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兩年後（4000字）

江老夫人如意算盤打的啪啪的響，卻唯獨沒想到孫女兒竟然搬出去了。

得知這個消息她還有點不相信，派人去錦繡閣找人，卻發現已經人去樓空了。

那些大的物件還在，可妝奩台上的金件首飾卻清理的一乾二淨。

江念珠的宅子置在了西街上，跟靖寧侯府正好一個東一個西，距離甚遠，江縝的馬車足足走了一個時辰才找到地方。

可也沒勸回女兒。

江念珠跟沈嫵一樣，決定的事情不會回頭。

江縝去了兩次后，就沒有再上門了。

這件事情很快在京師城裏傳開，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大家議論紛紛之時，靖寧侯府的江老夫人放話說，江家沒有這個孫女。

這相當於是將江大姑娘逐出家門了。

原本還想着上門提親的人家立刻打消了心思。

就是原來還跟念珠走動的貴女們，也不再跟她來往了。

江念珠樂得清靜，閑暇之餘將宅子裏的一片空地全部翻新，種上了花苗。

裴良秋帶着喬遷禮登門時，念珠正在給花苗澆水，陡然看都那一身粗布裙衫的姑娘，裴良秋愣了愣，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門了。

可念珠那張皎皎若春花的臉卻是沒有錯的。

“你怎麼把自己打扮成這個鬼樣子！”

裴良秋將她買來的米記糕點盒子放在桌上。

江念珠給她倒了一杯茶。

“這樣做事方便點。”

“你不是有丫頭嗎？幹嘛還親自做！”

江念珠笑了笑，沒解釋。

裴良秋在她屋子裏打量，沒好氣的道：“你幹嘛一定要搬出來受這個罪！”

江念珠的院子不小，可比起她原來住的地方，卻是不大好的。

這京師城裏的宅子現在都不便宜，尤其是這年底聽說外面環境不大好，到處都有白蓮教起義，北邊還有瓦次跟韃靼進犯。

外面好多商人都進了京師來置辦產業了，以至於這價格跟着水漲船高，銀子不值錢了。

江念珠出去置辦的衣物也價格翻了三番。

她手頭的銀子不少，可她往後還有好長的一段日子，她沒有謀生能力，想到這裏，她的心跟着沉了沉。

“念珠，你是不是缺銀子？”

裴良秋對這個好姐妹還是了解的，念珠是那種精緻到頭髮絲的姑娘，從來都不會委屈了自己。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江念珠嘆了口氣，也沒隱瞞，將自己的苦惱說了。

裴良秋跟着周旭倒是對外面的變化沒什麼察覺，聽念珠說完，她從衣服里拿出了兩張百兩銀票塞到了念珠手裏：“你先拿着用，等我回去再取點給你送過來！”

“我現在不缺銀子。”

江念珠把銀子還給了裴良秋。

“我就是在頭疼以後，這總不能坐吃山空吧。”

這大手大腳慣了，由奢入儉就很難了。

江念珠看到什麼都想買，雖然沒有以前花錢狠，可近些日子也花了不少銀子。

而且她有種感覺，往後這外面都不會太平。

這世道亂了，東西的價格就會上漲，她想着要不要多屯點米糧什麼的，布匹也可以多買一些，還有茶葉跟入冬需要的金絲碳。

這麼一想，好像又要花不少銀子了。

裴良秋見她說的頭頭是道，有些佩服：“念珠，你懂得可真多。”

江念珠以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可現在不同了，沒有人可以倚靠，她只能靠自己手頭那點銀兩。

“我還想做點小本買賣。”

“你要做生意！”

裴良秋吃驚了，看着念珠的眼神愈發的欽佩，還對她比了個大拇指。

要知道這京師城裏可從來沒有哪個貴女還沒出嫁就單獨出來立府的。

念珠竟然還想跟男人一樣做生意！

“我不也是沒有辦法嗎！”

江念珠看着裴良秋，猶豫了一會，說道：“你能不能讓你的周將軍給我打聽一下，外面有沒有地段好的門面，我想先盤下來，再看看做點什麼。”

“當然可以！”

裴良秋想了想，“到時你做什麼也算我一份。”

“可這做生意也有賠的。”

“沒事，我用我自己的體己，就算賠完了，我還有周旭養着我！”

江念珠聽裴良秋這麼說，有些說不出的艷羨。

“其實我覺得你還是找個男人嫁了好，這自己忙忙碌碌的多糟心，以後還得擔心吃不飽飯。”

“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

江念珠想到不嫁人的話還有很多事情，等她盤了鋪子，賺了銀子，這世道若是太平了，她還想帶着嬤嬤跟杜若她們到處去走走。

看看外面的風景，見識不同的風土人情。

……

江念珠偶爾會想到李熙。

尤其是夜深人靜一個人躺在床上，她總會希望身旁有一個人能陪着她，跟她說說話。

可是這樣的期盼在歲月的流淌中漸漸的就被沖淡了。

時間如白駒過隙。

兩年後，錦繡茶樓上，江念珠托着下巴往下張望，當看到那大着肚子的孕婦從馬車上下來，她立刻起身，在裴良秋從樓梯口出現，她趕忙迎了上去，將她小心翼翼的扶到了椅子上坐着。

裴良秋現在都八個月大了，再過兩個月就要生了，江念珠還沒見哪個孕婦像她這樣閑不住，三天兩頭的往外跑。

“咦，今天蔣家的五少爺怎麼沒來？”

江念珠瞪了她一眼，“你能不能別提他！”

裴良秋捂嘴偷笑：“怎麼一提起他，你反應就這麼大！”

“我跟他是清白的，你別亂點鴛鴦譜！”

“人家蔣五公子可不想跟你清清白白。”

“念珠！”

陡然一聲響亮的男人嗓音傳來。

許多雙眼睛都望向樓梯那裏剛剛上來的一群人，其中一人錦衣華服，笑容滿臉，不是蔣子俊又是誰？

這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裴良秋笑的一臉打趣。

念珠卻是撫了撫額，有些頭疼。

蔣子俊大大咧咧的在她們桌上入座，笑着道：“念珠，我們可真有緣分！”

“蔣五公子，你若是心悅念珠就使個媒婆上門提親，這說話黏黏糊糊的，咱們念珠可是未出閣的姑娘，你這不是壞她名聲嗎！”

裴良秋為好友抱不平。

誰都知道錦繡茶樓是江家大姑娘開的，江念珠幾乎日日都會跑她的鋪子坐一坐。

只要來這裏喝茶，都能看到江家大姑娘的身影。

江家姑娘容貌冠絕京師，這已經不是什麼謠言了，只要能上這茶樓喝茶，就能一睹江家大姑娘的風采。

這兩年世道不太平，京師里的酒肆茶樓多了不少。

這茶樓多了，競爭也就大了。

江念珠這麼一個大美人往這裏一坐，京師城裏富貴公子每日都眼巴巴的來喝茶，這放眼樓上黑壓壓的全是人。

蔣子俊有些無奈：“我說過，只要念珠肯嫁給我，別說一個媒婆了，讓我請十個媒婆都行！”

“念珠啊，你看人家對你也是一片真心，這都兩年了，你要不考慮考慮？”

“官爺，我兒子真不是白蓮教的，你們不能污衊好人啊……”

陡然這一聲哭嚎響起，臨床的幾桌人都把視線往樓下望去。

只見一個清瘦的少年被官兵從隔壁的雜貨鋪拖了出來。

五十歲頭髮花白的老人家跟在後面苦苦哀求，官兵神態冷漠，一腳踹了過去：“滾開，耽誤我們做事，小心連你也一起抓了！”

老人倒地不起。

少年掙扎着要反抗，“爹，你們打我爹，我跟你們拼了！”

念珠看到這裏，心頭一緊，剛剛想張口，就見冰冷的刀刃出鞘，瞬間穿過了少年的胸膛。

“殺人了！”

“都給老實點，誰要是再敢以下犯上，就都以同謀罪論處，知道了嗎！”

原本喧嘩熱鬧的街市瞬間噤如寒蟬，一點聲音也沒有。

等官兵大搖大擺的離開后，街上才漸漸恢復了人氣。

可比起剛剛的熱鬧，頭頂上方籠罩着一層陰霾揮之不去。

裴良秋看到這樣血腥的場面有些不適，讓丫鬟取出酸梅來給她壓一壓。

“念珠，別看了。”

江念珠渾身發冷，捏着茶杯的手指泛着白，低聲道：“怎麼會這樣！”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蔣子俊相對更冷靜，甚至說是冷漠。

“白蓮教一日不掃清，百姓就沒有好日子過，要是真被他們覆了國，咱們還哪能坐在這裏喝茶？”

“蔣五公子說的對。”

裴良秋已經將喉嚨里的噁心壓了下去了，她摸了摸肚子，“念珠，要不是這些官兵每日出來巡街，我都不敢出門了。”

“可這些人若是無辜的……”

就像樓下的那個少年，這一家好像是一年前搬過來的，聽說今年那個老爹爹要琢磨着給兒子娶個媳婦。

上個月他還拿了一籃子雞蛋送給她，讓她幫忙留意留意。

“念珠，別想了，事情已經發生了。”

江念珠握了握拳，深吸了一口氣，“你們在這坐坐，我去布莊看看。”

這兩年江念珠不僅開了茶樓，還開了成衣鋪，她人長得漂亮，穿什麼都好看，加上有裴良秋的宣傳，雖然生意比不上庄明樓，可也還不錯。

江念珠下樓的時候，在門口遇到了祝掌柜。

祝金枝是江念珠剛開鋪子的時候，乞討到她家鋪子門口，江念珠給了她一點銀子，她說她沒地方去，江念珠就把她留了下來。

沒想到這祝金枝是個做生意的好手。

江念珠一開始是賠錢的，有了祝金枝這個掌柜后，就開始賺錢了。

就是江念珠每日到茶樓坐一坐，這個也是祝金枝提議的。

見到祝金枝站在門口，她順着視線看到了地上的老人家，此時老人家已經爬起來抱住了自己的孩子，哭得聲嘶力竭，不管怎麼哀求，周圍都沒有人上前幫忙。

江念珠心裏難受，讓杜若取了銀子交給祝金枝。

“你幫他們安排一下吧。”

“哎，好的，姑娘。”

祝金枝趕忙讓鋪子裏的小二去請大夫。

江念珠聞不得那股血腥味，直接上了馬車就走了。

……

蔣子俊是跟着下樓，親自將江念珠送上了馬車，見馬車消失在了人群中，他才收回視線，轉身回了茶樓。

剛剛的動靜不小，對面酒樓上都站了不少人。

其中一人忍不住嗤笑：“這蔣子俊堂堂的一個七尺男兒竟然跟在一個女人屁股後面跑，這德性也難怪沒什麼本事！”

“可不是，我要是那東平侯爺，有這麼個兒子我得把他的腿打斷，他要不是東平侯府的少爺，現在還不定在哪個犄角要飯呢，李兄，你說是不是？”

被眾人擁簇在最中間穿玄色對襟長袍，站姿筆挺如松竹的男人，始終眉眼淡淡，不發一聲。

而剛剛說話的是吏部尚書府的二公子，他爹是朝廷二品大員，原本是其他人巴結他，可在李熙面前，他卻是討好奉承的那個。

誰都知道李熙這兩年風頭無兩，很受陛下器重，這人今早才剛剛回京，別看他們之前是同窗，現在李熙已經官職正三品的巡撫了，聽說上個月還把上頭的總督給辦了，這次搗了白蓮教老巢，皇上龍心大悅，明天早朝定要給他加官進爵的。

沒準直接就是總督了。

那可是正二品，跟尚書是一個品級的。

再說這李熙手裏握着兵權，如今才二十歲的年紀，往後的風光可想而知。

是以，一聽說李熙今早回來了，他們就趕緊在這酒樓上定了酒席。

這會兒見李熙不說話，其他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點摸不清這位昔日同窗在想什麼。

既然把人約出來了，不能不說話。

這男人在酒桌上能說的也就那點事，兩三句后就把話落在了女人身上。

“要我說這江大姑娘不愧是京師城裏的第一美人，那楊婉還真比不上她。”

楊婉跟江念珠是這京師城裏近兩年來大家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兩位，一樣都長得漂亮，一樣都是大家閨秀，卻偏偏這兩個絕色至今都沒有定下親事，楊婉跟着楊老夫子在白鷺書院教書。

而江念珠做起了生意。

提到這兩個美人，在座的就沒有不惋惜的。

“我也覺得還是江大姑娘長得更好看！”

江念珠比不上楊婉有才，可是這姑娘卻是長得頂頂的好，如今十八歲，正是女人最嫵媚勾人的時候，那胸脯鼓鼓的，腰肢細的跟蒲柳一樣，一張小臉更是白嫩精緻的如同四月的牡丹花。

這美人誰都愛，這兩年在座也有去示好的，可偏偏那江念珠卻是個不好惹的，誰招惹他她，她就進宮告狀。

不僅皇上給她撐腰，就是太子那裏……

反正大家都是有賊心沒賊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