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漁村蘇醒
言仲再一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茅草屋裏。
屋外正是雨天，潮濕的海風卷着雨霧從牆壁的縫隙里湧進來，將屋裏的一切都蒙上了水汽。
屋頂也有幾處破損，雨水從茅草的縫隙間滴落下來，落入地上的接水的陶罐里，發出細碎而連綿的“滴答”聲。
言仲從老舊木床上撐起身體，打量四周。
四處漏風的茅草屋裏除了床，就只剩一張桌子。
言仲隨身的葯匣、錦囊，還有名刀“饕餮牙”都整齊的擺在桌上，沒有被翻查過的痕迹。
他記得自己以龜息法進入假死狀態，隨波逐流了不知多久，最後被人從海里救起，再醒來時便已在這間舊屋裏。
身上的衣服被換過了，傷口也有被擦洗、包紮過的痕迹，雖然手法粗糙，但足以說明救他之人並無惡意。
言仲稍稍鬆了一口氣，翻身下床。
龜息法配合上珍貴的藥物，再加上年輕力壯的緣故，他此刻已經從重傷狀態中緩解過來，可以行走自如。
言仲打開藥匣，服下幾粒養氣的藥丸，然後逕自將上衣剝下，袒露出少年人強健而線條分明的上身，手指沿着幾條重要經絡在胸前逐寸逐寸的按壓過去。
他這次受傷非同小可，他不敢有絲毫大意。
有些暗傷在年輕時察覺不出來，但如果任其發展，到老就會變成難以治癒的痼疾。或者像岑漁那樣，變成與人爭鬥時的致命缺陷。
他檢查得仔細，絲毫沒注意到門外的雨聲中，又響起了一陣輕快的腳步。
“吱呀”一聲，茅屋的柴門被推開。
緊接着，只聽“誒呀”一聲脆生生的驚叫。
“你這人怎麼大白天的不穿衣服？嚇我一跳！”一名少女嚷嚷着走進屋裏。
這少女披着一身蓑衣，蓑衣下是打滿布丁的碎花半袖衫和粗麻兌褲的漁民妝扮。
她兩條纖細的手臂露在蓑衣外，呈現出健康的麥色，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打量着言仲，眼裏光點閃爍，像小鹿似的靈動。
雲帝國尊儒，重禮法。
若是良家少女見到陌生男子衣衫不整的模樣，定然會驚叫着迴避。
可言仲眼前的這位少女，驚叫倒是驚叫了，目光卻從胸肌一路掃到腰線，坦蕩、大膽無比。
島外的姑娘都是這麼放得開的嗎？
言仲被少女給盯得有些窘迫，匆忙去拿床頭的衣裳。
“衣服就別穿了，反正一會兒還得脫。”
“誒？……”
少女說著，將懷裏抱着的一包衣服丟在床頭，不忘補充道：“你現在穿的可是我阿爹的衣服，等你換回了自己那一身，我還得給阿爹還回去。”
言仲看了看少女扔來的衣服。
衣服是他原先穿的那一套，上面的血跡已經被清洗乾淨，散發出一股清淡的皂角味道。在爆炸中被撕裂的部位，也已經用絲線縫補完好。
“多謝姑娘。敢問姑娘芳名？”言仲向少女拱手。
“喲，還挺文縐縐的。”少女輕笑，答：“本姑娘是個粗人，芳名不敢當，粗名倒是有一個。”
“阿爹姓羅，村裡人叫他羅結實。我是他家獨女，大家都喊我羅小蠻，你也這麼喊我就行。”少女大大咧咧的，一雙閃亮的眼睛還在不住往言仲身上打量。
這也不怪羅小蠻目光熱烈。
言仲在離人島上跟隨醫聖修行十六載，如今正是少年長成時，不但俊秀非凡，而且氣質出眾，隨便放在什麼地方都絕對是一等一的翩翩美少年。
“能請小蠻姑娘先出門暫避嗎？我好把衣服換了。”言仲向羅小蠻說道。
羅小蠻掩唇而笑，回答：“咋的，你還怕姑娘我看你？你又不比別的男人多二兩肉！”
她從小在一群漁民當中長大，早就鍛鍊出了一副男孩脾氣，心性更如同一束向陽而生的野花，無拘無束，更無禮法之防，想到什麼就會說什麼。
此刻陡然見到文縐縐的言仲，就像是紈絝子弟遇見花姑娘，心裏有了調戲一番的念頭。
於是，不等言仲反駁，她趕緊又補充道：“況且，本姑娘救了你，看一下你身子又怎麼了？就算讓你以身相許也不過分吧？”
以身相許的話，恐怕會給這位姑娘招來麻煩。但小蠻姑娘所說的話，卻是有道理的。
言仲有些為難的想着。
自己雖然暫無性命之虞，但藏身此地也未必安全。
岑漁雖然已經死於海上，但他幕後的那隻黑手如果知道自己還活着，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相比如此等性命攸關的大事，男女之防自然就不值一提。
“師父曾經說過，受人恩惠一定要報答。所以小蠻姑娘剛才提出的要求，確實也不過分。”言仲認真的回答，說完竟然真的伸手就要去解褲腰帶。
“誒！打住！誰要你當著姑娘的面脫褲子了！”
這一下，反倒是羅小蠻跳了起來。
“可是，剛才明明是小蠻姑娘自己說想看。”
“呸呸呸，姑娘家都是嘴皮子凶臉皮子薄的！這你都不懂，小心以後討不到老婆！你先趕緊把褲子提好，等我走了你再脫！”
羅小蠻雙頰微紅，捂着臉就出門去了。
哎呀，以前經常瞧見村裡那些男孩子光屁股下海，都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對上他，我咋就不行了呢？
“要不然，殺回去？讓他再給本姑娘好好瞧瞧？不行不行，出爾反爾會被嘲笑的！”
羅小蠻一邊走一邊想，心裏覺得莫名其妙，竟然還有些後悔。
而言仲看着羅小蠻落荒而逃的背影，同樣覺得莫名其妙。
他在離人島上見過的女人大多都有些瘋癲，與這些小女孩的心思相去甚遠，根本沒法類比猜測。
“明明是她自己想看的啊，為什麼到頭來又不承認呢？居然還咒我討不到老婆？難怪師父以前常說，女人的嘴是騙人的鬼，想不到還真是這樣。”言仲自言自語。
看着緊閉的柴門，他搖了搖頭，繼續檢查起自己周身的經絡、穴位。
先前被羅小蠻突然造訪而打斷了檢查，言仲可不想因此而落下什麼病根。
作為一名醫者，言仲非常清楚，活人的身體就像一座精巧的樓閣，任何一個部件出現裂紋時都需要及時修復，稍有不慎就會引起整座樓閣的崩塌。
片刻后，當他的手指探到臍下的氣海穴時，一陣針扎似的刺痛立即傳來。
“瘀血還沒有散開嗎？”言仲加重手上的力道，同時將內息沖入氣海當中。
內息進入氣海，言仲只感覺到氣海當中一片死寂，像是爛泥沼澤般淤塞難行。
這種情況，確實是淤血阻塞經絡所致。只要以銀針引導內息貫通后腰的兩處氣海俞，再輔以活血散淤的藥物，短時間內就能痊癒。
不過，言仲沒有辦法往自己的后腰上扎針，就算他是真正的當世醫聖也沒辦法精準完成這個動作。
所以他眼下必須要做的事情，就是趕緊找另一個懂醫術的人來幫自己行針散淤。
且必須要快。
氣海乃是氣血循環存留之所，對於練武之人來說，更是全身命門所在。
氣海淤堵，言仲那一身本來就是半吊子的武功就還要再打折扣。萬一這段時間裏又有殺手追蹤而來，事情就要變得更加兇險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