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重逢
往日裏話癆一般的呂博文,此時異常沉默,朝盧堂主和杜羽裳見過禮后,便循規蹈矩地站到一旁,眉眼耷拉着,一臉說不出的沮喪。
明因尊者說的那些話,呂博文也聽見了,而且還親眼目睹了蒼藍界從生機勃勃到死寂的過程。
那裏畢竟是他生活了近半年的地方,就這樣在他眼前沒了,那些人那些事情,都被歸於虛妄,這對於他來說,打擊並不比穿越這件事來得小。
他需要一些時間去適應,去接受,去看開。
杜羽裳也需要。
她坐下后並沒有跟盧堂主閑聊,而是靜靜地思考着蒼藍界發生的一切。
明因尊者說,開啟天泉秘境便意味着這一界已經被魔族盯上了,而天泉秘境其實就是抵禦魔族的演武場。
所以,她所在的滄元界,也將會遭遇蒼藍界所遭遇過的?
而且,說不定已經有各個領域的大能被心魔控制了?
不,她不能看着滄元界重蹈蒼藍界的覆轍,她不希望滄元界也變成一片死寂。
她必須要把蒼藍界發生的事情,告訴滄元界所有人,讓大家提前防範。
只是,她人微言輕,恐怕她說的話未必會有人相信。
不過,她不可以,但魔宗的赤翎魔尊可以。
杜羽裳靜靜等着,這近一個月的時間,她什麼也沒幹,難得地放空一下自己。
只是偶爾會和呂博文還有盧堂主閑聊幾句,但並沒有提蒼藍界的事情。
她不提,呂博文自然也不會提起。
二十多天後,臨近天泉秘境結束之期,不少有想法有企圖的修士,遠遠地望着魔宗這邊,有心想來干票大的,但瞧着這裏有兩位元嬰修士坐鎮,卻只能幹看着。
很多修士進來這裏,為了就是打劫魔宗,如今魔宗卻成了啃不動的硬骨頭,讓這些人一無所獲不說,還白白浪費了六個月的時間,想想都覺得虧得慌。
臨近午時,盧堂主把那幾個捆着的粽子拎到一旁,跟杜羽裳和呂博文一起退開,免得被返回此界的魔宗弟子給砸到臉上。
午時正,整個天泉秘境廣場上忽然亮起無數白光,在魔宗區域內,四百多道白光落下。
白光散去后,四百多位魔宗弟子出現在廣場上。
大家回到自己這一界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左顧右盼,尋找相熟的身影。
“張師弟,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李師兄,你受傷了?”
“馬師姐呢,你們看見馬師姐了嗎?”
……
眾弟子,哭的哭,笑的笑,顯然此次天泉秘境,經歷都頗為豐富。
那幾十位沒有被一起傳送回來的弟子,估計是永遠回不來了。
被眾多魔宗弟子擠在人群中、偽裝成新嫩弟子楊思羽的赤翎魔尊,一眼便看見了站在盧堂主身邊的杜羽裳。
那個人,一襲紅衣,長發如墨,身姿如柳,黛眉星目,紅唇如雪中盛開的紅梅般燦爛而熾熱。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衣裳,熟悉的表情。
是師尊?還是有人化作了師尊的樣子?
偏偏被他誤判為師尊的呂博文也跟杜羽裳站在一起,這就讓他有些拿不準了。
赤翎魔尊身形一晃,直接落到杜羽裳面前:“師……師尊?是您嗎?”
堂堂尊者,竟然結巴了。
杜羽裳自然知道他是赤翎魔尊偽裝的,但赤翎魔尊為什麼要叫自己師尊?
這世上會叫自己師尊的人只有兩個,一個已經不在了,另一個是雲揚。
所以,她有些不確定地問:“雲揚?”
赤翎魔尊萬分激動地點了點頭,撤掉自己身上的偽裝,恢復成他本來的樣子。
杜羽裳有些驚訝地看着眼前這個滿頭白髮的赤翎魔尊,臉龐的確是她所熟悉的雲揚的臉,也依舊那般清俊,只是表情不再是她所熟悉的漠然,而是眉梢眼角都透着驚喜與激動,倒是比從前的多了些人味兒。
“師尊,您這些年都去了哪裏?我幾乎找遍了整個滄元界也沒能找到您。”
杜羽裳心中感動,搖了搖頭道:“這些事情說來話長,等回去后再跟你慢慢細說。”
這裏還有這麼多弟子看着呢,實在不是敘話的好地方。
旁觀的呂博文心情有些複雜,他瞞了這麼久卻還是讓他們師徒相遇了,果然前輩有了親徒弟后就不理自己了,委屈。
盧堂主則是替魔尊開心,他們這些魔宗舊人,對魔尊的過往自是有些耳聞,見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師父,自然歡喜。
而且魔尊大人的師尊也是元嬰修士,有她加入,魔宗實力又能提升一截了。
而此前還在哭哭笑笑的魔宗弟子們,見到魔尊大人,忙放下自己的情緒,紛紛上前行禮。
赤翎魔尊在轉頭面對魔宗弟子們時,外露的情緒已經收斂了個乾淨,又恢復成漠然的樣子:“各位能平安歸來,這很好,閑話少敘,先出去再說吧。”
天泉秘境關閉后,這座廣場還能存在半個時辰,如果半個時辰后還不出去,那就要等到半年後了。
魔尊有令,眾人莫敢不從,於是紛紛在盧堂主的調動下,列隊往出口而去。
一步跨入出口后,出來便是黑水河對岸了,並沒有像進入秘境時那樣,過那道血色長橋。
待所有魔宗弟子到齊后,赤翎魔尊才祭出他的樓船,帶着眾人回到魔宗。
呂博文沒有跟崇仙門的長老回去,而是留在魔宗,等杜羽裳跟魔尊敘完舊再來找他。
魔宗議事大殿內,偌大的大殿中只有赤翎魔尊與杜羽裳兩人。
赤翎魔尊將杜羽裳讓到首座上,自己則坐在她的下手處。
“咱們長話短說,因為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與你商議。”杜羽裳跟自己的徒弟說話,一般都比較直接。
赤翎魔尊點了點頭。
“你開宗立派,我是贊成的,但是為什麼要起名魔宗?我現在對這個魔字,不喜得很。”
“當初他們說您是魔女,我是您的弟子,自然要跟您站一邊,師尊不喜歡魔字,我稍後就把宗門名字改掉。”
呃……
這個徒弟比五百年前更聽話了呢。
“你這白頭髮,是染的嗎?挺好看的。”杜羽裳把手探過去,挑起一縷白髮,笑問。
赤翎魔尊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眸深深,淡然道:“不是染的。”
五百年前,看到她命牌碎裂時,他便瞬間白了頭髮。
此後的若干次晉級,原本有機會恢復成黑髮的,但他沒有。
他留着這頭白髮,是想時時提醒自己,大仇未報。
此外,也算是一種紀念。
如今換她一句好看,倒也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