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我有一個朋友
季駱林吩咐季玏把林月汐送去傾漓苑,季玏自然是滿心歡喜,引着林月汐往西苑去。
聽季玏說,傾漓苑原本是他的舅舅與舅母居住的宅院,但是後來舅舅不在洛陽久居,此處便閑置下來,雖然久無人居,但是每日都有人來清理,所以還是乾淨整潔的。
林月汐並不介意所居環境,但是傾漓苑的確清凈,讓她心中歡喜。
“這兒離我那兒不算太遠,你若有何所需,儘管差人去知會一聲。”季玏熱絡地帶着林月汐在傾漓苑轉了個圈,最後才把她帶進房中,“雖然不太大,但我想你一人住也是夠的。”
林月汐連聲道謝,季玏帶她進去,又吩咐幾人去打了開水來,又送來些點心吃食。
“你有什麼想吃的也儘管吩咐人去買,不必客氣,就當此處是自家就好了。”季玏笑道。
林月汐不知如何應對,只好連聲道謝。
季玏拉着她坐下,倒了兩杯水,又道:“我哥就那樣,你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
林月汐聞言有些羞愧,連忙道:“是我無禮在先,怎能怪世子。”
“你們不是朋友嗎?怎麼還如此見外。而且——大哥好像很在意你的身份?難道他以前不知?”季玏隨口問道。
雖他看上去像是隨口一問,只是林月汐看他眼神,倒像是有意探問,林月汐思慮片刻,道:“我們其實,剛認識不久。只不過都與葉南秋葉公子相熟,我來洛陽又無旁人依靠,世子心善,又礙於葉公子情面,便就出手相幫。”
“哦,原來是這樣······”季玏恍然大悟般點點頭,“我哥這人呢,就這樣的,他自己不做的事也見不得別人做,尤其像偷竊殺人這類,當然還有——”
“所以季元清才會去匯香樓找人。”林月汐自然知道季玏所言何事。
季玏笑笑,“他和元清哥一向不怎麼來往,他不喜歡元清哥,只是,他是侯府世子,但平日府上的事情都是元清哥做主,所以他對元清哥也還算客氣。”
“他似乎,與你父親不太和善?”
季玏搖搖頭,“我記事起就這樣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爹爹對他極為寬容,若是我如此,定然討一頓臭罵了,他這十幾年都沒挨過罵。”
“那你們倆呢?他對你還好吧?”林月汐又問道。
季瑊與季玏並非一母同胞,季瑊的母親是謝梁的妹妹,謝江齊的姑母,但是季玏地母親是她死後扶正的妾室,至於她的出身,那時謝江齊還小,並不了解。
季玏猶豫片刻,笑道:“我們是親兄弟,他當然疼我,他不疼我疼誰啊!”
林月汐見他笑得勉強,便知這並非真心話,便隨口反問:“是嗎?有哥哥真好。”
“他每次從琴川回來都會給我帶好玩意兒的!”季玏笑道,“我若受了欺負,他也會幫我出氣,不過回家之後直接告狀,讓我又挨一頓罵,這個人呢——壞得很!”季玏嘿嘿地笑着。
林月汐見他這副知足的模樣,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心酸,連她都看得出來,季瑊對他並不算太好,季瑊似乎對季府每個人都沒有什麼感情,可是季玏,去琴川給他帶回點兒小玩意兒就能把他哄得這麼高興,甚至他都說不出其他季瑊待他好的事情。
對比謝江安,季瑊怎麼能算得上疼人呢。
“他就是性子冷,對誰都冷冰冰的,可不是每個人都能讓他從琴川帶東西回來的,至少季府上下就我一個!”季玏似乎在炫耀着,這讓林月汐又是一陣心疼。
他的確變了。
變得小心翼翼。
“你哥說我是匪,你不介意嗎?”林月汐問道。
季玏笑着搖搖頭,篤定地道:“交朋友重要的是情意相投,不是出身,也不是身份。”
“而且——”季玏凝眸看向林月汐,正色道,“我總覺得你和我一個朋友特別像。”
朋友?
林月汐一愣,難道他說的是謝江齊?
她穩穩心神,笑着問道:“是嗎?那能介紹我認識嗎?”
“他已經不在了。”季玏依舊死死地盯着林月汐的眼睛,林月汐甚至不敢有絲毫的波動。
但她幾乎可以確定,季玏所說的朋友,就是謝江齊。
難道他已經起了疑心嗎?從何時開始?難道就是因為在陳先生那裏見了一面?季玏不是心思細膩的人,不會如此仔細謹慎。
“只不過——他是個男子。”季玏又道。
林月汐聞言,笑着撇過頭去,伸手捏住手邊的茶碗,笑道:“公子真會開玩笑,一男一女,如何相像?”
“是啊。”季玏也道,“我也不知道,一男一女,到底為何相像——可能是我瘋了吧。”
林月汐小心地轉過頭去看他,見他一副痛苦的神色,心裏一陣酸澀。這麼多年了,他還會因為謝江齊難過,可是如今謝江齊就坐在他面前卻始終不肯對他坦誠相待,林月汐忽然覺得自己心太冷了。
“我們是很好的朋友——至少在我心裏是這樣的。”季玏看向窗外,眼裏泛着淚光,“以前在學堂,我年紀最小,他們總是喜歡欺負我,他總會替我出頭,甚至有時候為了替我出氣回家遭頓教訓,但他從來沒有抱怨過,還是一如既往的護着我。我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麼他要對我那麼好。但他就是對我很好,我也對他很好。我膽子很小,但是我會陪他從篤勤齋溜走,陪他捉弄先生,陪他翻牆,陪他下河,因為他我也沒少挨罵。”
他停下來,獃獃地看着窗外,眼角滾下顆淚來。
“那是我們很快樂,每天都很快樂。”季玏繼續道。
“後來,他跟別人打架,我沒勸住,反而自己摔了,聽人家說流了好多血,先生害怕,直接把我送回府上。我睡了好久,醒了之後,好久都沒有見過他。”
“我還幫他溜進宮去,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
季玏回過頭,對着林月汐笑了笑。
“真希望他還活着,”季玏緊緊地盯着林月汐的眼睛,“哪怕變了模樣,或者,更名換姓,不再與我相知相識,我也希望他還活着。”
“更貪心一點,我希望他還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