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是流氓?
燕蠻兒聽從母親的吩咐,在白狼水畔牧馬,一匹小馬不小心迷了路,朝南而去。
燕蠻兒找尋良久,方才在南邊的一個小丘旁找到了那匹小馬,也就是在那裏看到了震撼人心的一幕。
自幼生於草原的燕蠻兒也不是沒有見過戰爭,雖然他被母親保護的極好,但男兒的天地終究還是要在戰場之上的。
他悄悄地爬上一棵大樹,站在樹杈子上,目睹了秦無衣一行人和右都尉作戰的全過程。
他還有些疑惑,前幾日,還在左大都尉的帳篷外面見過右大都尉,好像臨行的還有一個年輕人,穿着並非草原上人,由於離得遠,也看不清楚。
隨後又悄悄跟隨着突圍出去的馬車,到了東峽石谷。
才有了那一幕出手相救的場面。
在東峽石谷,燕蠻兒再一次見到了那個似曾相熟的年輕身影,只是他的臉被黑布遮着,也看不清楚長相,只是個子高挑。
這群人既然能讓右大都尉率領最精銳的“千騎”出手,恐怕身份來歷絕不一般。也不知道自己這次倉促出手,到底是福是禍。
不過轉眼又想,母親常教導自己,身為男兒不僅要有頂天立地之志,為國為民之心。還要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豪氣。如此,方是真男兒。
他搖搖頭,既然已經救了,就要救到底。
燕蠻兒將彎刀抱在手裏,峽谷里的風有些冷,他縮了縮身子,將自己隱匿在黑暗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燕蠻兒起得很早,少年還在昏迷中,不過高燒已經退了,這讓他稍稍安心不少。
他所在的這個山洞在白狼水東岸,兩人昨天被水沖了一段距離后,在幾裡外的下游,燕蠻兒憑藉著嫻熟的水性,將少年抱上了東岸,也虧得燕蠻兒對這一帶比較熟悉,便找了一個曾經放牧時歇腳的山洞,洞中儲藏有水壺和馬奶,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早上起來,燕蠻兒去河裏抓了幾條魚回來,拿陶瓮燉了,熬成魚湯,將她扶起來喂她喝下去。
雖然晚上做夢的時候還是會說胡話,但狀態慢慢的好了起來。
就這樣平靜的過了三天,每天燕蠻兒都要到草原上去打探一下,並沒有追兵過來,也沒有打聽消息的陌生人。
這天傍晚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下去,只剩下幾縷金黃的殘影籠罩在群山草原之上,讓整個草原都變成了一片金黃。燕蠻兒背着一捆乾柴回到了山洞,山洞裏也明亮異常,火燒的很旺,乾柴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在近黃昏的時間顯得有些刺耳。
“人呢?”燕蠻兒大驚,篝火自燃,但火邊的少年已經不知去向,他蓋在少年身上的衣服也散落在地上。
燕蠻兒忙俯身撿起自己的衣服一摸,溫度尚在,看來離開的時間不久。
燕蠻兒揚起濃密烏黑的眉頭,心裏暗罵,這個忘恩負義的野丫頭,受這麼重的的傷,她能逃到哪裏去。再說夜色將至,草原上狼蟲虎豹極多,若不幸遇上,豈不是成了大蟲們的可口晚餐。
一想到大蟲們口吐饞涎,流着哈喇子,撲向一個重傷的少年的情景,燕蠻兒就覺得一陣惡寒。都是達曼這個傢伙,平時老給他灌輸那方面的“知識”,搞得自己也漸漸成了草原上的惡少年。
燕蠻兒氣的將衣服摔在地上,急忙出洞,準備去尋回少年。
只是他的前腳剛踏出洞口,忽然脖子只覺得一涼,一張冰冷的利刃便抵在他的脖子上。也怪他剛才心神大亂,不然,憑他的機警和武藝,豈能有敵人出手的機會。
“別動!”少年拿着一柄短匕抵在燕蠻兒的脖子上,只是她受傷以來身體虛弱,又從未練過武藝,那柄匕首顫顫巍巍的倒像兒戲一般。
燕蠻兒也不點破,笑道:“你們南邊人就是這樣對待你們的救命恩人的?”燕蠻兒說的是極流利的燕語,這讓秦無衣吃了一驚。
“你是燕國人?”秦無衣吃驚之餘,忙問道。
燕蠻兒搖搖頭,道:“我不是燕國人,但我會說燕語,這不是什麼令人驚奇的事吧?”當時燕國邊境多部落,時常戰爭不斷,燕國北境的人會胡語,而北境草原上的胡族會燕語,這都是普遍的情況。
秦無衣全身虛弱,臉色煞白,一雙薄嫩的嬌唇更是白的嚇人。
秦無衣忍不住咳嗽一聲,手裏的匕首便掉落在地上,燕蠻兒這才轉過身認真的望着秦無衣。她的眉眼極媚,便是男裝也遮掩不住那股發自骨子裏的清媚,眸子猶如夜空中的星星,清涼而幽深。
她捂着胸口,不斷地咳嗽,不由得彎下了腰。
燕蠻兒大急,她傷口剛剛癒合,最是見不得風,剛才她為了用劍偷襲自己,肯定在洞外埋伏良久,受了風寒。
燕蠻兒也顧不得什麼男女之防了,俯身將她攔腰抱起,便往火堆處大踏步走去。
秦無衣大怒,她是女子之身,怎麼能讓一個胡人這樣貼近。不由得大喊大叫、手打腳踢起來。只是她身子受傷之後,氣力全無,怎麼看都沒有什麼殺傷力。
倒是燕蠻兒血氣方剛的少年,雖說少年穿着男裝,但淡淡的體香味撲鼻而來,縈繞在他的鼻端,讓他的心忍不住猛跳起來。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你個大流氓!大壞蛋!”秦無衣有氣無力的叫嚷,她自小受父親秦尚寵愛,又兼才智過人,聰慧通達,哪裏受過今日這般屈辱。
燕蠻兒的臉上被她胡扯亂撓之下,留下幾道暗紅的血印。
燕蠻兒將她放在篝火旁的草墊子上,拾起自己的衣服,強硬的包在她的身上。罵道:“你們燕國人都是這樣胡攪蠻纏的?”
好好的自己一個草原上的五好少年,怎麼就成大流氓、大壞蛋了。
聽娘親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果然有道理。
秦無衣也怒上心頭,剛要開罵,只是剛才的撓他臉的動作幅度太大,扯動了傷口,一時間疼的呲牙咧嘴。
忽然她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她的傷口臨近肩膀,又傷在內側,她發現她的胳膊上用布條綁着,而要想很好的固定,就必須脫掉上衣,也就是說自己···被看光了!
秦無衣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燕蠻兒,一時悲憤、傷心、羞澀、不滿、暴怒、不安諸種情緒湧上心頭,叫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燕蠻兒一邊往火堆里添加柴火,還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燕國的不是,忽然覺得安靜了下來,轉眼一看,才發現秦無衣瞪着殺人一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燕蠻兒看,若是眼神能殺人,估計燕蠻兒早被剁成肉泥了。
只是那雙殺人般的眼神中卻流下兩行熱淚來,不知怎麼的,燕蠻兒覺得心裏有些堵。
眼前的情景,還不如讓她打罵呢?
燕蠻兒瞥眼看見她一隻手抓住自己的衣服,另一隻手蓋在傷口上,忽然明白她為什麼有這種變化了。
不由得撓了撓後腦勺,解釋道:“你別多想,你傷的嚴重,傷口見了水,如果不及時處理,你的胳膊會廢掉的,時間一長,更是有生命的危險。我們草原男兒做事坦坦蕩蕩,我是閉着眼睛給你綁的,雖說不小心碰到了你的胸口,那都是無意的。”
燕蠻兒前半句說的還有點真心,可說到後面的時候,本來心情一松的秦無衣霎時想死的心都有了。
心裏只一個勁的想,胸口都被碰了,這個大流氓!大大的流氓!
燕蠻兒還在絮絮叨叨的道:“你別以為你有多漂亮啊,我們草原上可心的人多了去了,我怎麼會對你生出別的心思呢。”
“喂,你別一直哭啊!”
“你怎麼又哭了?”
伴隨着燕蠻兒急躁不知所措的聲音,一輪明月爬上了夜空。
夜微涼,月如霜。
······
夜色朦朧,遠在幾十里之外的山戎右大都尉營帳之中。右大都尉赫舍里和一個穿着華美衣袍的中年人正在對飲,帳子中央六名艷美的燕國舞姬正在跳舞。
在大帳的角落裏
赫舍里仰口喝了一大盅酒,斜眼望着中年人,笑道:“世子,這一仗打的痛快,若沒有你的協助,恐怕我還撈不到這些東西”
在大帳的角落裏,堆放着十幾個大箱子,箱子裏裝滿了金玉財貨和布帛。
有的箱子已經撬開,裏面的東西露出來,散落在地上。
中年人看都不看那些貨物,面色有些不虞,質問道:“你讓南宮燁逃了?”
赫舍里張嘴大笑起來,回道:“公子這是在質問我?”
赫舍里的臉色也變得冷峻起來,“我只答應過你截殺他們,可沒說一定要殺死他們,為了殺他們,我的精銳‘千騎’損失超過兩百人,你還想怎麼樣?”
赫舍里可不會有什麼好臉色,他們求人辦事,就得有求人辦事的樣子,他也不怕這群燕國人毀約,自己手中的彎刀難道是吃素的不成?
中年人正是孤竹城城守上大夫的長子姬穎。
姬穎看見赫舍里發怒,敢怒不敢言,也不敢得罪赫舍里,畢竟自己在別人的地盤上,這些草原人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
再說了,自己和赫舍里私下商謀截殺秦家的商隊,擺不上枱面,若是赫舍里捅出去,不待燕王發怒,極其護短的秦尚恐怕早就發兵來攻了。
這可得不償失。
赫舍里一把將手中的酒杯扔在地上,大帳之內發出哐當一聲巨響,六名燕國舞姬嚇得面無人色,全都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姬穎身後站着一個年過五旬的老者眼神陰翳,悄悄的踢了一下姬穎的腳。
姬穎忙直起身子,抱拳道:“右大都尉喜怒,我也是着急,說話重了點,右大都尉大人不計小人過,還請勿放在心上。”
赫舍里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姬穎繼續道:“我臨走時,父親曾對我說,若右大都尉能替我們除去秦無衣和南宮燁,父親願再奉上黃金百兩,美女十人,而且能給予右大都尉最急需的鹽和鐵器。”
赫舍里眼皮一跳,忽而哈哈大笑起來,道:“還是上大夫對我的胃口,你這小子,婆婆媽媽,難成大事。”
姬穎想殺人的心都有了,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
姬穎陪着笑,不敢露出自己的不滿來。
赫舍里道:“那我就再助你五百騎,將我帳下最精明能戰的士兵給你,保證讓秦無衣和南宮燁再也回不到燕國。”赫舍里說完,忽然想起來什麼,問道:“我聽說秦無衣是個美人?”
姬穎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聽得赫舍里對一個部下說道:“你聽着,秦無衣我要活的,如果真是美人的話,就那樣一刀砍了,豈不是浪費的緊,把活人給我帶回來,誰要是敢聒噪,你提他的人頭來見我。”
那部屬忙點頭答應,他抬起頭,試探的問:“大都尉,那南宮燁呢?”
赫舍里圓眼一瞪,怒斥道:“蠢貨,秦無衣是美人,南宮燁也是美人?”
那部屬擦了擦額頭的汗粒,忙點頭道:“末將知道了”
姬穎想說話,被身後老人又踢了一腳,已經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吞回了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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