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Guns N' Cats
……
……
失距第四年。
“那個小說寫手就在家裏。”房間內，魏行雲結束了觀測。
右眼微熱，渾身止不住地發抖。已經不是第一次使用“透鏡”觀測了，加入“組織”以來也有多次訓練進階的空間移動，但無論如何都沒法習慣這種感覺。雖然“組織”擔保正常使用“透鏡”不會出事，但有沒有可能哪次就發生意外導致最後“喪失”了呢？
肉體的緊張難以緩解，心情也越想越鬱悶。自己的人生怎麼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果然是個整天悶在家的孤僻傢伙啊。怪不得寫的東西也沒有真實感。”
齊鳴飛坐在一旁，手指搓着他額前的劉海，滿不在乎地扔出辛辣的發言。
“……你很討厭這個人嗎？”魏行雲一邊按揉右眼一邊問。自打任務開始，齊鳴飛在小說寫手相關的事上就凈是負面評價。
“討厭？”齊鳴飛捶捶大腿，“討厭他幹什麼，我又不認識他。大概是瞧不起這一類人而已。”
“而已”一詞與“瞧不起這一類人”組合，效果微妙。
“嗯。”魏行雲點頭，沒有追問的興緻，“待會是去見他，總之最好別當著他的面這麼說。”
齊鳴飛一愣，隨即笑道：“你還蠻有點特工樣子的嘛，新人。”
“呃、是嗎？”
被職場上的前輩這麼一說，魏行雲頓感手足無措。這句“新人”到底是在誇他還是在暗諷他言辭僭越？本想試着從表情推斷齊鳴飛的心思，但齊鳴飛那誇張的裝扮無形中堵死了這條路。
“你是第一次出任務？”齊鳴飛問。
“做過一段時間文件處理，用到‘透鏡’的次數也不少。”魏行雲如實說，“但這樣的任務是第一次。”
“緊張么？”
“……確實有點。不過根據情報，那個小說寫手最多也就是一個有預言能力的人。再怎麼也不用太擔心吧。”魏行雲說罷，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如果他又有野心又有能力，我想他就不至於在現在還只是個小說寫手。”
“說的也是。”齊鳴飛捏起一架紙飛機——那是他之前用打印出來的“槍與貓”的小說折出來的的——雙手穩定快速地捋過紙飛機的脊，“那樣的小說寫手，就算給他再厲害的超能力，也掀不起什麼大浪。”
“……”
“你反應還挺快的，以前想過做這種工作嗎？”齊鳴飛扔出紙飛機。
紙飛機嗖的飛到魏行雲眼前，魏行雲伸手去接，但機頭還是在他身上撞彎了。
機頭歪曲的紙飛機。
“……這種工作？”他苦笑，“不、我以前壓根不知道‘特別現象調查局’，怎麼也不可能料到現在這樣。”
“我沒特指‘組織’。就這種特工一樣的工作，以前想像過嗎？”
“這個……小時候說不定想過吧。”
實在記不清楚。而且不論小時候到底想沒想像過，反正自己加入“組織”時並不感覺欣喜。人生走上這樣的岔路哪能算什麼好事。稍微想想未來幾十年就覺得空前迷茫。自己也曾就此事問過“組織”里同為透鏡持有者的前輩，然而那位有問必答的溫柔前輩在這個問題上也躊躇了很久，最後說“對各種情況都做點準備吧，未來總是說不準的。”
低頭。打印紙折成的紙飛機機翼上還能看見“槍與貓”寫下的部分段落。
【祁陽大喝一聲，雙手掌心極速匯聚起能量，空氣在眾人眼前扭曲。連遠處觀戰的曾邪也不禁脫口而出——“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還有那種程度的力量！”】
“這也是我第一次和‘錄’合作。”魏行雲道，“我印象里那些‘錄’都是強化了身體能力，不過前輩你是有種叫作‘連接’的超能力？”
“唔，是啊。你對‘透鏡’以外的超能力也有興趣？”
“有點好奇。”
“連接么……沒什麼好說的。”齊鳴飛思考一會，“例如在超能力犯罪的案發現場連接上殘餘的能量，然後追蹤能量的去向。兩三年前工作特別多，現在不怎麼用得上了。”
——現在也不過是世界喪失距離的第四年。他兩三年前就在替“組織”工作了嗎？
齊鳴飛又從口袋裏摸出一架小一號的紙飛機——他居然還折了一架——然後擲了出去。
紙飛機滑過完美的弧線，平穩地飛出窗口。終於徹底從視野里消失。
魏行雲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走咯。去見見那個寫手。”齊鳴飛起身。
……
……
失距第五年。
魏行雲打開他自己的筆記本電腦，登上“組織”內部的軟件。
屏幕上還開了個窗口，裏面是“槍與貓”連載的小說。劇情俗套文筆一般。行文風格同過去的“槍與貓”非常相似，或許一年的牢獄生活並沒有過多改變“槍與貓”。
等待系統加載的當兒，魏行雲用手機給齊鳴飛撥了通電話。
回鈴音。
軟件加載極其緩慢，以前還沒那麼慢的。自打上次筆記本壞了又修好之後，總感覺它的性能下降了一大截。
上次壞掉還是納博科夫天文台事件那會。因為筆記本送去修了，所以自己在空間跳躍回來后不得不向鄰居求助……
回鈴音戛然而止。電話接通了。
魏行雲立刻問道：“喂，齊鳴飛嗎？”
“嗯？是我啊。”電話那頭的人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流水老哥，這大早上的啥事啊。”
軟件界面終於加載完畢，但現在魏行雲顧不上去操作它。
“那個小說寫手……賬號叫‘槍與貓’的，去年我們一起執行的任務，你還記得嗎？”
“小說寫手……啊，對，我當然有印象。怎麼了？”
“我懷疑他越獄了。”
“越獄？哈……大早上的你說什麼呢……”
“我沒開玩笑。”魏行雲說道，“他的網絡小說又開始更新了。我懷疑可能是他在逃獄後用他的超能力抹去了逃獄的蹤跡，靜悄悄地回到了現實社會。”
“嗯。不錯的腦洞，不過我覺得可能只是什麼代筆或者續寫吧，垃圾小說有忠實粉絲也不奇怪。”齊鳴飛說著，又打了個哈欠。
“你怎麼一點也不緊張，如果他真的越獄了，危害會相當嚴重——”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在魏行雲想要再說些什麼之前，齊鳴飛道，“那人已經死了。”
停滯。
“……你說什麼？死了？”魏行雲乾咽下口唾沫，“在服刑期間死的嗎？”
“不是，就去年那會。”齊鳴飛說，“沒告訴你而已。去年最後那會，其實他根本沒被送進監獄。
——我把他殺了。”
陽光明亮卻缺乏暖意。
“……到底怎麼回事？”魏行雲皺着臉，問。
“最後那下你不是直接喪失意識了嘛。當然我是捉到了他，不過你想嘛，一直以來他發動超能力都是通過寫小說的方式，我擔心把他移送監獄的過程中他會進一步覺醒，保險起見就直接殺了他。”
“你……”
“——所以他不可能越獄。死人怎麼可能會越獄呢。”齊鳴飛安慰他似的說道，“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可以上報給‘組織’。另外我中秋有約了，現在就算你來約我我也抽不開身。那中秋後再見啦。”
“……”
電話掛斷。
魏行雲怔怔地看着電腦屏幕。
——那個小說寫手死了嗎？早在一年前就死了？
在軟件上敲下自己的賬號密碼，最後的回車鍵遲遲按不下去。雙手捂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