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六派誅邪篇（十六）

“好！”老者眼中精光一閃，隨即開口道：“老朽近些年來雖然很少涉足江湖之事，但卻自問對江湖中的勢力流派了如指掌，而陳教主無論是功夫的路數還是出身的門派，我竟然一個都沒聽說過，還真是怪哉！”

說這話時，老者臉上滿是嘖嘖稱奇的表情，但身周卻真氣鼓盪，一股殺意噴涌而出。

陳安之作為一位玩家，他感受不到老者體內洶湧的真氣，對殺意這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也是不明所以，但老者的語氣和神態間的差異他還是能看的出來的，他下意思的繃緊自己的身體，將意識鎖定在了行囊里的制式武器上，只要老者有半點異動，他便可以直接抄傢伙。

然而就在他剛剛做出防備的時候，一隻乾枯的手掌，卻已然拍至他的面門處！

陳安之大驚失色，老者出手的速度遠超他的預估，全然不給他從行囊里取出武器的機會，眼看那隻手掌攜着風雷破空而來，他連忙做出應對——雙手於面前交叉，欲要擋這一掌。

下一瞬，只聽“砰！”的一聲，掌臂交錯之間，竟然如金鐵相擊一般！

老者的這一掌，恰好拍在了陳安之裝備的「搔鳥腕甲」之上。

陳安之匆忙間接下一招，臉上不見任何輕鬆神色，他藉此機會取出武器，持劍而立。

他沒有從行囊里取出葉傾城贈予他的那柄「仙凡一斷」，因為那把劍的裝備要求是玩家等級十五級以上，他先前之所以能用，是因為那個時候他只是借用，裝備者還是葉傾城本人，但現在葉傾城自己解除了裝備之後，陳安之等級不夠又沒法裝備，自然用不了。

老者一掌沒能建功，也沒有再出第二掌，而是開口道：“先前聽下人說道陳教主輕功蓋世，老朽本來還是不怎麼信的，現在看來，陳教主的輕功怎麼樣老朽不知道，但這煉體的功夫卻是相當不凡。”言語間，他體內真氣平復，殺氣內斂，臉上的表情好像之前自己只是伸了個懶腰一般。

陳安之這時候還有點懵逼，聽完老者的話后更是納悶不已……這幫子江湖高手到底是什麼毛病？怎麼一個個臉色說變就變？

其實也難怪他懵逼，他再怎麼聰明，再怎麼有遊戲經驗，但畢竟是一個現代人，對於古代人的很多想法，他很難第一時間就想通。

老者這次出手，看上去突兀又難以理解，但實際上卻早有端倪。

在此之前，我需要明確一件事兒，如果你們真的覺得葉家在陳安之和江齊切磋完，展露出那種誇張的實力之後，依舊對於這位正魔決戰前突然出現的，來路不明，身份可疑的“陳教主”沒有生出絲毫的猜忌的話，那我只能說，你把葉家這個屹立明淵江湖之巔數百年的世家想的過於簡單了。

葉家的行事風格一直十分正派是不假，也確實極少插手江湖之事，但正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葉靈珠可以天真無邪，但葉傾城不行，因為她是葉家的家主，作為一家之主，她不僅得有實力，還得有足夠的眼力。

在這種情況下，她依舊沒什麼猶豫的就同意了葉靈珠先前的承諾，讓這樣一位高手進入葉家的藏經閣，其合理的解釋只有一個，就是她相信守閣人一定能看出對方的來路，並且有實力阻止對方的陰謀。

那這位守閣人又是何人？

此人，乃是葉輕塵之父那一代的葉家七位劍侍之一，也是那一代劍侍中唯一一位存活於世者，其無論是實力還是見識，都無需我多言。

陳安之在進入藏經閣的時候第一時間便遇上了這位守閣人，在陳安之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妥，但這實際上卻是守閣人有有意為之，為的就是第一時間來會一會這位“陳教主”。

而在遇上陳安之之後守閣人心裏的評價很簡短，只有四個字：

欺世盜名。

陳安之沒有絲毫真氣這件事兒，是明淵國里所有入了流的高手都能看出來，區別只在於六派掌門得知這一點後會認為是自己境界不夠高，無法看出陳安之的真實實力，但守閣人不會有這種想法。

如果單論實力，守閣人的實力並沒有強到很誇張的地步，也就比姜承稍微高了一些，不敢說穩勝，畢竟年齡對武者的制約很大，除了那存在於傳說中的修仙法之外，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不老的。

但要說境界之高，放眼明淵國，無人能出其右。

所以守閣人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來，陳安之的體內就是壓根沒有絲毫的真氣，雖然不知道這位“陳教主”靠什麼方法唬住了其他人，但說他是欺世盜名，一點也不過分。

確認了這一點后，這件事守閣人也就不怎麼放在心上了，對方能唬住其他人，那是對方有本事，是葉家家主傻X；這跟他一個守閣人沒有任何關係，他只負責處理葉家的存亡危機，除此之外，那都是葉家家主的事兒。

但他萬萬沒想到，這小子千辛萬苦的混進了葉家的藏經閣，不趕緊挑本秘籍溜之大吉，反而跟自己這位看上去平平無奇的老頭子套起了近乎。

守閣人可不知道玩家和遊戲是個什麼東西，更不清楚所謂的“隱藏NPC”和陳安之想試試能不能得到隱藏獎勵的僥倖心思，在他眼裏，陳安之如此表現只有兩種解釋。

要麼是對方另有倚仗，一點也不怕被揭穿騙局，要麼是對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別有所圖。

無論真實原因是那種，但毫無疑問的是他激起了老者的興趣，所以老者便出手了。

無論是以上那種原因，老者自認只要出手，面前的小子的心思肯定沒有辦法繼續隱藏，若是對方沒有任何倚仗，只是單純的想和他嘮嗑的話……那死了也就死了。

反正對方是來騙秘籍的，隨手拍死了，老者也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

但當老者試探完，卻反而迷茫了。

別看他現在臉上若無其事的表情，和陳安之的懵逼和緊張比起來截然不同，但此時此刻老者的心裏也是翻江倒海。

從結果來看，他這一掌試探確實試探出了不少東西，但問題也出在這兒，試出的這些東西，反而讓老者更加迷茫了。

從剛剛那一掌反饋回來的感覺和發出的聲響上看，絲毫不像是高手過招，更像是自己一掌拍在了鐵板上，這讓他十分的費解，江湖上的高手在與人過招時極少會穿內甲之類的東西，一來穿着此類事物會影響到高手施展招式，二來單純的金鐵之物雖然擋得住刀劍劈砍，卻擋不住真氣所附帶的衝擊力，只不過是讓外傷變成了內傷而已。

退一步來講，陳安之渾身上下的裝束雖然有點奇怪，但絲毫不像穿着內甲的樣子。

在NPC的眼裏，玩家們的外貌取決於玩家自己選擇展示的時裝，所以在所有人的眼裏，陳安之的形象就是一位穿着奇怪長衫（白大褂），臉上帶着樣式奇怪的“眼鏡”的翩翩公子。

更重要的是，老者看得清清楚楚，對方是沒有提起真氣的！

幾乎是下意識的，老者的腦海里便浮現出一個名字——西域死士。

在他的印象里，只有這群明淵江湖極其罕見的異邦人才會不修真氣，只追求最極致的外功。

但老者很快就自己否定了這個猜測，西域死士不同於中原俠客，外功的練習和精進也和真氣內功的修習方法差別很大，內功是講究“境界”兩個字的，修習者的“領悟”和“理解”大於對於功法的“練習”；這也是葉傾城明明很年輕真氣水準卻能超過六派掌門的原因，歸根結底，真氣修鍊是要靠天賦兩個字的。

天賦奇佳者，吃飯喝水也能進境神速，反之，哪怕廢寢忘食，也前途無望。

但外功和內功正好相反，煉體無需任何天賦悟性，只要性格堅毅，勤學苦練，必然會越來越厲害，也正因如此，西域死士中年齡越大越厲害，在四十歲左右達到巔峰。

眼前青年年齡絕對不過二十五，放在西域死士里別說跟自己對打了，就算是對上二流高手也是輸多贏少。

而且守閣人的見識足夠豐富，姜承在遇見天下無雙時將後者草草的認成了西域死士，但老者不會；他年前時親自去過西域，對對方的路數和手法了如指掌，他可以肯定，陳安之肯定不是西域死士。

這個結論沒能幫助老者擺脫疑問，反而讓他更加懵逼。

對方明明不是西域死士，也沒有修鍊真氣，怎麼可能擋住自己盈滿真氣的一掌？葉家雖然不已掌法出名，但卻不代表守閣人的掌法就很粗劣，就算粗劣，光靠內力，拍死個一流高手也是綽綽有餘。

陳安之所展露出的奇怪之處還不止如此，他從行囊里拿出武器的那一幕也被守閣人看在了眼裏。

這種憑空變出的武器的手法，又是什麼功夫？

唉卧槽！他又給變沒了！當著我的面變沒了！

……

活了這麼大歲數，老者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世界觀可能要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