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買賣

因着昨夜遊昀的話，蘇米兒今天蔫蔫的，趴在游昀肩頭，平日裏總是神氣地豎著的長耳朵平日此刻也耷拉下來。

游昀猜小兔子是聽懂了那些告別的話，但也不曉得怎麼安慰它，打心眼裏，他也有些不舍。

走了約二里路，前面出現了一隻野生靈獸。

黑長的鬃毛，短但尖的獠牙，糊了爛泥的棕黑色皮膚，短粗的四肢。一隻半大野豬模樣的靈獸正用長鼻頭拱剛冒頭的竹筍。

野豬，哺乳動物。喜在泥水中洗浴，一般在早晨和黃昏時分活動覓食，大多集群活動。皮糙肉厚，脾氣火爆，非常不好惹。

土屠君，野豬型靈獸。天生長有獠牙，且會隨着年齡和等級的增加而愈加鋒利。傳承了野豬的高防禦力和火爆脾氣，是同一等級靈獸中的小霸王。非常非常不好惹。

土屠君也是集群活動，但周圍似乎並沒有其他土屠君的影子。顯然這隻半大土屠君年少氣狂，脫離了十分鐘前和他們擦肩而過的土屠君群，獨自找樂子。

游昀想在日落前趕到蒼嶺鎮，並不想招惹打起來不死不休的土屠君，正想悄悄繞過去，誰知肩上的小兔子突然躍下了地，沖土屠君挑釁地叫了一聲。

說是挑釁，但聽起來跟撒嬌差不多。

蘇米兒今天心情很不好，已經有半個多月無人說話，不久后這世界上唯一熟識的人也要拋下她，前路未卜，這一切都讓她焦躁，迫切地想要發泄。

她轉頭沖游昀搖搖頭，意思是讓他不要插手。

游昀不禁苦笑：“二級土屠君，土系。應該晉級不久。要小心。”說罷後退幾步，遠離戰場。

土屠君只瞥了蘇米兒一眼，就警惕地看向游昀。顯然不把小小的疾風兔放在眼裏。又見人類主動退出，便安心低頭繼續拱土。

因為體型嬌小，她經常被野生靈獸無視。這一次，她出離憤怒。

一個個的，都不把她當人看！

她嘴裏青色的魔法元素慢慢聚集，頭一甩，風刃狠狠向土屠君砸去。土屠君厚實的背上頓時出現了一道血痕。

“咴昂！”

土屠君吃痛地嚎叫，憤怒的小眼睛瞪着蘇米兒。自打出生，陰險狡詐的火狼見到它都要退讓三分，哪裏來的低等疾風兔，竟敢挑釁它？

“嚶嚶！”蘇米兒無畏地宣戰。伏下前身，做出應戰準備。

“咻咻咻！”

敏銳的長耳朵捕捉到了什麼，蘇米兒側身，躲過幾個來勢洶洶的土塊，又跳閃過一個土球。

只見土屠君怒吼一聲，兇猛衝來。

“嗖嗖！”

蘇米兒瞬間吐出幾個風刃，但土屠君竟硬生生抗下風刃，只在胸前留下幾條淺淺的傷痕，速度絲毫不減。

眼看土屠君就要撞來，蘇米兒忙聚起風盾抵擋它猛烈的衝撞。但巨大的衝擊力還是將她撞飛。蘇米兒借住衝擊力在空中翻轉，四爪着地，輕點地面，跳將幾下才化解了力道，並巧妙拉開了距離。

一旁觀戰的游昀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小黃雖聰明靈巧，但一級魔法總歸比二級土屠君差了些……

正想着，土屠君已經蠻橫地撞散風盾，毫不停歇地發射了幾個土塊，繼續衝來。

蘇米兒靈巧地跳躍躲閃，幾個箭步奔到土屠君左側，施展出疾風爪。土屠君遲鈍地轉頭，附有風元素的爪子撞上它堅硬的獠牙，發出金屬鏗鏘之聲，震得爪子生疼。

土屠君的土塊這才遲遲向她襲來。

蘇米兒后爪落地后一點，身體急轉，跳到幾米開外。

作為一隻天賦超常的疾風兔，蘇米兒最自豪的就是她的敏捷的身手。平常疾風兔利用極快的速度逃跑，但蘇米兒把速度融入到了戰鬥中。

“咻咻！”

又是幾個凌厲的風刃，直攻皮膚相對薄的豬臉。土屠君來不及聚起土盾，臉上立刻被割出幾道口子，滲出血來。

“喝昂！”

土屠君發狂了，狠狠瞪着小疾風兔。疾風兔的魔法多次命中它，而它屢次進攻卻連疾風兔的毛都碰不到。

土屠君的弱點是衝動、遲鈍。蘇米兒恰是看準了這兩點。一個月來不斷的練習，早已使她身手敏捷，出招準確熟練，再加上嬌小的身材，對付起野豬來簡直如魚得水。唯一難辦的是——土屠君的防禦實在太高。

土屠君白白耗費了許多體力、魔力，此刻已是氣喘吁吁。但它性格倔強，不肯認輸，只得撐起大土盾攔下蘇米兒從各個方向發射的風刃。

土屠君已是在死撐，蘇米兒心中微凜。於是很是時候地停了下來，微喘着氣，做了幾個深呼吸。

不出所料，土屠君稍作休息后，“喝昂”一聲，渾身攜裹着土元素，盡全力沖她撞來。

蘇米兒沒躲，只暗暗伏身，將氣力凝在四腿上，待土屠君的獠牙即將挑到自己的瞬間，箭一般彈跳到一旁。

巨大的聲響。土屠君剎不住腳，直接撞上蘇米兒身後的石塊，重重倒了下去。頓時塵土飛揚，大石塊生生後退了幾厘米。

待塵埃落定，蘇米兒和游昀一看，只見土屠君腦門一個大血洞，正汩汩流血。土屠君四蹄掙扎幾下，竟暈死過去。

蘇米兒頓時放鬆，緊張感一消失，就有些頭暈眼花，站立不穩。

但她分明感到狂喜，周圍所有風元素突然奔流般湧入體內，本已快消耗盡的魔力瞬間充盈，又慢慢超過了平時的魔力……

蘇米兒，晉級了！

此刻，一股不平常的風包圍着她，她的爪子肉眼可見地伸長，尖尖的，閃着青色的寒光，米黃色的長毛似乎更柔軟了。漸漸地，飛揚的毛平定下來。

雖疲憊感不減，但她現在可是神采飛揚、精神充沛，三瓣嘴都快咧上天了。

哼哼，就算不靠勞什子馭靈師，本姑娘也可以學習魔法！

這一刻，蘇米兒決定了，若是下任主人不識貨，她就離開人類的地盤，獨自生活，直到茉莉修為恢復把她穿越回去。反正野外生存的本領她都跟游昀學的差不多了。

游昀看着小兔子小小的身影，嘴角的笑意只增不減，他疾步走向它，欲抱起它。但它輕盈一躲，順着他的胳膊竄到肩上，一屁股坐下。看樣子累壞了。

游昀無奈一笑，由衷地稱讚：“小黃，恭喜晉級。剛剛那一仗打得漂亮極了！沒想到你居然利用石頭，借它自己的力量擊敗它，想必之前的路線都是計劃好的吧。”

“嚶！”蘇米兒得意地昂起兔頭。

他似想到了什麼，又搖頭遺憾道：“可惜了，你怎麼只是疾風兔呢？就算是火蜥蜴，也有馭靈師培養，你……”

這話蘇米兒不愛聽，沒等他說完就“嚶”地打斷了他。雖然她更想變回人，但從未覺得變成靈獸中的疾風兔有什麼不好。兔兔這麼可愛，這麼可以瞧不起兔兔！

游昀笑着揉揉小兔子的腦袋，安撫道：“疾風兔也很好。若我是馭靈師，一定和你簽訂契約。”

大概是蘇米兒看錯了，他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情緒，似是另一種遺憾。而游昀別過臉，去收拾了土屠君的屍體，收到了空間戒指中。“土屠君肉質鮮美，比野豬肉還好吃，回去讓蘇珊大嬸多做一道菜。”他沖小兔子擠擠眼，難得促狹地道。

待收拾完畢，一人一兔正欲趕路，忽然聽到身後一聲低喝：

“等等！”

一人一兔同時怔住。

一個多月一直在森林行走，突然聽到除游昀以外的人聲就夠讓蘇米兒感到詭異了，然而接下來故事發展的劇情更扯。

這個和游昀差不多大的少年，身形修長消瘦，眉峰上挑，鼻樑挺拔，十分英朗。他的五官本本該使主人顯得堅毅果敢，但看到他毫無表情的臉，卻無端令人想到“陰鬱”一詞。最令蘇米兒吃驚的，是他身邊居然還靜靜立着一隻猛豹，同樣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們。這隻豹子長着數條尾巴，毛皮鮮艷得近乎紅色，全身佈滿黑環，前額生有一角，體型也比蘇米兒原世界動物園裏見到的豹高大，幾乎與少年肩同高。

當赤豹凌厲的目光掃過來時，蘇米兒兔子的身體幾乎是本能地退縮——這是只真正帶着血腥氣的食肉猛獸。幾乎是瞬間，一人一兔都感受到了威脅。

那少年開了口，聲音有些低啞：“我要買你的疾風兔。”

一人一兔再次愣住。蘇米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開價吧。”

“敢問公子尊姓大名？”游昀客氣地問，話語中帶有警惕。

“不關你事。”他似乎沒意識到自己的要求有多唐突，只低頭撫摸那猛豹。

“若我沒有看錯，公子身旁的靈獸是猙吧？”

少年的目光在游昀臉上停了一瞬：“是。”

“你已經有如此神獸，為何要買一隻低等靈獸？”

少年沒有回答，只看着游昀，眼睛無一絲波瀾，他說：“一個金幣。”

游昀沒有說話。

“兩個金幣？”

游昀的笑慢慢消散了。

蘇米兒忐忑不安地瞅瞅游昀，她不懂這個世界的貨幣交換機制，想必兩個金幣對疾風兔來說是個高價。游昀不會心動了吧？他看着不像個好人哪。

她突然冒出個古怪的念頭，該不會他的靈獸，那個叫猙的豹子缺口糧了？

游昀半晌后才又掛上笑容，緩緩道：“這位仁兄，疾風兔這種靈獸森林裏多得很，以你的本事捉一窩應該不難。再說家養和野生疾風兔大街小巷都有賣，兩個金幣幾十隻也買得起。何必花大價錢買有主之兔。”語氣溫和，卻字字有力。

他掃一眼小兔子，續道：“小黃是我的寵物，不賣。”

“告辭。”

游昀禮貌性地點下頭，轉身離開。

蘇米兒回頭，見那少年只呆站着，沒追過來，鬆了口氣。

不過，原來疾風兔的地位約等於原世界街頭巷尾賣的小倉鼠啊，真失敗……這人也真怪，看着相貌堂堂，連帳都不會算。生得一副好皮囊，奈何腦子不正常。

她看着游昀難得有些凝重的面容，知游昀是和她一樣，感受到少年的危險氣息，才堅定地拒絕了他，但心中不由得又對未知的未來感到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