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梨綉（叄）
微雨過後，梨花開的青澀，朦朧不清的感覺，有些壓抑。
她坐在花園裏的亭子下，就着這會子平靜的功夫，綉上一會兒。
以前綉是為了生計，如今…是為了消磨時間，不讓自己分心吧，繡的疲乏之時，看一看這景緻，也算是寬慰了。
她看着手上的綉綳，幾朵梨花慵懶的開着，這樣並不名貴的花，本就不惹人注目，兀自開着，有些可憐。
“青梨。”她聞聲，身子一震，抬頭便對上了那樣一雙深邃的眼，不知是何時，在青梨愣神之際，他已經來到她身邊。
“王爺…”她猛的低下頭，拿着東西便要走，卻被他拉住。
“在怕什麼呢，沒人會說你什麼，你只要看着我就好了，你眼裏只有我就好了。”他低眸，小扇般的睫毛下是期待的目光。
“王爺…”她有些哽咽，心裏滿是感動，果真，青梨動了心，果真，動心這件事不是自己能夠控制的住的。
接下來的日子，她經常來花園裏坐坐，青茶時常也來陪着，只是大多數日子，青梨坐在花園裏的時候，他也恰巧出現，提着籃小糕點或者帶上些閑書之類的，與她同座。
“吶，這是我送你的。”他遞過一支發簪，好生精巧，白絹所形的梨花，配上青玉的簪體，看着就知價值不菲。
“又不是逢年過節，為何送我禮物？”她抬眼望他，嘴上雖說這樣的話，嘴角卻是勾起了出賣自己的弧度。
“我知你是孤身一人，不知生辰，今日是我的生辰，你與我一同可不美哉？”他笑，秀氣的眉眼升華幾番。
“你…你的生辰？”我有些慌亂，“這怎麼好，沒給你準備禮物就算了，還要你送我禮物，這可不行。”青梨瞪大眼睛看着他，不由得戚眉。
“那，你將懷裏的帕子送予我吧。”他狡黠的笑着。
聞言，她無奈的笑了笑，懷裏的帕子是青梨微雨那日繡的梨花，其實是打算送給他的，可一直覺得太過廉價並不合適，就一直收着了，不想什麼時候被他瞧見了。
她掏出帕子，那是條絲帕，不是什麼好料子，凈白的，一枝梨花躍然而上，開的靜好，還綉有一篇小詩，不是華貴之物，有些樸素。
“青梨的手藝真真是最好的。”他拿着帕子端詳了許久，隨後像小孩子一樣滿足的笑了。
“你喜歡就好。”她心裏滿是喜悅
在王府的日子過的清閑，她時常與青茶聊聊天解悶兒，近日北方鬧旱災，皇帝將華燁派出賑災，所以近來實在惦念。
“青梨姐，你說若是別的大人家的姑娘看上了咱家王爺，咱家王爺會如何？”青茶抿了抿嘴裏的茶，隨口道。
“…應該不…不會接受吧。”她身子一震，心裏更是沒底，如何…她竟猜不出他會如何。
“嗯…我想也……也不會…”青茶也應着。
青梨與華燁之事從未對青茶說起過，每每她出門，也只道是去花園逛逛，綉繡花。
“青梨姐…怎麼辦，我喜歡上了王爺。”
她猛地抬頭，對上青茶的一雙清澈的眸子，青茶嬌羞的樣子一一映入她的眼中。
她面容姣好，年方十四，該是豆蔻之年，情起也是應該，那…自己呢。
青梨今年已經十六了，性子倔強，個性偏執，除了繡花便再無其他，對啊，她拿什麼去喜歡他。
那天的話題不知是怎麼結束的，可與青茶的那番話，像是根刺，牢牢的扎在青梨的心裏。
以至於後來的事讓青梨猝不及防。
“青梨，你走吧。”那夜長風，本是夏日燥熱，華燁的話卻格外刺骨。
“你都不想與我說說為何嗎？”青梨淚眼朦朧，看着那麼銀白色的身影。
“本王會和青茶成親。”他的聲音依舊好聽，可卻無情。
她站在他背後，身形一頓，果真，貴族的情怎是她這等微寒之人可懂的。
得了他的令，她苟且在王府拖了一月有餘，每日心心念念的都是一件事，讓他回頭。可惜，自那天他與我說完分別話以後，再也未曾見過我。她也就死心了。
曾經青梨也曾想過與某人共度一生，可後來，一直這樣想的都只有她自己而已。
在王府兩年有餘，他大概從未想過要娶自己。
青梨抬眼望了望路過的風景，果真凄涼，如今她已三十多歲了，是個老女人了，可托他的福，她此生未嫁。她仍然記得，他與青茶成親那日，她拿出自己早已綉好的喜服，本是她與他的，卻換了女主角。
青茶高興的笑着，抱了抱她，“果然，青梨姐的手藝最好了。”
青梨笑而不語。
她扮作婢女的樣子，將喜服呈到他面前，他依舊保持着與我談笑風生時那般的笑容，她合上了門，淚水刷一下的劃過臉際，染濕了我青色的褂子。
太多太多的回憶，好的壞的統統從她的腦海里閃現，一陣秋風揚過，她的臉上竟又有了濕的痕迹，冰冷冰冷的。
後來有很多事，青梨也是從旁人口中聽到的。
聽說，王爺賑災途中救了一個敵國的男子。
聽說，天子震怒，偏要逼靖王爺與同盟國的公主聯姻。
聽說，靖王爺的王妃在新婚當夜便香消玉殞了。
聽說，靖王爺惹惱了天子，被貶為了庶民。
車輪的聲音像是再提醒她那些過往，其實很多事，青梨都懂，只是沒那麼輕易相信罷了。
青梨更不知道的是，青茶早早的就喜歡上了華燁，時常跟蹤她與華燁，青茶並非單純，宮裏綉華帶那次，青茶早已託人打聽了重要的消息，卻未曾與她講過半句，青梨還不知道，青茶在與華燁成親的那個晚上，早已為青梨備好了毒酒。
青梨也不知道，華燁自她入府以來偷偷的看了她多少次，不知道他何時喜歡上了她，也不知他為了讓她開心動用了所有保護自己的暗衛去調查青梨的身世，更不知他為了護住青梨的安危受了多少煎熬。
天子震怒，本要抄家的，他早已明察秋毫，才狠心傷了她。而她，卻什麼都不知情。
華燁被貶為庶民之後，一直在尋她，只是他不知，青梨最不喜冷，卻偏偏去了最冷的北方，故他一直未曾尋到，才有了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