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寒邪侵心
「前些日子陛下已將寒朝進貢的數件貢品作為大比的獎品,如今尚未公佈。而此次大比,相國府有相國大人嫡長子參加,將軍府有顏將軍嫡女參加,二者均已獲得參加大比正式賽的資格,又都是武功高強之流。這三味清靈丹既然相國大人與顏將軍都是非要不可,陛下何不如將其納入大比的獎品中,能者得之。」那位大臣道。
天陽飛抵在眉心處的手放了下來,看向大殿上的二人道:「魏相國,顏將軍,你們二人若是沒有更好的辦法,那便依照王尚書所說辦吧。」
魏相國的嫡長子魏遠城虛長冰雪四歲,在晉朝年輕一輩中屬人中龍鳳,早些年便能在顏雲北手下走上三四回合,為武林中人所忌憚。
近來魏遠城更是在戰場上立下赫赫戰功,武力想必亦是精進了不少,與冰雪對上,孰輸孰贏,難以預料,何況冰雪大病初癒,只怕更是難上加難。
顏雲北思及此,抬手正要出言阻止,卻被魏忠源搶先了一步。
「微臣無異議。」魏忠源站出來道。
天陽飛頷首,看向了顏雲北問道:「顏將軍以為如何?」
顏雲北低下了頭道:「臣無異議。」
「如此甚好!」天陽飛站起了身吩咐道,「朕就將這三味清靈丹列在獎賞中,讓能者得之。」
出了大殿,顏雲北眉頭依舊緊皺着,走在前頭的魏忠源刻意停了下來,一張老臉上笑容可掬,湊了過來道:「顏將軍呀,你知道你現在最像什麼嗎?」
顏雲北眼皮都未掀起,自顧自走着路,腳步無形中加快了。
魏忠源跟上他顯得分外吃力,不一會兒就有些氣息不穩,魏忠源長滿了褶子的臉上保持笑容道:「顏將軍別不高興呀,明日便是大比了,聽聞令愛武技非同常人,倘若有機會進入決賽,老夫定會讓犬子好好看重與令愛的這場比試的。」
顏雲北終於停了下來,轉過頭,目光中寒意漸盛,盯着魏忠源道:「小女的事就不勞煩魏相國費心了。」說完就大步離去。
留在原地的魏忠源看着顏雲北的背影笑了笑。
將軍府。
「還請公子自重。」冰雪退後一步,銀劍收回,眸中寒意凜冽。
她還從未見過有如此輕挑不知羞恥之人。
美人身上的清香驟然散去,臨華眸底掠過一絲晦暗,將手放了下來。
冰雪走到榻前,看着榻上顏母臉色青黑,嘴唇發紫,一顆心又揪了起來。
忽然外邊一陣腳步聲響起,一女子急沖沖地道:「你攔我做什麼,我就是來看看冰雪的,你快些讓開。」
「紫若姑娘,沒有將軍的允許你不可以見大小姐。」
「你剛才都說了顏將軍進宮去了,現在不在將軍府,你讓顏將軍怎麼允許?還有,你知道本姑娘是誰啊還敢攔我?」
「可是,將軍吩咐了,沒有他的允許你不能進來的。紫若姑娘快停下吧,別為難小的了。」僕從說著急的都快哭了。
「冰雪,冰雪,你在哪裏啊……」
冰雪將手中沾濕了的手帕放下,轉身走到屋外,方看清來人是誰。
「紫若……」冰雪一時竟愣住了。
庭院中女子身着紫色襦裙,腰別紫鞭,一張臉上神色焦急,靈動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周圍,不知道該往何處走,聽到冰雪的聲音,兩眼一亮。
「冰雪!」
紫若將一直攔着自己的僕從一把推了開來,徑直走到冰雪身前,拉着冰雪的手上下打量着冰雪,「冰雪,你沒事了嗎?」
「小姐,這……」僕從面露難色道。
冰雪道:「你先退下吧。」
冰雪看着紫若為自己的事如此上心,心中一時不知是何滋味:「沒事。」
紫若與她僅是萍水相逢,大比一旦結束,兩人也許便從此相忘於江湖,日後再無交集。
紫若此時的關切與擔憂,一絲一毫皆是真情流露,讓冰雪心中隱隱觸動,看來紫若早已將她當作了於她而言相對重要的朋友。
紫若自責道:「冰雪,你不知道,那天你突然就昏倒可把我嚇壞了。這幾天我想了好多好多的辦法進將軍府,你也知道,我只會武功,不擅長這些,然後就都被顏將軍發現了,所以我就一直被攔在門外進不來,也看不了你。」
說著說著,紫若眼眶都紅了,眼淚禁不住掉了下來。
冰雪從袖中取出綉着一枝臘梅的手帕,伸手為她將眼淚擦去。
淚水一下子就將手帕濕透了,紫若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再抬起頭時,紫若紅腫着兩隻眼睛道:「冰雪,對不起,我不該哭的,你重傷初愈本該靜養的,現在反而讓你擔心起我了。今天我來的時候剛好看見顏將軍出府就強行闖了進來,你不會不高興吧?」
冰雪搖了搖頭:「不會。」
紫若瞬間臉上掛上了笑容,道:「冰雪,你沒事就好,這幾天真是擔心死我了,我……我弟弟生病時我都沒有這麼擔心過呢,你可是第一個,以後我要是生病了你也要好好對我。」
「好。」冰雪眸中含着笑意道。
紫若眼睛看到冰雪衣襟上的一絲血跡,咋咋呼呼道:「冰雪,你怎麼了?衣服上怎麼有血?」
冰雪低頭看到衣襟上染上的血跡,想到是方才為母親擦拭下顎時不小心染上的,眸色一暗,領了紫若進屋。
屋中臨華坐在茶桌前,低眉執起白色瓷杯,指尖摩挲着瓷杯的外沿,杯中茶葉浮沉,馥郁幽香自杯中溢出,氤氳繚繞,臨華薄唇輕啜,如煦陽光傾瀉落下,人若飲中之仙俊雅出塵。
紫若一眼看過去,眼睛就直了:「……好生俊秀。」
臨華似是聽到了,隨之望向紫若,一雙星眸中平淡無波,將手中瓷杯慢慢放下,垂眸執起桌案上的茶壺,專心沏茶。
紫若沒來由的感到後背一涼,忙拉了冰雪的衣袖就往裏走。
不知為何,那人剛才看她的眼神似乎……有種如同父親看她時一般的異樣,都是能夠讓她手足無措,甚至莫名其妙地感到畏懼,不自覺的想要膜拜臣服。
「冰雪,顏夫人這是怎麼了?」紫若看到榻上面色青黑的顏母及擺放在榻前的水盆中染血的手帕,一臉緊張道。
冰雪素手撫上母親的發端,道:「母親因照顧我致使邪氣入侵體內,如今性命堪憂。」
「啊?這麼會有邪氣呢?我……聖上不是早就頒佈了新政,明令禁止王朝子民傳授邪術嗎。」紫若疑惑不解地道。
冰雪坐在榻沿,看着榻上昏睡的顏母,沉默不語。
紫若思索許久,猶豫了一下道:「是上次那個偷襲的人吧?」
見冰雪依舊沉默着,紫若不由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道:「也就只有他這種不敢光明正大參與大比的人才會使出這樣下三濫的招數,真是太可恨了!」
冰雪想到這幾日在生死邊緣艱難掙扎着,連累身體原本就虛弱再經受不起大病的母親昏迷數日,如今命在旦夕之間,就連父親這樣素來放不下臉面的人如今也顧不上顏面入宮請求。
冰雪的手撫着母親一頭不知何時已染上霜雪的長發,低垂的鳳眸中怒火烈烈。
若是她武功再高強一些,再提防警惕一些,又怎會讓這等邪教之流有可乘之機!
整個將軍府因她而大亂,她痛恨自身如今的無能為力!
「冰雪,冰雪……」直到紫若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冰雪方回過神來。
紫若道:「冰雪,明日便是大比正式賽了,你一定要好好休息,保存好精力,我明日在演武場等你。」
冰雪點了點頭。
紫若剛走,一陣疾風拂過,臨華已離了茶桌來到冰雪身前,不由分說拉起冰雪的一隻手便開始為冰雪把脈。
「你……」臨華速度之快,冰雪連一抹殘影都未看到。
冰雪欲將手收回,反而被握得愈緊。
「你做什麼?」冰雪頭一次被人拿捏住,偏偏還反抗不得,一雙鳳眸寒意更勝,恨不得將臨華凍殺原地。
臨華不語,半晌,將冰雪的手鬆開,轉過身道:「蠱毒雖是已解,寒邪卻是未袪。」
「寒毒?」冰雪立即站了起來。
臨華道:「寒毒積年而聚,如今已深伏心脈。」
不啻一個晴天霹靂,冰雪白皙的雙手緊攥着,胸中翻湧着絕望與不甘,望着臨華緩緩道:「可有解法?」
臨華轉過身,見着冰雪一張臉上血色盡失,眼眸卻是倔強地看着自己,心下一軟,頷首道:「冰雪,你近日所修習的功法本源為陽源,恰與寒源相衝,可為本身聚集陽氣,抵禦寒氣深入心肺。」
冰雪道:「我體內寒氣可否除去?」
「可。」臨華道。
冰雪手漸漸鬆開,掌心處隱約可見幾道紅痕。
正在這時,外邊有人道:「將軍,您回來了。」
屋外腳步聲漸近,冰雪鳳眸凝視着臨華道:「還望公子莫要將此事告知任何人。」
「自然。」臨華唇邊漾起令人目眩的淺笑,冰雪,本座終是與你有了一個只有你我知曉的秘密。
顏雲北一身官服尚未褪去,腳下生風,一步踏入屋中。
屋中臨華坐在桌前,看似疏離又讓人難以忽略他的存在。
「父親,如何?」冰雪見顏雲北回來了,立即走向顏雲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