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與它們的接觸
於是，一切痛苦的悲鳴都變得扭曲了，機械與石塊碰撞的旋律呯呤作響，所有被摧毀的事物都違反規則般的陷入了瘋狂的倒放。
無形的力量拽住了顧明就要消散的靈魂，將他硬生生從那個最危險的邊界中扯了回來。
時間倒退，支離破碎的意識逐漸被喚醒，隨後……宛若遊戲人物回到存檔點那樣，顧明重新出現在了紅綠燈路口。
渾身被撞碎后所殘留的痛覺還在記憶中緩衝，顧明的後背驟然炸起一陣寒意。在那聲催命的鳴笛響起之前，他的身體本能的爆發出了難以置信的力量，而凝固的時光沒有再給他多餘的反應時間，在顧明做出翻滾動作的同時，貨車尖銳的剎車聲已經響起。
但——這已經足夠了。
撲通！
抱頭蜷縮起來的男人滑稽地翻滾到五米外的綠化帶中，大貨車帶着一路的擦地聲疾馳而過，最後在潮濕的路面上滑行五十餘米后才堪堪停住了。
驚恐的司機顫抖的推開車門，踉蹌的爬到車底下看了看，卻沒看到意想之中的模糊血肉，茫然起身看向四周。
道路的中央，能夠清楚的看到只剩下滿地外殼碎片以及輪骨的電動車，而在這之外的綠化帶中，已經回過神的顧明也是發現了貨車司機。
“會不會開車啊！大清早的開那麼快！”艱難地撐着滿是灰土的地面起來，從死亡邊界繞了一圈回來的顧明露出了憤怒的神情。
還好……還好自己躲開了。
躲開？
真的是自己躲開的嗎？
血肉爆裂，內臟受到巨大的外力而在體內粉碎的片段依舊在他的腦海中存在，它們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自己確確實實是死了一次了。
而現在……他卻回到了被貨車撞到的前半分鐘，並且改變了自己本來被判定死亡的“結局”。
“你好，顧明，我是陳宇默。”
“真是沒辦法啊，誰讓噤聲會想留你一條命呢。”
“祝你好運。”
是那個撐黑傘的傢伙，在自己瀕死的時候，他來過這裏。
那麼……噤聲會又是什麼？
————
雨水落進陽台，打到窗戶上發出噼啪的聲響。
將泡麵丟進垃圾桶，途徑茶桌順手拿了一張餐巾紙，李巾然邊擦着嘴邊走向陽台，窗外的人影半個身子幾近貼進玻璃中。
“咋了，你也想吃？”
視線掃過陽台，李巾然無暇顧及它到底想做什麼，走進浴室將紙團丟進垃圾桶內，擰開水龍頭。
水流聲響起，李巾然盯着水池中逐漸滿起的清水，像是出了神。
此時，他卻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浴室中還有另外一個人，躲在浴簾后窺視着他。
啪！
心念至此，李巾然突然轉身，一個跨步走到浴簾前，一把拉開。
只見浴缸之中，渾身佈滿黑孔，面容被血污模糊住的女人躺在裏面，與他對視。
李巾然瞪大眼睛。
她居然弄髒了自己的浴缸？
李巾然緊盯着她，又湊近看了看，她的身體像是從四面都是鋼針的圓桶里滾了幾圈那樣，所顯露在外的皮膚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洞，瀰漫出腥臭的血水。
他曾有幸在網上看過一篇關於“蓮藕乳”的獵奇文章，現在這麼一想，蓮藕乳還沒面前這個鬼東西帶勁兒。
雖談不上嚇人，但真的挺噁心的……
“嗨？”
一人一鬼就這麼注視着，或許是覺得這種氣氛有些微妙，李巾然試探性的打了個招呼。
她歪了歪頭，然後混濁的膿液從耳孔中流下。
李巾然：“……”
叮咚——
一陣沉默后，有人來救場了。
“我去開個門，您老在這慢慢玩哈。”李巾然二話不說，將浴簾拉回，走出門外時撞到牆壁，疼得齜牙咧嘴。
“李巾然——是我，顧明。”
顧明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不知何時，外面的暴雨停歇了。陽台上的白影也停下了撞擊，好似在等待門外那人進來。
“顧醫生嗎，我這就來。”
“好。”
啪嗒——
房門被李巾然打開。
過道一片昏暗，只有他的房間開着燈，陰影籠罩出一抹人形輪廓，投射出詭異的影子。
只見顧明提着一袋炸雞架，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濕了，頭髮黏着臉頰，面色煞白。
“顧……誒？你怎麼回事？”
李巾然怔怔地看着他，房門外，顧明牽強的扯出一個笑容。
“來的時候沒看天氣預報，忘帶傘了。”
他並不想告訴李巾然路上發生的事，為了自己李巾然已經惹了很多麻煩了。
打量着面前的男人，李巾然疑惑問道：“你好像很累？”
“沒事，就是淋雨了有點難受而已，你吃了嗎？我帶了點炸雞過來，一起吃點？”似是有意避開這個話題，顧明抬起手晃了晃手中的食用袋，孜然和燒烤粉的香味飄散出來。
“好吧。”李巾然朝後騰出一步：“快進來吧，我給你燒點熱水。”
“你是不知道剛剛那雨有多大，還好給我碰到個開門的炸雞店。”
他輕聲說著，脫了鞋將外套放在支架上，隨後找了個地方坐下。
李巾然揉了揉鼻子，空氣中的血腥味像是不見了，反而被炸雞的味道徹底充斥。
好香。
“對了，你家廁所在哪，方便用下嗎？”將炸雞放在桌上，顧明側頭問道。
“哦，那邊右拐第一個房間。”李巾然頭也沒抬，正將水壺中涼水倒掉，伸手指向一個地方說道。
然後他突然想起了什麼。
“誒——你等等！”
顧明被他這一聲喊得有些糊塗，李巾然一個翻身從沙發那邊跨了過來，在他愕然的目光中跑到浴室。
沒過多久，少年的腦袋從門框那邊探了出來，面色嚴肅的說道：“無論如何都請不要往浴簾里看可以嗎？”
“為什麼？”
李巾然還真想了一會，表情更為肅穆道：“你會吃不下炸雞的。”
“裏面是有什麼東西在嗎？”顧明愣了下，詫異問道。
在浴簾之後，女怨靈將身體浸在浴缸中，吐出數個泡沫。
當然是血泡沫啊混蛋！
“我不確定你是不是可以看到這些東西，就好像陽台那個撞窗哥一樣，在你來這之前他就——嗯？他去哪了？”
“是不是白色的，比較模糊，然後還挺高的和我差不多的一個影子？”顧費一臉無奈的嘆氣，視線越過李巾然看去。
“你怎麼知道？”
“他就在你背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