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尾聲/A：求生欲
“是你啊，前段時間都沒有見到你。”
樓道里，孫喜晴正關上房門。她戴着眼鏡，一身運動服，鞋也是運動鞋。
“啊……工作需要，出差了。”魏行雲愣了下，“你這是要下樓鍛煉？”
“是散步。只要沒有加班到很晚，我都會去樓下走走的。”她攏了攏頭髮。
“嗯。”魏行雲對門鎖伸出手指。他剛在樓下吃完晚飯。
“一起來嗎？”孫喜晴問。
“……什麼？”
“一起散步。”
魏行雲又愣了愣，隨後點頭：“我沒意見。”
孫喜晴呼出口氣，按下電梯的按鈕。
等電梯上來的時間裏，她摘下了她的眼鏡。
“戴眼鏡不舒服。”她說，“但傍晚散步不戴眼鏡不行。”
“隱形眼鏡呢？”
“更不舒服。”
電梯門在二人面前開啟。
“所以找我陪你一起散步嗎？”魏行雲問。
孫喜晴沒有回答魏行雲。她歪頭，看着電梯裏的鏡子，捂住一隻眼睛：“近視方方面面都太麻煩了。我想着要不要做激光手術矯正視力。”
魏行雲也看了下鏡中的自己：“那就去做吧，印象里價格好像也不貴。”
“小時候我一直想做這個手術。但我爸媽不放心。現在我爸媽不管了，我自己又怯了場。”她認真地說。
魏行雲苦笑。
“你視力怎麼樣？”孫喜晴問。
“呃，有一隻眼睛近視。”魏行雲指指右眼。
“一隻眼睛？”她點點頭。
電梯停下，電梯門打開。
“對了，我要買瓶運動飲料。你要喝什麼嗎？”她看着魏行雲。
“我自己來吧。”
……
自動販賣機里已經沒有“牽彌”了。
“組織”的辦事效率一直很高，裏面能人也多，想想去年那個小說寫手的事件也是靠着自己和齊鳴飛二人就解決了。何況又吸收了新的“示”喬游天。
魏行雲選中一款他大學常喝的飲料，兜里的手機卻忽然一震。
掏出手機，是通過“組織”的軟件發來的短訊。
【你執行任務時有對我弟編什麼瞎話嗎？】發信人：關憶。
——關憶……奇怪，為什麼關憶能通過這個平台發短訊？這是“組織”執行者專用的平台啊。
“什麼事嗎？”孫喜晴從自動販賣機里拿出一瓶飲料。
“先前工作的尾聲。沒什麼。”魏行雲將手機鎖頻收好，通過面部識別購買飲料。
……
……
關航的告白以失敗告終。
“對不起，我覺得你是個很有思想的人，但我們可能不太合適。”施玉這麼說。
告白的事不脛而走，關航成了他們學校“入學才一個月就開始追女孩的牛人”。知名度略高於“覺皇”。
告白次日，好友特意來安慰他，一邊說著“天涯何處無芳草，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一邊又表示“我早說了要先打感情基礎再告白，你聽我一句勸也不至於現在這麼苦逼……”
關航本人倒對告白失敗沒什麼感覺。那樣的告白本來就必定失敗。世上不存在奇迹。
他合上筆帽，離開自家的書桌。
陽台的對面就是一所九年一貫制學校。這所學校的學生們這幾天肯定無心上課——馬上就是中秋了，再過幾天又是國慶，能放假放個爽。是了，高中生和大學生才需要切實考慮未來問題，初中生和小學生大可以好好享受這個假期。
他看眼天空與地平線，頭一次感覺這種一成不變的景象着實無趣。他有點口渴。
走到廚房，拉開冰箱門，從裏面拿出一瓶綠茶。
關航不再買“牽彌”，另一方面“牽彌”也不容易買到了。
生產“牽彌”的公司陷入了股權糾紛，老總爆出醜聞，公司一部分資產被凍結。公司里另一派系的人看準機會掌握了決策權。新的大股東做出“產品多維化”的指示，並授意關閉了“牽彌”的生產線，轉而推出了幾款套着“牽彌”皮的新保健品。對此市場反響還不錯，但遠不如“牽彌”火爆。
說是說有成癮性，但不喝“牽彌”也沒產生什麼戒斷反應。魏行雲說的話究竟是真的嗎？可若是從時間來考慮，“牽彌”的停產與成癮性又不似巧合。
——說起魏行雲的事，昨天姐姐倒是給自己打了通電話。
內容大意是“我現在很好，之前捲入了和‘全界會’有關的事件，多謝關心。魏行雲確實是我的同學——當然他不是我男朋友——他人性格有點怪，要是說了怪話你別往心裏去。”
事件至此完全結束——也不全是，那款新遊戲還在爆火，在追的漫畫還在不緊不慢地連載，自己也還沒與那晚偶遇的孟勝金再見一面，零碎的未完結的小事更是數不勝數。現實生活永遠缺乏一個完結的節點，反過來想，現實生活也就永遠缺乏完備的故事性。
瑣碎的小事過去了，生活還在照常進行。
……
以下為想像。
事件終於發展到了尾聲。姐姐再次露面。魏行雲結束任務離開。兩人最後一次見面時，魏行雲告訴關航他姐姐安然無恙，於是從椅子上起身。就在此刻，關航叫住了魏行雲——
“我知道你不可能是我姐的男朋友，恐怕只是來調查全界會的人吧。”
男朋友的說法是故事開頭的伏筆。在魏行雲費盡心思扯謊想進關航家門時，關航鄭重其事的最後一問“你是我姐的男朋友嗎？”
面對關航的突然出聲，準備離開的魏行雲也愣了神。他還記得這個問題，但沒太往心裏去。
關航繼續說：“……‘男朋友’那是我故意說的。小說里不常有這樣的情節嗎？偽裝男友結果最後卻產生了感情。”
“你的意思是……”魏行雲還不是很理解。
“你想，只要我這裏這麼認定，而你當時又配合我的問題承認你是我姐男朋友。接下來我姐為了和你串供——必須串供的原因隨便啦，比如為了隱藏你倆的秘密身份之類的——你倆在我面前就不得不假扮情侶。最後你們逐漸動了真感情……”關航頂頂食指，“這不是標準的故事套路嗎？我連虐點都能安排好哦。”
“——那怎麼可能是真的。”魏行雲誇張地嘆氣。
關航沉默片刻，說：“我也清楚這不可能是真的，不過大家都喜歡這樣妄想，不是嗎？充滿戲劇化的生活和戀愛。我也想通過我自己來賦予我的生活一點戲劇化。”
“但你恐懼戲劇化。你最後也沒有告訴你的同學新型毒品的事。”魏行雲以成年人的成熟聲線說，目光冷冽沉靜。
“是的。不過我不認為這是葉公好龍。”關航無力地抗議。
魏行雲沉聲：“然而不應將生命的希望放在戲劇性上，即使生活真的非常戲劇性。這就是成長。”
以上內容全部都是想像。
……
這是關航之前想像的“結尾”。
回收最開頭微不足道的伏筆，把人物本質赤裸裸地揭露出來，兩邊再互相甩一波帥氣的“名台詞”。故事在相當的深度下拉下帷幕。
可惜沒能成真。
告白失敗的那晚，他自己構思演練了好幾遍。他想着魏行雲這兩天說不定就會來，到時候至少完整帥氣地完成故事的結尾。也算是對故事性的補救了。
然而魏行雲究竟沒有再來。這個劇本乾脆利落地作廢了。
仔細想想，就算魏行雲來了也沒用，這個劇本註定成不了。魏行雲又不是那種“帥氣成熟冰山男神”，他也不可能得知關航在學校里有沒有警告同學。說到底魏行云何必要在乎關航呢。
生活到底不是故事。
而且么，兩邊互甩“有深度的話”的場面也太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