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底下最大的好人
三日後是許承澤父母的忌日,這也是林月汐聽錢童說的,所以自她回了房再也沒見過他,錢童說他回家去祭掃,可能要走個七八天。
林月汐詢問他許承澤的遭遇,錢童搖搖頭:“除了北爺和他自己,沒人知道。”
“本來這幾天就該知道的,”錢童一邊幫林月汐把包裹里的衣物雜物放進柜子裏,一邊說道,“北爺本來說在他走之前幫他把仇報了,叫他帶着仇人的腦袋去爹娘墳前祭掃,但是這幾天北爺忙着和青龍幫打交道,便耽擱了。”
北東西南幫和青龍幫的事情竟然還未解決,林月汐搖搖頭。
“聽說今日琴川官府里來人說和,我從沒見過官老爺,沒想到竟能在幫里開開眼了。”錢童笑道。
“琴川官府?”林月汐有些驚訝,她雖然知道各路鹽幫為了販走私鹽一路平順,皆在官府有靠山,但她卻未聽聞北東西南幫與那個官員有交情,怕是自己從前不關心這些沒什麼印象吧,林月汐冷笑一聲,哪個鹽幫沒有靠山能活下去。
錢童收放好東西,坐在了林月汐身邊,“三爺是不是也沒見過官老爺?”他笑着看着林月汐,“這下我們都能開開眼。”林月汐微微一笑,點點頭:“是啊,我還真想看看北爺有什麼能耐。”
話音剛落,就聽見爽朗的一聲大笑,門砰的一聲被推開了,“我能耐大着呢!”曹成北伸出手來,豎了豎大拇指,在自己胸前晃了晃。
林月汐冷笑一聲:“就連街上的乞丐都敢說自己能耐大着呢。”曹成北伸出食指來指了指林月汐,又無奈的兩手握拳,轉身在林月汐身側坐了下來,歪過頭去,一臉壞笑地看着她,道:“老子不跟你一般見識。”
林月汐把頭往一旁撇了撇。
曹成北拽過身後一把凳子,右腳踩了上去,右肘撐在右腿上,右手稍稍握拳撐在右臉頰,拇指在鬢角處摩挲着,眼睛盯着林月汐看了一陣子,突然淺淺一笑,問道:“我說,我這兒屋子還行吧?多敞亮!”說著,身子稍稍往後轉過去,左手一揮指了指屋子一圈,“缺什麼少什麼就跟錢童說,這小子機靈,你就是要個魚骨頭他都能給你弄來。”
林月汐低頭淺笑,心想這傳聞中的“魔頭”也不過如此。
“我要魚骨頭做什麼!”林月汐稍稍一挑眉,笑道。錢童嘿嘿一笑,道:“您最好不要,我還真不知道去哪弄去。”這話,引得曹成北一陣大笑,等他笑完,瞥了錢童一眼,錢童知趣地編了個謊話出去了。
“錢童這小子,”曹成北往門口瞧了瞧,看不見錢童的身影才繼續問道,“沒跟你說什麼不該說的吧?”林月汐苦笑,“他說的話多了去了,我怎麼知道哪是不該說的?”
曹成北笑了笑,道:“沒說不該說的就好。”
林月汐看向曹成北,打量了他許久,那道疤的的確確還在臉上,眼前這人也的確是那**她殺人的曹成北。曹成北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直愣愣地看着她,問道:“看什麼?”
“你臉上的疤是怎麼來的?”林月汐目光落在他右臉頰拿到刺目的疤上。曹成北不自在地低了低頭,伸手去摸了摸疤痕,輕輕一笑,道:“嗐!被人用刀划的。”
說罷他抬起頭,一皺眉,轉而又笑了起來,往林月汐臉前傾了傾,道:“流了好多血呢。”林月汐瞪了他一眼,咬着牙惡狠狠地道:“活該!”
曹成北哈哈一笑,站起身來,背對着林月汐站定,道:“我知道你恨我,但你,就真的那麼恨我?我可是也在幫你啊。難道你真想一輩子呆在岐陵山那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林月汐正欲駁斥,他一擺手,接着道:“不要跟我說岐陵山有花有草也有鳥——當然,也有鳥屎——這些我都知道。我是說,墨山就是個老頑固,他能教你什麼?教你忍氣吞聲,教你包容萬物,教你放下仇怨,”他轉過臉來,皺着眉頭直直地看着林月汐的眼睛,“你真的忘了?真的都放下了?”
“不用你管!”林月汐怒道。
“你以為我願意管啊?”曹成北擺擺手,“要不是有人給我送來一大筆銀子,叫我想辦法把你從岐陵山搬下來,我閑的沒事兒干給自己家招個姑奶奶來啊?”
果然如此,林月汐咬了咬牙,聲音溫和了些:“那人是誰啊?”曹成北一臉神秘地看着林月汐,壞笑着搖搖頭,“想套我話?”
林月汐白了他一眼,驀地站起身,曹成北被她嚇得一個哆嗦:“你幹嘛!”林月汐愣了愣,道:“幹嘛?我還敢在這裏殺了你不成?”
曹成北鬆了口氣,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衣裳,擺了擺架子,淡然地道:“我知道你不敢。”林月汐冷哼一聲,坐了回去,“反正你也不敢殺我。”
曹成北淺笑,道:“要不是因為知道我不敢殺你,你是不會來的。人嘛,都怕死。而且,有的人還怕殺人。”
林月汐微微抬頭看向曹成北,“你呢?你也怕死?”
“怕啊!”曹成北一臉坦然,“哪有不怕死的,但是死呢,不能死在別人手裏,更不能死的不明不白的。”說罷,他意味深長地看向林月汐,“可是總有人,一家上下都死的不明不白的。”
林月汐知他在說謝府,有些動怒,但又不好發作,咬着牙將怒氣壓了回去,強笑道:“死的不明不白的人多了去了,尤其是那種惡事做盡,人人得而誅之的惡人!”
“作惡的人也多了去了,又不是每個都人人得而誅之。”曹成北倒不在意林月汐的話,無謂地笑着,“有的人就算作惡,還有人追在他身後高聲呼喊:天地良心!他是好人!他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他得意地看着林月汐。
林月汐也直直地回望着他,身子往前湊了湊,湊到他面前,面上淺淺笑着,一字一頓地道:“不,要,臉。”
曹成北大笑,“所有人都說我不要臉,我本來就是這樣。實話就不用一直說了,聽多了,耳朵容易起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