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愛要大聲說出來

也許夜幕的終結總會迎來黎明，就像是如同長睡了一整夜，醒來之後頭暈腦脹，隱約記得自己的身份信息，但是卻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或者是入睡之前究竟經歷了什麼。他從一個溫暖的被窩中醒來，雖然周圍的裝飾豪華程度不如自己的房間，但是這裏的裝飾格調更加溫馨，黃色的康乃馨放在床頭，是鮮花，還沾着清晨的露水，並沒有任何枯萎的跡象。

怕不是房間的主人剛剛才離開，那人將清晨在花園中採摘的鮮花放在床頭邊柜子的玻璃瓶上，或許還和沉睡中的自己說了一些話，就像是日常所需要做的平常事一樣，主人平平淡淡叮囑了幾句后，就去做她自己的事情了。

他總覺得在自己沉睡的時候，有個女孩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她和自己說的那些話，古月天鋼隱隱約約都還能夠記得。他記得他睡了很久，他也記得自己的名字。他是古月家族中古月家主古月皓的長子古月天鋼，他有一個弟弟，還有一個妹妹。不知道為什麼，古月天鋼什麼東西都記不清了，記憶中模模糊糊的，但是他卻能夠很詳細地記得自己的名字和身份。

夢中有人似乎一直在提醒古月天鋼，告訴他做回自己，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那個人是誰，很熟悉又很陌生的感覺，但是古月天鋼實在是想不起來了，他能夠確定那個人並不是守在自己身邊的女孩，其他的就一概不知道了。

古月天鋼現在對於一切都是熟悉和陌生的，他就像是歸隱山林閉門修行的老禪僧，經過了幾十年的修身養性之後，再次踏入江湖的時候，發現一切都已經是物是人非，但是又隱隱約約有着記憶。前世今生的姻緣歸納起來，彷彿是曾經錯過了某個人，卻已經忘記了回去的路，想要回去找，但是四處都是斷崖。

古月天鋼坐在床上，他看着康乃馨，不知所措。他現在所在的這個陌生的地方就像是斷崖，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達這裏的，這兒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四面都是絕壁，古月天鋼不敢去任何地方。玻璃瓶中的康乃馨是斷崖上唯一的景物，古月天鋼就想着看那康乃馨，直到它凋零，但是等到了凋零之後，古月天照也不知道究竟要怎麼辦才好了。

一個人其實可以枯坐一整天的，無所事事的人或許做不到，因為枯坐一會兒之後就會覺得無聊，就會覺得孤單寂寞，身體的躁動會讓他們去尋找一些可以消遣的事情。無所事事的人往往是最閑的，也是最忙的，他們閑的原因是因為不想要去追逐任何東西，所以沒有目標，所以可以虛度光陰。但是他們忙的原因，卻也因為是他們從沒有要去追逐任何東西，所以同時也擁有着大量可以要去追逐的目標。

因為是不想努力，所以很閑，但是因為不想努力所以一無所有，他們又會因為有時候不得不去追逐一些東西而變得繁忙。人類就是在這種壓迫中活着，活着就會有壓力，無論怎麼說，生命所需要的衣食住行都是要考慮在內的。無所事事的人沒辦法枯坐一整天，因為這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但是相反的在很多目標很多壓力之下的人們，卻完全可以枯坐上一整天，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去努力，就這麼坐着，或者發獃，或者傻傻地笑。

每天都沉靜在考試壓力下的學生，每天都被試卷和課本壓得死死的。一個小時不做題，那麼別人就領先了自己一張卷子，兩個小時不做題，那麼別人就完成了一次仿真模擬考試。在學生時代，在上課的時候發獃，似乎也是一件不錯的很享受的事情，枯坐是為了逃避那些放在桌子上的練習題，枯坐是為了在自己辛苦的學習生活中暫且走出來一會兒，發獃也是一种放松。

古月天鋼有太多事情要去做了，他知道他是誰，他的記憶也在隨着他從夢中醒來，而一點一點往他的腦海中匯聚。他知道的東西越來越多，想起的東西越來越多，所以他也明白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處理。他的黑眼圈並沒有因為這次的長睡不醒而變得稍微淺一些，古月天鋼已經知道了原因，因為他想起來了他被當做是傀儡操作的那段時間的所有事情。

家族那邊的事情等着他去處理，做錯事的人應該要受到懲罰，無論如何，對自己的親生兄弟下手，這種信息暴露出來，犯人都是要接受懲罰的。古代中，皇帝的大阿哥二阿哥三阿哥一直到十八阿哥爭奪權力，爭鬥不休，成功的萬人之上，失敗的都得死。手段越惡劣，下場越慘。如果和平相處，那麼還可以各憑本事一起建設家族……事態再看發展吧。

南宮無涯不過是一個傀儡，一個並不存在的人物，一個認為自己是南宮子而一直活成別人樣子的稻草人。古月天鋼這段時間做了很多荒唐事，但是他理不過來，理不清，他現在逼着自己把感情放空，大腦放空，等待自己所有的記憶都恢復之後再想。

古月天鋼把大腦放空，但是卻沒辦法把一個身影從腦海中剔除。那個人是誰？古月天鋼張開了嘴巴，卻遲遲說不出那個名字。他毫無感情的。將那些腦海中的名字一個一個過濾。在這次長睡不醒的夢境中，太多人毫無感情地從自己的世界中走過，而卻唯獨只有一個人抱着滿腔的熱情走進了自己的世界裏。

古月天鋼捂着臉，他睜着眼睛，眼淚就流了下來。他似乎快要想起來那個呼之欲出的名字了。南宮子，鹿空林，東方笑，白馬駒人，林若兒，一個一個名字被他排除。並不是說古月天鋼可以把這些人名和他記憶中的那些人對上號，而是因為這些名字在他的記憶觸碰到的時候，是冰冷的，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所以古月天鋼就把他們給排除了，繼續去思考那個藏在自己記憶中的女人。

是誰？

“哐當”一聲聲響，熱水灑落在了昂貴的羊毛地毯上，塑料盆和毛巾落在了地上。跟在身後的林若兒眼疾手快，練習白靈劍法的人可不能反應太慢，她從後面將自家大小姐給抱住，才沒讓她摔倒在地上。本來以為這幾天，她細心照料着古月天鋼，那成熟穩重的模樣，那告訴自己要堅強的決心，已經讓大小姐給成長了不少，但是沒想到看到古月天鋼醒過來之後，她還是暴露出了內心的柔軟。

林若兒對古月月說：“大小姐，請小心，我們沒辦法知道他的記憶停留在古月天鋼的時間點，還是南宮無涯的時間點。他可能不認識你，我們還是慢慢來比較好。”

古月天鋼看到了她之後，終於想起來了她的名字，他說：“古月月……是你嗎？”

林若兒抱不住古月月了，她也沒有要去阻止大小姐的理由了。古月月掙脫開林若兒的手，她跑到了古月天鋼的床前，有着一種要飛撲上去的姿勢。就在林若兒以為古月月要丟了大小姐的禮節，直接抱上去的時候，古月月停下了腳步，急剎車一般停在了古月天鋼的面前。

古月月問古月天鋼，道：“你還記得我嗎？”

古月天鋼說：“我記得你，我還在睡着的時候，你和我說了很多事，那些我都記得。”

古月月說：“你不是南宮子，也不是南宮無涯。”

古月天鋼說：“我不是南宮子，但是我是南宮無涯，也是古月天鋼。我們相遇的那些事情，我都記得。謝謝你的康乃馨，很高興認識你。”

古月月說：“對不起，我失陪一下。”

忽然。古月月轉過身，就往房間外面跑去。林若兒似乎已經猜到了這種情況的發生，她給古月月的奔跑路線讓出了自己的身位，在古月月離開了之後，她撿起了面盆和毛巾，放在了桌子上，隨後把一張椅子搬到了床的旁邊，坐了下來。

林若兒說：“尊敬的上家族的古月天鋼先生，請允許我這個下家族的管家和你單獨相處一會兒。作為大小姐的閨蜜以及看着她長大的人，我覺得我有必要為她的情感生活對你提出一些問題。如果有以下犯上的嫌疑，那麼我可以蒙面，你就假裝不認識我，或者你蒙面，我假裝不認識你。”

古月天鋼說：“我可以理解她為什麼要離開，你想不通的問題，也是我想不通的問題，更是讓她陷入這種情緒的問題。我和她相遇的時候，我用的是別人的身份，用的是虛假的名字，我的性格，我的情緒，我的力量，都是假的，她卻因為這些東西而和我認識，她認識的那個人是南宮無涯，現在南宮無涯不在了，我擁有着南宮無涯的記憶，有着南宮無涯的長相，但是卻沒有他的性格，情緒也變得不一樣了。熟悉的，陌生的，我也不知道如何面對現在的我。是要拋棄那一段曾經不是自己的記憶，淡然笑過，就當無事發生。又或者是珍視那一段感情呢？”

林若兒說：“大小姐是付出了真感情的，你變了，她卻沒變，現在她心中的結要比你的更糾纏不清。因為崇拜南宮子，而喜歡上了南宮無涯，最後真真正正喜歡上了南宮無涯這個人，而不是因為崇拜南宮子而喜歡南宮無涯。當她發現了自己的心意之後，卻發現南宮無涯不見了，消失了，回來的是一個叫做古月天鋼的傢伙。這個古月天鋼正如你所說的，擁有着南宮無涯的記憶，擁有着南宮無涯的模樣。一切看起來都相同，但是卻有着本質的區別。我倒是希望，大小姐喜歡的是南宮子，那麼當知道你不是南宮子之後，她可以果斷放棄了，而不是在現在的感情漩渦中溺水，又掙扎着呼吸，越陷越深。”

古月天鋼說：“我現在有點後悔醒過來了，如果我一直是南宮無涯多好啊，一直活在夢裏，能夠和她好好在一起相處，而不是像這樣的尷尬。又或者，我一直沉睡着，在這個床上就像是植物人一樣躺着，聽她每天和我說說話，多好啊。管家小姐，你有喜歡的人嗎？”

林若兒說：“以前有一個，後來沒有了。”

古月天鋼問：“為什麼呢？”

林若兒說：“大小姐很崇拜南宮子，但是她最後喜歡的人卻不是南宮子。我對南宮子的感覺一般般，但是後來，我有喜歡的人了……我在那個時候才發現，他就是南宮子。你們上層社會的強者可能不知道，我們這些普通人的戀愛其實很難的，難到想要喜歡一個普通人，喜歡一個廢物，後來竟然發現自己根本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的程度。我追不上他，索性就不追了。”

古月天鋼說：“是嘛……既然你也是一個迷茫者，那麼我也就不忽悠你了。我剛才說我後悔丟了南宮無涯的身份，或者後悔不當植物人，都是騙你的。我一度以為我醒不過來了，但是卻因為在夢中聽到古月月的聲音，才讓我恢復意識。我喜歡她，我希望能夠用我自己的身份守護着她，無論是南宮無涯也好，無論是古月天鋼也好，只要能夠守護她，那麼我可以是任何身份。南宮無涯不被我自己的情緒控制，淪為被人操控的地步，我很慶幸能夠從那個狀態中掙脫出來，我想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守護她，而不是像是傀儡一樣，唯唯諾諾的。”

林若兒說：“在我們這裏的習俗，如果有人下定了決心，那麼一定要大聲喊出來，否則不算數的。來來來，深呼吸，嚎！”

古月天鋼說：“我喜歡古月月。”

林若兒說：“太小聲了，嚎出來！”

古月天鋼說：“不太好吧。”

林若兒說：“我喜歡古月月，我喜歡她比你喜歡她要多得多了！你不可能比我多，因為我已經滿了，滿了！我愛古月月啊！”

古月天鋼說：“你滿了，那我就溢出來了！”

林若兒大嚎：“我要嫁人，我不要單身！我好喜歡南宮子啊！為什麼不是我先來的啊！”

古月天鋼大嚎：“我要娶古月月，我是先來的，我是先來的！烏拉烏拉烏拉烏拉！”

房門沒關，古月月蹲在房間外的走廊上，抱着膝蓋不敢抬頭。古月炳則是蹲在旁邊，用錄音機把古月天鋼喊的東西錄了下來，悄悄聽了幾遍，感覺效果不錯，然後滿意地說：“這樣就不怕古月皓那傢伙耍賴了，那老頭每次家族會議都嘲諷我，這次我要讓他知道什麼叫做白菜把豬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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