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七日

三月二十七日

【0324】

我的CNN提醒

用戶體驗真的很像瘟疫公司

每隔五分鐘就告訴我

澳大利亞驅逐遊客

西班牙關閉邊境

以及奧運會可能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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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7】

晚上打開朋友圈,發現一片哀嚎。國家昨天削減入關人數,航線減少了百分之八十,大部分人的航班都被取消了。我想到室友計劃下月初出發,問了一下,果然她的航班也被取消了,正在抓狂。

別著急,我說,大不了就留下來嘛。

她刷地貼了一張北美病例追蹤網頁的最新截圖給我,說,你確定嗎?

當前確診數十萬四千八百,我知道這個,實際上,我今天早上起床看數據時才八萬六呢。我還知道加州報告仍有五萬七千例檢測正在等結果。按照目前15%的陽性檢測率計算,大概再加八千不是問題。但是這聽上去並不是一個有幫助的舉證。我只好說,別太緊張,你也不是易感人群啦。

其實各類的話大家都聽了很多遍了,也沒什麼好說的。她繼續崩潰,我繼續做草莓奶昔。

憑良心說,我也不是沒有感覺到惶恐。畢竟局勢莫測,誰也不知道下周會是什麼樣子——那些兩周前篤定地說美國可以應付的人,肯定沒有料想到今天的局面,數字上升如此之快,分佈如此之廣泛,震中紐約以外,新澤西,加州,華州,麻州,弗州,密歇根....都在以每天近千確診的速度增長。今天美國全國報告死亡403例。幾周前意大利剛剛出現這個級別的死亡數字時我們都大吃一驚,然而今天意大利報告單日死亡919,西班牙769......相形之下,我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好幾天早上我從床上醒來,感覺自己置身一場幻覺,新聞推送全球感染三十萬,四十萬,五十萬,奧運會推遲,英國首相感染......如果只是因為下周一的作業沒有完成,想要推遲上課,大可不必幻想出這樣極端的劇情吧。

不過最近我每天睡前都喝一瓶啤酒,喝到暈乎乎地再去睡覺。感覺很有助睡眠,對生活也適應多了。

何況全球停擺也沒能阻止我們交作業。昨天我和同一棟公寓樓的同學碰了個頭,分別用簡易方式拍了自己的長鏡頭作業。更早時候,我和剪輯課的難兄難弟進行了痛苦的長談:我一時手快,在Macbook上安裝了最新的Catalina系統。本來這不是什麼問題,但是學校實驗室關閉以後,我們要在自己的電腦上完成剪輯作業,而荷里活老派剪輯軟件AvidComposer沒能適應蘋果的最新更新,一打開就卡死。

原本軟件公司應該負責解決這個問題,但是現在沒人在工作了,我們只好自己降級回Mojave系統。老天在上,這過程真是比我原以為得複雜多了。

初此之外,過去的十天裏也沒什麼大事。我出了三次門,一次是去附近的雜貨店。當時去得比較早,八點鐘就到了。超市規定七點到八點留給老年人,但是進門以後還是發現大多數顧客都是老年人,讓我十分尷尬:我好像從沒想過,老人們也沒法都那麼早起床!那天我沒敢多拿什麼東西,買了四個白油桃,背回家一箱啤酒。

周一下午去了附近的貨物倉庫,想租個空間放傢具。倉庫工作人員隔着玻璃說話,比劃了半天,還是跑了出來開門。

路上遇到一個Uber司機,和我說我是這天他接到的第三個顧客。他是比利時人。他覺得到了秋天飛機就會瘋狂降價,那時候回家就很便宜了。

還告訴我因為周末人群聚集,洛杉磯政府關閉了所有海灘和公園。

今天周五,下午去了大華。其實去過的幾個超市好像都已經過了貨源緊張的階段。除了洗手液什麼都不缺,管理也很有秩序:每十分鐘只能進二十五個顧客。不少人拿着十五斤的大袋米在推車裏。但是左右看看,還是我拿的東西最多。

我拿了好多冰凍蔬菜,水餃,魚,肉,最後又拿了一罐糖漬橙子。回到家,冰箱都差點塞不下了。

總之,我的生活好像沒什麼需要擔心的。縱使有,也遠超我能力範圍,多想無益。

今天去超市的路上,太陽很好,我坐在車裏昏昏欲睡。車載音樂放到了一首憂傷的曲子,我忽然想到自己寫過的一些傷感的句子。有一句大概是這樣的:

“......驟得驟失,痛徹心肝;追思既往,悔之已晚。長夜漫漫,不知陛下何所能寄。”

當我寫這個句子時,我還記得,我喜歡“痛徹心肝”這個措辭,而不是“心扉”。覺得押韻,而且比較靈動。而現在,我忽然想,在我短暫的感知着的生命里,我是否曾經真正理解過這些我竭力描摹的悲喜呢。我大概從來沒有接近過所謂的“痛徹心肝”的感覺吧。又或許我有,在某些虛幻的層面上,我曾經感受過這樣的痛苦,然後又迅速在現實中溶解了。

上周四上測試網課,和幾個同學和教授聊了聊幾個月來我的體會。之後我覺得沒有說清楚,又補寫了五頁郵件。寫的過程中,我一度撲到床上大哭不止,郵件發出去以後,我衝進洗手間,與室友擦肩而過……現在想起那時的感情,好像也已經很遙遠了。

人類啊,也許這就是我們的常態,一種脆弱的精神平衡。我做完奶昔,蒸上滷肉,聽見室友在隔間裏低聲哭訴。在對困境的認識上,我們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喝完第二輪啤酒,我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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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山幾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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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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