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縫

幾句淺談，近乎耗盡生命的能量。

南慈下車時，整個背脊發涼，嚴寒季節里，她的掌心莫名潮濕，內心的堅固屏障裂出一道細細的縫，只因他眼中淺薄的笑意。

南慈低頭走在路上，看着手裏的名片，磨砂黑色，柔韌的碳纖維材質，正面只有微微凸起的隸書體名字，背面是虛化的財團徽標，以及肉眼一眼很難辨識的字跡，倉程巷51號。

這個地址很陌生，從小生長在南城的她，沒有任何印象。

視線里的路面漸漸傾斜模糊，南慈頭疼發作，許是徹夜未眠的疲乏，這一次疼得更加劇烈，她從兜里掏出止疼葯，還未放進嘴裏，眼前一陣黑，身體失重后，跌下路沿。

她知道，這是當初一氧化碳中毒帶給她的不可逆的損傷，即便過去多年，仍舊時常頭疼耳鳴。

“嚓”一聲，劃破周遭冰冷的空氣，在離她腿邊不到十公分的距離，一輛寶石藍的邁凱倫緊急剎停。

南慈手裏的名片被突然躥動的氣流，吹到車輪邊，她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彎下身，準備撿起時，邁凱倫上的男人走下了車，白色的麥昆鞋踩到名片的一半。

“你這碰瓷的手段，會不會太拙劣了點？”男人蹩眉，居高臨下傲氣的嘲諷。

南慈手扶着引擎蓋站起身，耳邊還在嗡嗡作響，不確定的問到：“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你碰……”男人見她裝作無辜的樣子，音量不由的提高几分貝，當他看清楚南慈長相的瞬間，眼中閃過錯愕，想說的話也戛然而止。

南慈眼神渙散，沒注意看男人的五官，只覺得他身上紈絝的氣質很強烈，風從他身邊吹過時，她聞到一種類似硝化棉的氣味。

南慈指了指他的鞋子，淡淡的說到：“你先踩到我的東西。”

男人低頭，目光一頓，快速撿起名片，用指腹擦去上面的灰塵，遞還給南慈時，看着她的眼神饒有興緻，他說：“這麼貴重的東西，千萬不敢再輕易丟掉。”

“謝謝。”南慈接過，不想再多言，轉身朝着反方向離開。

男人似乎不想就這樣結束這種無端的插曲，他大步追上去，跟南慈並肩而行，悻然開口：“實在不好意思，剛剛誤會你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送你。”

“不用。”南慈冷言拒絕。

“這麼巧遇見，我怎麼突然覺得，跟你好像有點緣分，也不知道小姐怎麼稱呼？”紈絝的世家子弟，都最擅長嬉皮笑臉。

南慈的頭被男人擾的越發的疼，她敷衍回應了兩個字：“姓大。”

男人駐足，嘴上默默念了兩遍，囅然一笑，又追了上去。

“大小姐，夠調皮的……”男人不依不饒，“你怎麼不問問我姓什麼？”

南慈停下腳步，看着眼前倜儻的男人，沉一口氣，“這位先生，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你跟女人搭訕的方式，比我碰瓷的手段，還要拙劣？”

“大小姐……”男人向南慈靠近兩步，揚起一抹壞笑，“那你覺得我怎麼樣？當你男朋友的話……”

“好啊…”離得太近，南慈確定男人身上的味道屬於硝化棉，南明大火后，她對每一種易燃易爆品都充滿警覺。

南慈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火石摩擦后燃起的小簇火焰噼啦噼啪作響，輕挑起眼角，“不過……下輩子吧…”

男人笑笑，這種殘留的微末棉絮，充其量也就如此，但他還是小心翼翼的扣上南慈手裏打火機的金屬蓋，又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算了，算了……大小姐認真起來，怪嚇人的，下次吧，下次見到你，你可要答應我啊……”

南慈懶得回應，轉身離開。

男人看着她漸遠的身影，玩味的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不遠處，坐在白色邁巴赫里的陸時頃，眉間的褶皺稍稍舒展，對着司機吩咐：“去許爺的事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