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雲泥之別
前言
22世紀初,珠峰之巔雪層漸漸消融,化成的水卻無影蹤,再加上雲霧瀰漫無法視物,久久不見消散,異象叢生引得全世界的矚目,無法用現有的科學去解釋這一切,人們稱之為「神跡」。
十年後,華國與M國聲稱打通了空間通道,並找到適宜人類居住的新陸地,引起整個世界的震動,各國都派出專業隊伍去實地勘察,對於磁場,環境、空氣、水及土壤等進行反覆勘驗測量……又過了十年,瑪雅新世才正式面向全人類開放。
二十年後的夏日,部分地區迎來了漫長的雨季,距珠峰二千多公裡外的烏邪海再生異常,在雨季里,它的水位不升反降,隨着時間的推移,烏黑的海水漸漸乾涸,雨水落地無痕,周邊的草木乾枯而死……
「神跡」再現,又吸引了一眾科學家們的注意,在烏邪海幾盡枯竭的時候他們對外宣佈另一個空間存在的可能,並藉助現有的技術強行打開了——海殿異世之門。
在政治上,因參與的國家眾多利益牽扯較大,都想分大塊蛋糕,一直商談不攏,陷入僵局。
在烏邪海駐地,因空間口面積較大,管理鬆散,偷渡者漸多,圈地佔地的消息不脛而走,全世界為之瘋狂,各式飛機蜂湧而下,短短數周就有超過百萬人穿過了空間口,又因為新世界信號天然屏蔽,上下無法聯絡,直到一個月後,華國領將才發現不對,派去的後勤補給飛機逾期未回,人們這個時候才驚恐的知道,強行打開的是地獄之門,單程航線,猶如黑洞,有去無回。
數百萬人滯留異世,不知死活,世界陷入恐慌與悲傷之中,大國聯合設立了高牆電網隔離帶,並籌劃建立勇者碑,紀念這一批不畏生死的勇士們。
時隔數年,烏邪海基站收到斷斷續續的信號,也是在這一天終於與海殿異世滯留者取得了聯繫,最終確定是因為空間錯位,被分隔成了兩個世界,只能寄希望於後世能在技術上突破這個難關。
據說海殿四季溫暖如春,地廣人稀,各類資源豐富,海殿官方誠邀人們拖家帶口去海殿定居,並列舉了諸多的好處,還頒佈了惠民政策。
可惜單方面的渲染效果欠佳,後面海殿官方甚至表示願意接收重刑犯、重病患者及流浪者,甚至為此鑄造了空中軟着地接收裝置,只需要抱頭屈膝從空間口躍下,就可以安然抵達異世,而重病患者則需要集中乘坐飛機前往。
無法傳達影像全靠斷斷續續的原始代碼交流,沒有多少人會相信一個有去無回的陌生地方,各種陰謀論層出不窮,認定那只是為了拉人入地獄的幌子。
人們理想中的居住地仍然是空中之城——瑪雅新世,那裏才是人們夢寐以求的天堂,呼吸着新鮮的空氣,欣賞着美麗的異世風景,擁有最現代化生活方式,有一種身為人上人的優越感。
只是空間有限,申請入住權極為不易。
與天堂瑪雅相比,海殿宛如暗獄。
正文
2335年,地球,華國,臨海市。
這裏是最接近烏邪海空間站的繁華都市,魚龍混雜,匯聚着世界上數量最多且最優秀的「殺手」——清運者,既能讓目標徹底消失,永遠在地獄裏活着掙扎,又不用手染鮮血,還能拿着高額回報逍遙法外,清運者儼然成為暗獄的使者,世人眼中的惡魔。
深秋的清晨,寒風瑟瑟,一架普通的民航飛機降落在臨海機場,下來許多坐着輪椅的重症患者及年邁的老人,撲面而來的寒風令體弱者倍感不適。
美麗的專機護士及時為他們披上了毛毯,一路上親切的微笑,完美的服務,輕柔的話語聲,彷彿此行是送他們去旅遊聖地度假一般。
有些財力的病患為此行皆支付了一筆不菲的傭金,為了能延長生命,也為了一線求生的機會。
「少爺,我們到了。」長得甚是魁梧的大漢俯身輕聲對臉色蒼白如雪的少年說道。
「嗯,琳達呢?」少年的聲音很沙啞,寒風入口又迫使他急咳不止。
「琳達已帶着路小姐,在巴士站門口等候。」大漢連忙捂緊少年的黑色斗篷。
層層疊疊的斗篷里傳來嗯的一聲,便再無聲響。
一天前,路小木像往常一樣,穿着破舊寬大的棉襖,坐在臨海市領路者中心等待着中心機械人免費分發的午餐,這是一個糟糕透的年代,遠沒有幾百年前的和諧友愛,就像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一樣,這裏免費吃到了一日三餐,俱是有代價的。
狠狠的咬了一口乾硬的麵包,便端着餐盤癱坐有太陽的牆邊,毫無形象可言的大口朵頤。
她現在是一個登錄在冊的領路者,俗稱鬼差。
初初在小河邊醒來的時候,也曾想在這個陌生的亂世求生存,可惜這具身體年紀小又沒有身份證明,語言又不通,常識認知更是三百多年前的,而這裏偏偏又是一個牛鬼蛇神齊聚的地方。
苦熬了兩天,在那個陰雨綿綿夜裏,又餓又冷的她敲開了領路者中心的大門,寒風強灌的日子這才終於到頭了,感念室內的溫暖,老老實實的簽了合同畫了押,順利的領到了食物找到了歇身之所,短期培訓后,她就持證待業中,現在只需要等着主顧上門。
也許是她看起來瘦瘦小小,沉默寡言,身上又臟又目露凶光,至今為止兩個月了,領路者換了一批又一批,就沒有一個主顧挑選上她的,她也樂得自在,天冷了就窩在中心外,曬着太陽看着對面大廈的巨大顯示屏,那裏面有她喜歡的偶像明星,對於顏控來說,簡直是莫大的視覺享受。
她所有的悠閑時光終結在這個打盹的午後,察覺有人靠近並擋住了她的陽光,路小木悠悠轉醒,來人腳上這款馬丁靴是最新款,大明星同款呢,再往上看是皮褲包裹着大長腿,往上快速掃了一眼,心裏吹了口哨,估計都超過1米8,漂亮時尚的大高個美女,一看就是不差錢的主。
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后脖,捂着嘴打了一個哈欠眼眶泛淚,用不太流利的英文說:「你好,領跑者中心左轉直走200米,不用謝。」說完揉揉眼角,又摸了摸肚子,看了看顯示屏里時間,離飯點還遠着呢。
「你是75112號領路者,路小木?」是輕悅流暢的普通話。
小木驚了一下,培訓的效果立馬就顯現出來了,她立馬起身站好,清了清嗓子:「報告,75112號領路者路小木為您服務。」
就怕空氣突然安靜,稍稍仰視的盯着女子精緻的下巴,迴避他人的眼睛,是小木一直改不了的習慣,眼睛是人類表達內心真實情感的窗口,嫌棄,厭惡,憎恨,蔑視,各種帶批判情緒的眼神,像刀像劍一樣砍得她鮮血淋漓,讓小木懼怕不已,社恐的日常,也是老毛病了,不是換具身體就能自愈的。
從不正眼看人,也許是她滯留的原因之一,至於眼露凶光什麼的,簡直是莫名其妙。
小木思維又開始發散,無邊無際的。
兩分鐘后,一直在比照資料的高個女子開口道:「我叫夏琳達,受人委託選擇你作為領路者,關於你未來的主顧,這裏有一份文件裏面有注意事項以及你的責任確認書,包括到了海殿的具體安排,你需要嚴格按照裏面的指示去行動,不要做多餘的事,不要說多餘的話,更不要主動去打擾主顧……」
頭腦發懵的小木看着對方不斷開合的紅艷嘴唇,聽着熟悉的普通話,一臉懵的接過了厚厚一沓文件,莫名的覺得壓力山大。
在最開始守崗待位的時候,小木還挺緊張的,反正是在陌生的世界討生活,去哪裏都一樣,可長時間的等待下去,緊張感消磨待盡,就成了混吃等死的狀態,得過且過吧。
好不容易接受這一設定,天便降下大任,種種跡象表明,她的這位主顧應該來頭不小,可是為何會挑上她了?
「我已經簽下了你,明天上午的飛機,你的行李也已經收拾好了,你現在可以跟我走了,所剩的時間不多了。」拿着合同書的夏琳達看了眼腕錶,就這麼簡簡單單,用短短十分鐘的時間就結束了路小木現在的生活,同時開啟了未知的旅途。
「好的,夏琳達小姐。」
路小木乖覺的跟在夏琳達身後,又往後細細了看一眼住了兩個月的中心,掃了眼牆腳,戀戀不捨的揮別了仍在大屏里唱跳不停的偶像男團。
人在沒有家的陌生地方,就像枯敗的落葉隨風飄揚,飄到哪裏就是哪裏,而對於有社恐的人,那種不安感更是緊緊扼住她的喉嚨,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極度沒有安全感的小木緊緊抱着身前破舊的背包,坐在格格不入的火紅色的跑車裏,車是自動行駛的,路邊的風景呼嘯而過。
反觀夏小姐自上車后就打開手持光屏有條不紊的忙碌着,開視頻會議打電話發郵件,各種語言信手拈來,確實是個精明能幹的女強人啊,做起事來雷厲風行的,講究效率,是完全區別於她的成功人士。
明知道自已一無是處,還總喜歡與人作比較,自虐式的自我鞭策,並沒有激勵她走向成功,反而讓她遠離人群,選擇自我放逐。
看輕自已,仰望他人成了生活的常態,這一路上怕打擾到琳達,小木盡量減少存在感,將呼吸放得極輕極淺,壓抑的空間裏,心臟都是揪的。
有條件的話,她又想找個沒什麼人的地方長長久久的宅着,苟着活,她一定會更快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