道嗎?其實能夠等到天荒地老,也是一種幸福。”那頭寧一哀嘆:“敏子,你已無可救藥。”直接將電話摞了。

嘟嘟聲流轉在耳膜間,單調孤涼,如我心境。

齜牙咧嘴,漾開笑容,這樣才像沒心沒肺的蘇敏嘛。控制不住腳,走着走着又回到了酒店樓底下,我左右看了看,找了輛停在車影中的越野車作掩護,目不轉睛盯着大門。

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有人出來,不由得覺得心焦煩躁,難道剛才我走開那麼會兒,他們恰好都離開了?其實我也不知道回來是要幹嗎,等着子傑出來衝上去跟他干一架?貌似打不過他,吵的話也沒氣勢,被他眼一瞪我就蔫了。

再說這個事,我根本沒理,是小叔叔虧待壓迫了他們許家。對,我是回來找小叔叔理論的。總算找了個可說服自己的理由,心緒稍稍迴轉了些。

突然身後傳來沉喝:“幹什麼的?”我被嚇得驚跳而起,回頭一看,是穿着制服的保安!基於心情不算美好,我沒好氣地嚷:“師傅,能不這般嚇人嗎?”

卻見他邁上兩步,冷哼着說:“注意你好久了,鬼鬼祟祟躲在車子旁邊,是不是想拿工具划花客人的車?”

我鬼鬼祟祟?划車子?瞬間暴怒:“你怎麼說話的?我哪裏鬼鬼祟祟了?你哪隻眼睛看我要划車子了?”本來就一肚子哀怨沒處抒發,找簡寧一那丫談心,給我左一個天荒地老,右一個無可救藥,直接把我給說憂鬱了,回頭還碰上這事,能怪我脾氣暴嗎?

那保安許是沒想到我突然這般兇悍,往後略退了一步,卻仍不依不饒地質問:“那你一直站在車后幹嗎?都有半個多小時了。”

“哈!”我仰天諷笑,“我看這車型不錯,行嗎?我研究下細節回頭去4S店買,行嗎?”

“你喜歡這車?”

“對,我就是喜歡,怎麼了?”

等等,聲音不對!方位不對!倏然轉身,高大挺拔又英俊帥氣的許子傑不知何時站在了車前,剛才講話的顯然是他。我頓時就蔫了,小心地看了眼他的神色,諱莫如深,一點都看不出來他之前有過情緒波動。

他的視線從我身上撩過,轉向那邊的保安,淺聲道:“抱歉,她是我老婆,是我讓她在車邊等一下的,給你添麻煩了。”

保安怔了一下,連聲道歉,訕訕而去。

我將眼前的越野車重新審視了遍,話說我這眼光也忒毒了點,隨便找了輛車子掩護,居然就找了他開的那輛!不過我還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多了輛越野車,剛買的?不像,成色有些舊了,朋友借的?

“還不走嗎?”催促聲傳來。

“去哪?”

他蹙了蹙眉,跨過兩步拽起我的手就往酒店反方向走。我指指後面車子問:“把車撂這不開了嗎?”

“哪裏有車?”

“你剛才不說那車是你的嗎?”

“我有說過?”

回想了下,好像沒說!可他說話時的神情,倨傲鎮定,從容自若,然後讓在場的其餘兩人都以為那輛車子是他的。不得不承認,氣勢上,我輸他的不是一截。到我這兒就是差點干架,到他那兒一句話就把紛爭解決了。

低眸間視線落在他拽在我腕間的手上,不緊也不松,就像他對我的態度。時而強勢冷凝,時而婉轉溫和,將我的心如旋珠撥轉,控在執掌間,逃也逃不開。他的心中是否有着一把戒尺,衡量着我和他之間的距離,或遠或近。

當他鬆開手攔車時,驟失的溫度讓我心中一空,這才發覺,原來哪怕他在我不遠不近的地方也是好的。如果有一天他像現在這樣放開我的手,到了我無法企及的位置,那才真的叫悲摧人生。

他把我送到公寓樓下沒有停留就去辦事了,我撥通了小叔叔的手機。

之前在酒店樓下被發現,以子傑的智商能猜不到我為何在那兒嗎?可他一路沉默,沒有多問一句,甚至態度是從沒有過的謙和,卻多了疏離淡漠。

如此這般,我要是還拎不清,就真是豬腦子了。與小叔叔的這場會談,成了必然之行。

約的是公寓對面的咖啡館,等了二十來分鐘,就見一身黑沉裝着的小叔叔推門而入。

等他落座時,醞釀了下情緒,打算開門見山,因為就我這腦力,還不夠與小叔叔鬥智的。

“咳咳,”以兩聲輕咳為開場白,隨後要求,“小叔叔,你能把余淺放了嗎?”

那邊小叔叔聞言頓了下,漫不經心地問:“子傑告訴你的?”我搖搖頭,凝目而望:“昨天你讓我有空就去陪陪小嬸嬸,你也知道的,你的話我一向都聽,所以今天上午得了空就過去酒店了,結果很不巧,你們不方便見客。”

我這意思應該表達得很清楚了,不想他又把過錯加註在子傑身上。

小叔叔的神色微不可察地變了下,轉而又恢復了自然。他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藍山,才淺聲道:“小敏,這件事你別管,我會處理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忽然鼻頭酸澀,垂眸間有水珠滾進了茶杯里,漾開一圈圈水紋。耳畔傳來男人驚疑的聲音:“小敏你……”

“小叔叔,我知道你疼我,可不能是這樣的。”

恍然明白,難怪許子傑明明在醫院時對我一副深惡痛絕樣,過了一個月卻主動來找我道歉;後來進了特訓隊,他有條不紊地向我提出交往、戀愛,然後結婚,就像是一個既定好的方程式;而婚禮那天當晚,他獨自站在陽台浸潤在黑暗裏,滿身孤涼與絕望!

這許許多多的事情背後,都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余淺姑娘。

他為了她向我低下高傲的頭,他為了她強顏歡笑與我從戀愛到結婚,他為了她甘願隱忍所有的悲苦,只是為了她。

再抬頭時,淚眼已經矇矓,我從未這樣哭着求人,尤其是對着小叔叔:“放了她們吧。”

於情於理都不能拿婦孺嬰孩作為要挾,那不僅對子傑是一種折辱,更對我是一種莫大的諷刺。本以為婚姻的背後,最多就是這個男人放不下過去,為成事而接近我,如此這般反正我本就有意於他,也甘願被利用,最起碼還能在夾縫中獲得他的注目,那我也就滿足了。

卻不知,就連那些注目都是奢求來的,是他千般隱忍后不得不為的。

不得不!三個字何其諷刺啊,我蘇敏竟然淪落到了這種地步。抬手抹去眼淚,想來個笑臉掩飾這一臉苦相,卻聽小叔叔道:“笑不出就彆強笑了。當初我就問過你想清楚了沒,你的答案是從未有過的肯定。既然如此,無論是大哥還是我,都會為你達成所願。”

“可是我……”

“小敏,別插嘴,聽我說完!”

縮回了到嘴邊的反駁,心生懼意。老實說,小叔叔嚴肅起來,要比老爹還嚇人,面色微沉,眼神卻幽深銳利。

“從小我就教過你,目標明確了,就儘可能地實現它。過程可以暴力,可以溫情,可以強取豪奪,也可以心甘情願。權看你如何衡量這個目標的價值,看它是否值得你拼盡全力。”

“那……我和他已經結婚了,沒必要再關着余淺母女了吧?”

他卻搖頭而嘆:“小敏,你還是不懂。你真以為我軟禁她們母女是為逼許子傑娶你?誠如你小嬸嬸說的,逼迫而來的婚姻不會長久,這個道理我又如何會不懂。自你小嬸嬸嫁給我開始,咱們蘇家與許家其實已經連成一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許家是一個深坑,要想水漲河滿,必先保證沒人會臨陣退縮。要做到這個保證,那就必須先排除軟肋,余淺母女,就是他們兩兄弟的軟肋。與其讓對方拿她們來做文章,還不如由我們蘇家插手,將人隱藏起來,起碼要比留在他們身邊要安全得多。”

這回我有些聽懂了,遲疑地問:“你的意思是余淺其實是被我們蘇家暗中保護起來?”

“要不然呢?你當我和你老爹是搶劫犯還是拐騙犯?”

呃,面色微赧,我小聲辯駁:“我哪有那意思?”

“嗯,是沒那意思,就是我這屁股還沒坐熱,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我放人。”

哪裏一把鼻涕一把淚了?不過就是小抒發了下情懷……

之後從小叔叔口中得到了肯定答覆,等子傑和他堂哥許子揚正式在Z市翻身後,余淺姑娘就會回來了,這是他們之間一早協定好的。

因此我也鬆了一口氣,至少這個事沒我想像中那麼糟,但我依然覺得難過。

自那天開始,我和許子傑之間似有什麼變了,表面上好像保持原狀,該埋汰我時埋汰,該修理我時照樣修理,可就是有股子疏離油然而生。

矛盾偏飛,像雪球般越滾越大,終於某天,爆發了。

爆發點還得從小白說起。

晚上子傑回來,將外套一脫扔沙發上,習慣性地走向狗窩去撥弄撥弄小白,這是他們一人一狗之間的逗趣。突聞那頭沉聲而問:“小白怎麼回事?”

我探頭朝那邊一看,就見小白橫躺在地,肚皮都露出來了,眼皮半搭着,似奄奄一息狀。我心中一緊,急忙跑過去,等到了近處腳下一軟,一個趔趄差點摔過去。那狗屋的墊子上,明顯有疑似嘔吐物,恰恰就在小白的嘴邊。

寒涼的目光射來,其中含着沉怒。他俯身抱起小白就往門口走,我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跑到沙發邊抓起他的外套跟了上去。火急火燎趕到寵物醫院,醫生一診治,就語帶責怪道:“你們也太不當心了,這癥狀明顯是吃壞肚子了,而且有段時間了,怎麼到現在才來看?”

“你給它吃什麼了?”耳旁質問聲起,子傑面色已是蕭寒。

我心中一沉,莫不是昨晚我吃剩下的肉湯拌飯有問題吧?這陣子他貴人事忙,常不回來吃飯,我一個人伙食就簡單了,有時候懶起來就拿隔夜飯泡泡,或者炒個蛋炒飯之類的。通常這時候,小白就在我腳邊巴結奉承着,肖想我碗裏的飯菜。

可這都跟我吃了那麼多天了,之前都沒事,怎麼會突然就吃壞肚子了?

在子傑嚴厲的眼神下,我支支吾吾說出昨晚那個肉湯拌飯,旁邊醫生一聽連連搖頭:“這種寵物狗的胃金貴,哪裏能吃粗糧啊,肉湯裏面有油脂,會滑胃,難怪會吃壞呢。”

我哀怨地轉眸,這獸醫會不會說話呀?白米飯這麼金貴,怎麼到他嘴裏就成粗糧了,還肉湯滑胃,我呸!哪門子的歪理,一點科學依據都沒有。沒看子傑已經在那兒怒火熊熊燃燒了,還在旁邊火上澆油,這是要害死我啊。

從寵物店出來,小白已被打了一針,還餵了葯,相比送來時的氣色要好了許多,如今正偎縮在子傑懷中閉目休養。我悄悄瞟了眼他的臉色,賠着笑伸手:“我來抱吧。”

卻見他往後退開一大步,冷冷丟下一句:“不用。”隨而繞開我而走,徒留我一人僵立在原地。眼見他越走越遠,咬了咬牙,趨步追了上去。

無聲沉默,我沒有緊靠着他,落後在一米開外處,步伐與他保持一致,左腳起,右腳邁,像以前走隊列正步一般。突然有些懷念那段日子,那時候不管他對我心存何念,至少沒有這許多煩惱事。

……

愛情的這條長河,是我無數次跌倒又爬起的過程,因為唯有爬起,我才能離頭頂的太陽更近一些。子傑,就是我的那個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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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我唯一,許我天荒(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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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的那個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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