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長珊殉國
眼前是烏泱泱的百萬大軍，樊長珊回頭看了看身後面容疲倦的將士，知道今日乃是虞國亡國之際，心中不免升起一陣悲涼之意。
她盛裝打扮，穿着海棠色長裙，頭戴金釵步搖，耳掛翡翠，淡漠地看着城牆下的敵軍。
突然她看到了在蕭寧琅身邊的那個身影和他的紅色馬匹，若左邊是梁王蕭寧玖，那右邊就是端王蕭寧珏了吧！
沒想到，連名字都是假的。
她沒有時間悲傷，站在城牆上對城下喊道:“齊國皇帝，我知道你對百姓仁慈，只願我死後，你萬勿苛稅暴吏，亦不殺降軍，你若答應，我便將江山拱手相讓。”
蕭寧琅眯起細長的眼睛，開口:“小姑娘，你做的了主嗎？”
樊長珊知道他不信，叫人把虞國玉璽送上。又說:“今我樊長珊願以一人之身換虞國百姓將士安康。”
蕭寧珏本來沒有抬頭，更沒有認真聽，但聽到樊長珊的名字突然猛的抬頭，心裏突然悲傷了起來。
雖然喜歡的不是她，但也沒有對她的深情置若罔聞，眼下看見樊長珊要以身殉國，總要做些什麼。
“皇兄，我喜歡靖和公主，我要讓她做我的端王妃。你快下令讓她下來。”他一時情急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就用王妃之位留住。
“不行！”
“不行！”
這兩個不行分別從他的兩位皇兄口中說出來，蕭寧琅和蕭寧玖對視了一眼，后又對蕭寧珏說:“成王敗寇，這是她的選擇。你的端王妃朕會親自選一個品行端莊，身家清白的女子，而不是一個亡國公主。”
蕭寧玖心裏也有了計較，但聽見皇兄已經把話說死了就沒有開口。
樊長珊苦笑一聲，心中明白是蕭寧珏的權宜之策而非心中所想，大聲說:“端王爺，我感激你，但長珊罪孽深重，身懷虞國一萬萬人性命，長珊不死，天下不定。”說完就轉身跳下城牆。
她想，若有來世，我們再相聚。
一滴淚從眼眶中流走，樊長珊聽見風聲在耳邊叫囂，她感覺自己越來越低，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長珊！”
蕭寧珏從馬背上跳下來，瘋了似地跑過去…
血像水一樣從樊長珊的身下蔓延出來，她就像一朵巨大的海棠花，在最美麗最絢麗的時候以最決絕的方式離開了這個世界。
蕭寧珏跪在她身旁，心中大慟，嘴巴微張着，但沒有聲音，他把她輕輕的抱在懷裏，終於有了聲音，他滿臉淚痕，眼神空洞，抽泣着說:“長珊，為什麼你不願意做我的端王妃？是我哪裏不夠好？我以後不凶你了，再也不會不理你了，你醒醒，你理理我！”
蕭寧玖看着，想起了自己剛聽說顏昭死了的時候，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好幾個晚上都是哭着哭着就昏過去，醒來以後又哭。心中不禁有些發酸。
他看向旁邊面龐冷峻的蕭寧琅，輕輕開口道:“皇兄，雖然靖和公主是亡國公主，但仍需依禮數厚葬。”
蕭寧琅看着他們，沒有什麼動作，過了半天才發話:“都交給你了。”說完就勒馬向前走去。
經過蕭寧珏的時候，居高臨下地淡淡留下一句：“哭完隨朕入城。”
蕭寧珏早就停止了哭泣，抱着樊長珊不肯撒手，蕭寧玖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勸慰他說：“人各有命，靖和公主為了天下蒼生願意殉國，世人當尊當敬，你也不必太過傷心。快點收拾行裝隨皇兄入城吧！”
蕭寧珏終於放手了，看着樊長珊的屍身被將士們帶走，心裏突然麻木了，不知道該想着什麼。
他站起來，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翻身上馬隨着蕭寧琅入城了。蕭寧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弟弟，心裏有些擔心。
他駕馬到皇帝旁邊，對蕭寧琅說道：“寧珏不對，總該想個辦法。”
皇帝掃了他一眼，又回過身對蕭寧玖說：“朕問你，你當時如何走出來的？”
蕭寧玖頓悟：“皇兄說的是，這種事旁人勸不得。只願寧珏早日想明白吧!
是夜，整個軍營都在慶祝，一片歌舞昇平，篝火竄起的火焰聲，酒碗互相撞擊的聲音，鼓聲，笑罵聲，無一不在顯示這個軍營無法言喻的狂喜。
這時的蕭寧珏卻在軍營旁邊的小溪邊，坐在一塊冰冷的石頭上。
什麼話也不說，就這樣靜靜地獃著。
茉莉走到他的背後，要換平時他早就發現了，現在卻毫無動靜。茉莉知道他心裏難過，但也沒想到這般毫無鬥志。不禁嘟着嘴埋怨他：“端王蕭寧珏可不是這般頹廢。”
又走到他的面前，和他坐在一起。裝作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又轉開目光，“哎，我知道你喜歡長珊，但是你皇兄和七哥還有我姐姐，哪個不都是在······”
“我不喜歡長珊，”他終於開口了，“我喜歡你。”
茉莉沒心沒肺的，還不懂喜歡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反問一句：“啊？你喜歡我？那你幹嘛······”
“就是因為我喜歡的不是長珊，所以才感覺長珊死的時候我對不起她，她什麼都沒有。”
“不是啊，你看”她掰起指頭認真數着，“第一，長珊從小就有父皇母妃寵着，我就沒有，第二，還有那麼多哥哥愛護她，我就只有兩個，對了，還有一個姐姐，”她眼裏有些溫柔的顏色，“第三，她知道你對她好，就算你不是喜歡她竟然也為她求端王妃之位，”
蕭寧珏急忙開口:“你如果想的話……”
茉莉搖搖頭，認真的對他說:“銀述大哥說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不喜歡你，這是我知道的，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
她不知道，之後某一天她會苦笑着想道，她茉莉這麼果斷的對蕭寧珏說自己不喜歡他，卻沒有勇氣對另一個人說喜歡。
蕭寧珏的臉色灰暗了些，苦笑道:“你何必把話說的這麼絕？”
茉莉不是很懂，歪了歪頭，又接著說:“我接著說，第四，你看，齊國大軍攻至京都城牆之下，皇帝被殺，皇子所剩無幾之時，那些將領依然沒有逃走，說明虞國上下一心，皇族和睦，若不是戰術失誤絕不至此。這是最重要的一點，百姓和下屬的信任。”
她又轉過頭看着蕭寧珏:“你明白嗎？喜歡一個人是希望他平安喜樂，萬事勝意，長珊既然喜歡你，當然希望你振作精神，繼續當她的英雄，而不是像你現在這樣，這些天你很讓大家擔心呢！”
蕭寧珏的心境有些搖動。
幾天以後蕭寧珏奉命接應押送糧草的軍隊，半路經過靖和公主墓，年輕的端王爺失聲大哭，後來哭夠了，一作揖，繼續押送糧草，此後絕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