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此時懷難正在懷安房中,商量武道會再辦事宜。
懷安開口道:“師兄,我瞧今日掌門師兄有些不適,這武道會不如晚幾日再辦,讓師兄先養好身子。”
懷難點了點頭,道:“師弟所言極是。只是西山弟子這般住着,終是不太妥當。兩山向來來往甚少,這次師兄請她們前來,已是打破了規矩。但到底男女有別,住的時日久了,頗不方便。”
懷安笑道:“師兄老成持重,自然由你做主。不過山上一眾弟子,叫人不放心的,也還沒有,再說懷悅師妹那邊,自然也有考慮,不會多留。”
懷難道:“這樣,明日我和你去瞧瞧師兄,武道會過得三五日另行舉辦。”
懷安正要答話,房門忽地大開,一人撲了進來,口中叫道:“師祖,出事了,您快去瞧瞧!”卻是那知客僧靜緣。
懷安眉頭微皺,卻未開口。
懷難不悅道:“靜緣,天大的事也不能這般沒規矩,這是什麼地方,你便闖了進來?”
靜緣告個罪,急聲道:“師祖,虛塵師叔被人打了,已昏了過去。師傅在他房中照料,要我來稟報兩位師祖。”
懷難騰地站起身來,沉聲道:“快帶我去。”
三人趕至韓玉房中,只見韓玉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虛凈坐在床邊,正給他臉上敷藥。
懷難走到近前,仔細瞧去。見韓玉臉上高高腫起,兩個掌印清晰可見。知道只是一時暈去,並無大礙。他心中稍寬,面上一沉,道:“虛凈,是誰所為,你可瞧見了?”
虛凈原本前來,是見日間韓玉受了虛心委屈,心中不忍。他素來對這小師弟甚是喜愛,晚飯後心中揣度,便來尋他,指望說些笑話逗他開心。不料一到房中,便見房門大開,韓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又見他臉上指痕宛然,心知事態嚴重,急忙命靜緣去請懷難。自己去藥房尋了些去腫止痛的葯,又匆匆趕了回來。
他明知這事定是虛心所為,卻苦無證據。若是胡亂說道,只怕虛心來個死不承認。師伯平日甚是喜愛這小師弟,上次之事便已將虛心重罰。心知他這次惹下了天大的麻煩,暗道“瞧這樣子,師伯定要查個清楚。”便待把日間之事轉告。
想到此處,轉念一想,虛心再有不對,他們二中終是懷難門下,自當懷難一人處理。自己若再說嘴,只怕幫不了小師弟,反倒得罪了虛心。
他見懷安站在懷難身後,一言不發。又見懷難神色,知他動了真怒,只好道:“弟子本來找小師弟說話談天,不料一進門便見他這樣子。是誰所為,弟子確不知道。但想來,想來應是……”
懷難大聲道:“應是虛心。”回頭吩咐一聲,着人去傳虛心前來。
懷安上前低聲道:“師兄,我瞧這事還是查清楚再說。我看虛心平日雖性子有些急,卻不至於做出這事來。”
懷難厲聲道:“怎不是他!除了他誰會對玉兒下手!”他見韓玉上山不久,便兩次受難,心中又急又怒,聲音竟微微顫抖。
懷安知他心中不快,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屋內氣氛頗見沉重,人人心中各自猜想,一時無人說話,尤是寂靜。正在這時,只見床上的韓玉微微一動,緩緩睜眼。
虛凈大喜,叫道:“師伯,小師弟醒了。”
懷難上前扶住韓玉,怒道:“玉兒,是誰打的你,快告訴師傅。”
韓玉微微一笑,低聲道:“師傅,我沒事,只是臉上有些痛。”
懷難正待說話,忽聽虛心在門外道:“師傅,弟子來了。”
懷難緩緩放下韓玉,轉過身來,沉聲道:“進來跪下。”
虛心原本只想將韓玉教訓一番,不料他年紀幼小,自己出手又沒了輕重,一時竟將他打的昏了過去。他心中害怕,便急忙和段柔離去。此刻見了懷難,想起上次師傅責罰自己,知道定受重罰,反倒鎮靜了下來,跪在地上,一語不發。
懷難瞧他死賴模樣,心中大怒,厲聲道:“你師弟哪裏得罪於你,竟讓你下這麼重的手?回我的話!”
虛心見躲不過去,心中一橫,道:“他得罪了西山的段師妹,我做師兄的便出手教訓他一下,誰知他竟裝做暈了過去。師傅,您這般偏袒他,實在讓我不服。”
懷難怒道:“好哇!你還敢說起我的不是。你師弟上山不過幾個月,今日又和那姓段的弟子初次見面,連話也未說一句,怎會得罪她?”
虛心理屈,低頭道:“段師妹與他開個玩笑,他便拿話擠兌人家,讓人家下不了台。我見他給師傅丟臉,怕外人小瞧了本山弟子,這才出手打他。”
懷難哼了一聲,站起身來,在房中來回走動,大聲道:“他不過一個十多歲的孩子,怎會拿話去擠兌人。他和那段姑娘素不相識,又怎會見面,還談什麼開玩笑。你拿這話來騙我,實在可笑。”
他越說越怒,不自覺地腳上用力,地上方磚登時裂了幾塊。虛心心中一驚,額頭冷汗直冒,心道“從未見師傅生這麼大氣,看來這次我怕是要受重責。罷了,不如乾脆把話說完。”當下一咬牙,抬起頭來,大聲道:“師傅,弟子知道這次犯了大錯,但弟子有幾句話還是要說,請師傅聽完。”
懷難哼了一聲,道:“看你還有什麼可說。”
虛心道:“弟子自幼上山,跟了師傅二十多年,日夜用功,從沒有一日懈怠了功夫。可是師傅對我從來少言少笑,便是偶爾說幾句話,也是板起臉來訓斥我。”
他越說越是響亮,一時不忿,竟站了起來,右手一指韓玉,又道:“他,他上山才幾個月,師傅又是怎麼對他?有說有笑,親如父子!我在旁邊瞧的,心中委實不是滋味。弟子哪一點不如他,又在師傅身邊待了二十多年,怎麼如此不同!”
懷難聽罷無語,想到虛心自少時拜在自己門下,平日作為雖有時性急莽撞,卻對自己甚是依賴眷戀,自己卻始終對他不假辭色,一時心中頗是歉然。虛心所言說到他軟處,心中也暗自嘆息,只得道:“便是如此,你也不該如此對他,他,他還是個孩子!”
虛心冷聲道:“弟子心裏的話已說完了,事也是弟子做的,怎麼處置,但憑師傅做主。”
懷難聽他口氣,知他已心灰意冷,心中一軟,便想原諒了他。一轉頭,瞧見燈光下韓玉小臉兀自紅腫未消,心中又怒氣漸增,惻然道:“欺侮同門,為大不尊。身為大師兄,不給眾師弟們做表率,卻做出此等事來,我已不能留你,你下山去,自今日後,你不再是九華門人。”
虛心聞言一呆,兩道清淚順頰而下,慘笑道:“想不到,萬萬想不到!師傅,你竟會將我趕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