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習武（1）
()我成日成日的纏在五師哥的身邊兒，妄想着他將那精湛的易容技藝傳授於我，可他整日裏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就只會抱着一把破七弦琴，自顧自的坐在湖邊的涼亭里，彈奏一些聽起來酸不溜球的破曲子。
最初一日，只覺得五師哥的琴曲兒彈得是深遠悠揚，除了好聽之外，更是有幾分催人入眠的意境。我站在一旁閉眼傾聽之時，累了困了，便就着五師哥的琴曲兒，偷偷的打上個小盹。這一日站下來，非但沒覺得累，反倒是神清氣爽，體力竟也更甚充沛了幾分。
而當我第二日再次揣着自己那麼點兒偷懶的小心思，立在五師哥身旁正待閉目養神等着聽曲兒的時候，五師哥竟一改昨日的曲風，彈起了凄涼哀怨的曲子來。
湖邊一陣冷風刮進涼亭，我閉着眼不禁隨着五師哥那哀怨的顫弦音，身子一抖打了個得瑟。
當我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五日，正準備就着五師哥曲末的音律，打那第五百零八個得瑟的時候，“嗡......”的一聲，五師哥手下的七弦琴，在頃刻間，七弦竟同時響起，雜音刺耳。
閉眼聽曲兒的我，以為五師哥因為什麼事而忽然間鬧了情緒，便趕緊睜眼去瞧。哪知才一睜眼，還未來得及去瞧五師哥，卻看到二師哥正笑彎了一雙桃花眼，立於我身前的不遠處。
何時來的？......我竟渾然不知。
眼下，距師父規定的四年之期已經不足一年，加上這幾日纏着五師哥聽他撫琴，又被虛晃過去了五日，我實在不想因為二師哥的出現而擾了我的好事！我這二師哥平日極大的愛好，便是以調戲五師哥為樂！並且樂此不疲的日日如此！每次都惹的五師哥與他大打出手！
我原想趁着這幾日他下山辦事，沒空去叨擾五師哥的空擋將此事搞定，誰成想他竟這麼快便返回山上了！且這回來的頭一遭便是來調戲五師哥！這......這實在是人逢霉日，諸事不順！諸事不順啊！
想到這，我不禁在心中暗叫不好的同時，眼神順着二師哥的視線瞄去......
只見五師哥七弦琴琴面的正中央，落着一截新摘下的柔軟柳枝，這柳枝的長度，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恰恰好覆住了七根弦。想來，剛才與五師哥曲末的音律一起發出的雜音，便是這柳枝所致了。
還來不及感慨，湖邊又一陣冷風刮進涼亭，我還未來得及閉眼，便被忽涌而來的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
“我說小師弟，你何時竟也沾染了你五師哥那股子凄哀的臭毛病，不過是聽個酸曲兒而已，至於你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的跟春香苑的小娘子似的嘛？也不嫌丟人。”
我聽了不禁汗顏，我這哪兒是在哭？！分明是被風給吹的啊！！
前些年，我因着某些原因，落下了迎風落淚的眼疾，平日裏吹吹暖暖的微風倒還可以，但若是風勢稍大一分，我便會在風過的頃刻間立即淚涌而上，一發不可收拾。
這沁心湖原本就是個聚風的地兒，因着有眼疾的緣故，平日裏我極少來這兒轉悠。若不是這幾日五師哥選在此處撫琴，即便是給我一籃子桃花酥，我都不會跑來這裏受這風吹落淚的倒霉罪。
不過，連續幾日站在五師哥的身側，我也只是閉眼聽曲兒，未曾睜過眼，誰想被二師哥此番一通莫名的攪和，引得我受風落淚不說，還被他嘲笑成與春香苑的風塵小娘子一般多情寡柔。
如若...如若我是那春香苑的風塵女子，那......彈琴的五師哥...豈不是......
想到這，我不禁再次斜眼瞄向一直未曾出聲的五師哥。
只見五師哥的右手，此時正儒雅的撫起寬大的左袖，伸出修長的兩指輕捏起琴面上的那截柳枝，只是一抖，指尖輕顫的同時，原本站在我身前的二師哥便身影一閃，帶着他話尾的那個“人”字，飄到了湖中間的小橋上。
緊接着，“噌”的一聲細響，原本捏在五師哥兩指間的那截柳枝，直直的釘入了二師哥腰前的橋欄上。
我後背一陣冷汗冒起，那橋......可是師父最愛待的地方！平日裏容不得一分損壞！此橋在師父心目中，有着完全甚過於我們幾個徒弟的地位！而剛剛...五師哥竟然......
“我說小五，我剛剛說的可是人家小七！我說人家小七，這小七還沒開口呢，你倒是先動起手了嘿。你呀，若是當真關心小七，這幾日就不該任他在湖邊陪你吹冷風，嘖嘖嘖......瞧瞧，把我們家小七這雙漂亮眼睛給哭的，紅的跟兔子似的，真是可憐吶可憐......”
沒等五師哥回應，二師哥身體稍一前傾，像重新從樹上又摘了一截柳枝似的，輕捻起被五師哥插入橋身的那截。
他雙目含惜的凝望了柳枝半天後，繼續開口道：“師父，咱家小五如今比小七還要更甚淘氣了些，我和小七搬了整整一年的石頭才將這碎仙橋重新修好，他居然眼都不眨一下的就給戳了個洞呢！弟子實在是無方勸阻，只能留給您處理了。還望，您看在小五為小七彈了五日的琴解悶的情分上，手下稍作留情些好。”
師父回來了？！
我與五師哥皆同時凝神警惕起來，可半響卻未曾等到師父從某處誇張的尖叫着，飛身而入的身影。當我再次小心翼翼的將眼尾的視線瞥向五師哥時，五師哥已面無表情的作勢舉琴欲扔......
於是，我只好秉着看好戲不多事的良好習性，立在原地看他二人飛身於碎仙橋之上，大打出手。
只是，這湖邊時不時便迎面刮來的冷風，使我的雙眼不斷的被淚水模糊了視線，再用手背拭淚已經無濟於補，我只好從懷中掏出手絹，以便讓自己擦的更乾淨些。
掏出手絹后，原想捏住一角將其抖開，卻不料這一抖，竟不小心將手絹給抖飛了出去。
我正準備伸手去捉，一道模糊的白影毫無聲息的落在了我的身側，先我一步將手絹抓起，遞到了我的眼前。
此時，又一陣冷風吹過，在我閉眼迎風之際，一抹淡淡的竹香撲面入鼻，我正待接過手帕的手忽然一顫。
“師父！你回來啦！”我仰起小臉，笑的呲牙咧嘴的，閉着眼甜甜的叫道。
－－－－－－－－－－－－－－－－－－
傍晚，師父下令，因此次碎仙橋的“被戳事件”，罰出手者五師哥禁聲兩年，二師哥因間接迫使五師哥出手，一併罰之，至於時間嘛......
還未等師父說完，二師哥便大叫着不服打斷了師父的話，隨即一臉委屈的反駁師父道：“師父！你這未免也太偏心了！弦音除了平日回答師父您的問話外，本就不會開口講話，他一天說的話，恐怕還不如我一天內放的屁多！您這罰與不罰，對他而言，究竟有何區別？”
二師哥的反駁，讓人覺得不忍想笑之餘，也不禁感到有些頭疼。
然更讓人頭疼的是，師父竟然在聽了二師哥的反駁后，臉上的表情頃刻間便多了一分恍然。
“那麼......就斯言禁聲，弦音禁琴好了。時間嘛？呃...都同樣是兩年罷！”
兩年！又是兩年！
我不禁回想起這八年來，師父不停的付諸在我身上的各種兩年又兩年，兩年復兩年的師囑。
如今，竟連師門懲戒也變成了兩年.......這也太過於隨性了！......
二師哥禁聲兩年，我倒是覺得門內終於可以有兩年的光景恢復昔日的寧靜，而五師哥禁琴兩年......這豈不是會直接打亂了我的計劃？！
我眯起眼來望向跪於殿下的二師哥，正巧望見他笑的一臉歹人得勢，我忍不住的唇角抽搐了起來。
我只是學個藝而已！有這麼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