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元素之眼
“嚶……”
“嚶嚶。”
“嚶嚶嚶！”
“我知道……”游昀無奈地拿開小兔子拍打自己臉頰的小爪子，“我知道他不知什麼時候追了過來，可又有什麼辦法，從利莫林區回蒼陵鎮的只有這一條……”
樹木漸漸稀少，道路也越來越平坦了，透過層層疊疊的樹影，已經可以看到遠處的城牆。
蘇米兒偷偷回頭，見那神秘少年一人面無表情地走着，眼睛只看前方的路，猜不出他的情緒。“猙”已經不在了，大約是收了起來。
不管他是誰，從何而來，既然下定決心不把小黃交給不可靠的人，他願跟，就跟着吧。游昀低聲寬慰道：“放心，我不會賣你。”
不久，就到了城牆前。這城牆似中國古代的城牆，外由磚塊累積而成，接合處緊密無縫，整體也與古城牆一般無異。唯一不同的是，沒有大門。拱形入口上的一塊長青石，刻了“蒼嶺鎮”三個大字，並用硃紅色描了出來。看起來滿是風雨沖刷的痕迹，年代久遠。
城鎮內房屋建築大多與中國古代相似，但有的似乎摻雜了其他國家古代文明的特色。偶爾還會看到與英式洋房、美式別墅類似的店鋪和大戶人家。路兩邊還有一些小攤販，賣些吃食和小玩意。
路上行人的穿着更是各式各樣：大部分人身穿半長衫，腰間系帶，袖口扎到胳膊肘。也有少數幾人樣式不拘，但沒有人穿膝蓋以上的褲子。
這裏的文明開化程度不高，氛圍卻神似原世界。若不是魔法師，蘇米兒簡直以為穿越到了古代。
蘇米兒一路東張西望，差點忘了後面還有一神秘男子跟蹤，待再回頭時，卻找不到那少年的身影了。
游昀徑直走到一個小廣場上，拐進一條街。蘇米兒頓時眼前一亮。
這條街好像是專門為魔法師和靈師準備的。街兩旁緊挨的商鋪，羅列着各式各樣的魔法用品：閃着光澤的魔法石，各種冷色的袍子、斗篷，魔法書，空間戒指，造型奇異的食品店（一個小孩子往嘴裏塞了塊糖果，片刻后竟往同伴身上噴出一道水柱）。甚至有家靈獸店，門口的籠子裏關着些比較常見的靈獸，有在木轉輪里跑動，腳底迸出電光的倉鼠，有頭頂開花的白貓，還有兩三隻衝著路人拚命搖着火焰尾巴的小狗，四處迸濺的的火星驚得一旁的八哥撲閃着雙翅，嘎嘎直叫。幾個小孩子蹲在一旁，給一籠和蘇米兒差不多大的小兔喂草。
看着籠里一隻灰色黑瞳疾風兔卧着嚼食菜葉，一副享受的樣子。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運也就是小孩子的玩物，或一盤紅燒兔肉。蘇米兒忍不住朝游昀的頭靠了靠，心裏萬分感激這位救命恩人。
游昀幾乎走到了街道的盡頭，才拐進一家擺滿瓶瓶罐罐的店。不同於外面的熱鬧，店內安安靜靜，只有一穿着棕色圍裙，乾瘦的老頭兒擦拭着裝有紅色液體的試劑瓶。
老頭兒聽到動靜，轉過身來，欣喜道：“是阿昀啊，可算回來咯。試煉還順利吧？你大嬸天天挂念你……咦，這隻兔子是？”他注意到游昀右肩的蘇米兒，一下子雷劈般定住了。
游昀笑答：“大叔，這是我在家門口撿到的疾風兔，我叫它小黃。它父母好像都不在了，我就暫時收養了它……怎麼了嗎？”游昀終於發現了老頭兒的異常。
“難以置信……”
老頭兒輕聲說。
“山姆大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慢點——”
游昀抓着青鳥背部的羽毛，頭髮被吹成了刷子。
“嚶——”爪子死死鉤住他的衣服，蘇米兒的毛飛舞得那叫一個飄逸。
蘇米兒簡直不能相信一個乾瘦的老頭兒能以非人類的速度迅速關了店鋪，又一眨眼的時間，他們就被甩到巨大的青鳥背上，開始急速飛行。
嗚——風一樣的男人！
終於，青鳥寬大的翅膀猛然抬起，幾乎是在瞬間停在空中，游昀險些沒被甩下去。接着，青鳥緩緩落地，展開一邊翅膀，兩人藉此滑下地。山姆摸摸青鳥脖頸的絨羽，說：“辛苦了，青羽。”話音剛落，青鳥已憑空消失。
蘇米兒甩甩因用力過猛而生疼的兔爪，慘兮兮地抱怨：“嚶嚶嚶……”
她一抬頭，兔眼對上山姆放大的閃着異光的眼睛，頓時嚇了一跳，忙躲在跑到游昀身後。
游昀無奈：“山姆大叔，到底怎麼了？”
山姆大叔左右看看，低聲道：“快跟我進屋。”
一人一兔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能跟上去。
山姆倒也沉得住氣，進屋后先叫他們坐下，一人倒了一杯冷茶，連蘇米兒也有一杯，半天也沒說話。只死盯着蘇米兒。
蘇米兒讓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半個兔臉埋在茶杯里猛喝。
游昀無奈開口：“大叔，小黃怎麼了嗎？為什麼特地回家說？”
山姆胳膊放在桌上，雙手握拳交疊在下巴上，嚴肅地問：“阿昀，你在哪裏撿到這隻疾風兔的？”
“就在家門口。”
“詳細講講當時的情景。”
“啊？嗯……那是在我出發的前一天晚上，不知怎麼突然下起了暴風雨。我透過窗戶向外看時，剛好一道閃電劃過，就看到倒在門口的小黃了。當時它渾身是傷，昏迷了三天。”
“……”蘇米兒看着茶水裏自己的倒影。即使過了這麼久，回想起那個可怕的夜晚，仍然心有餘悸。
那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有那麼恐怖的感覺……彷彿一切希望都不在了，消亡了。
“渾身是傷？”山姆問。
“是啊。不過大都是擦傷、划傷之類的皮外傷。大概是兔窩被其他靈獸攻擊，它僥倖逃脫了吧。”游昀見小黃一反常態地靜坐着，以為它回想起家人被追捕的情景，愛憐地撫摸它的頭。
山姆說：“你看看它的眼睛。”
蘇米兒這才如夢初醒，迷茫道：“嚶？”
“您是指這罕見的澄黃色？”
“沒錯。這疾風兔叫聲和毛色雖奇怪少見，但絕對有不少相同的變異個體。但它的眼色，眼色……”山姆激動得團團轉，“如此純凈的澄黃色，絕對是元素之眼！”
“元素之眼？”蘇米兒和游昀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疑惑。
“元素之眼！”老頭兒興奮地大聲重複，“我年輕時在古書上得知，當靈獸的魔力純度和先天天賦嚶到極致時，眼色會受魔法元素的影響發生改變，變成魔法元素最純凈的顏色。幾十年前，我曾在極北之地遇到過一隻擁有水之眼的靈獸，強大到可以引發暴雨和海嘯……”
“沒想到今日又讓我見到了！哈哈，哈哈哈！”
游昀看向蘇米兒的眼神卻一下子複雜了。
暴風雨。那天本是晴空萬里，傍晚卻突然狂風大作，下起了暴雨。
憑空出現，帶着一身傷。
天賦極高。
神秘少年想用高價買它……
山姆的話似揭露了游昀內心的不安：“既然它有元素之眼，那它的上一代也不會是平庸之輩。高天賦的幼小靈獸，被人類或其他靈獸覬覦也很正常……它的來歷，絕對沒那麼簡單！可是，疾風兔是低等靈獸，不可能在魔法上有很高的造詣。”
“阿昀，它或許是某些強大的，人類所不知的神秘靈獸遺失的孩子。”
蘇米兒不安地看着游昀。
為什麼他的眼神如此陌生？平日裏，他都是微笑着的。即使剛結束一場激烈的戰鬥，看向她時，也一定會掛上微笑，眼睛裏永遠盛着笑意和寵愛。
可現在，那熟悉的眼眸里閃着陌生複雜的目光。
蘇米兒突然有種感覺，他看自己的眼神好像突然被告知自己收藏的一塊只是相貌奇特的陶器是上千年的古物，要上交至博物館保存，驚詫而無措。但只是瞬間后，他竟避開了蘇米兒的眼神，茫然地笑着：“別開玩笑了，大叔，它——小黃只是只疾風兔，不是嗎？”
“咔！”
門突然推開，打斷了蘇米兒的叫喊，也打斷了幾人的思緒。
一位約莫五十來歲，穿着碎花、褐色長裙的女人挎着籃子走進來，看見游昀，驚喜地叫起來，本就不大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縫：“阿昀！總算回來啦。今年怎麼這麼晚？昨兒你大叔還念叨你是不是讓山貓叼走了呢！呵呵呵……”
游昀勉強一笑：“蘇珊大嬸，我不是小孩子了。”
蘇珊笑眯眯地走過來：“是啊是啊，話雖這麼說……咦，哪來的兔子？”她也注意到了蘇米兒。
“它是小黃，我在出發前撿到的。”
“哎呀，真是只漂亮的小兔崽！看這澄黃的眼睛，好看極了！”蘇珊一把抱起小兔子，揉啊揉啊。
“呃……它不喜歡被抱——當我沒說。”
游昀見小兔子居然沒有半點反抗之意，反而享受地眯起了眼，不由汗顏。
蘇米兒只在被抱起時驚得“嚶嚶”兩聲，馬上就不動彈了。蘇珊大嬸準確地從她耳根輕撓幾下，撫到後背，她只覺碰到的部位一陣酥麻，好似被高超的按摩人士按住了穴位，舒服得不要不要，只滿足地嘆道：“嚶……”
爽！
“哎呀真是乖啊！”蘇珊誇她，又笑眯眯地對游昀道：“剛好昨兒我采了些蘑菇，咱們今晚做小雞燉蘑菇！保證小黃也愛吃！加點青菜小白菜，小火燉半個時辰，燉得嫩嫩的……”
“他大嬸，我正懷疑它有元素之眼呢。”山姆興奮地打斷她。
“元素之眼！他大叔，你在說什麼胡話。這不是只疾風兔嘛！”蘇珊第一反應竟然是反駁，她把小兔子舉高仔細瞧，“阿昀，它會土系魔法嗎？”
游昀一愣：“不，小黃只會風系魔法。”
“原來如此。”蘇珊把小兔放回桌上，叉腰對山姆怒目：“山姆.卡列夫，你個老糊塗！你見哪一系魔法元素是黃色的？”
山姆也愣了，喃喃道：“對啊，風系是玄色，土系是褐色，妖系的金黃色也有所不同……難道說，它只是顏色變異？”
“是啊，老糊塗！你以為年輕時親眼看過一次，元素之眼就滿大街了？”
“啊！”山姆跌坐在椅子上，大失所望。
“真是越老越糊塗了……我說你今日這麼早關店，怕是一見到阿昀的疾風兔就抓回來大審特審了吧？一把年紀了，做事還毛毛糙糙……”
“你你你！”山姆惱羞成怒，手指着蘇珊，氣得跳腳。
“我什麼我？果然如此。你也不怕嚇着了阿昀和人家小兔子……”
“……”
蘇米兒聽着可愛的老夫婦吵嘴，忍俊不禁，同時大大鬆了口氣。
雖然有點遺憾，但元素之眼太不靠譜。真有了就不止一個神經病要買它了。指不定還會出什麼亂子呢。還是不要的好。一切都平常些吧。
她注意到游昀也長鬆了口氣，眉毛卻仍輕皺着，表情竟有些……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