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來乍到 突突兔

第一卷 初來乍到 突突兔

當連死的權利都沒有時,才懂什麼叫活着。

——柳珍兒

日月神教撤走,楊清風當眾辭去掌門之位,便帶着雲淡希、婁老六、紅衫女子、柳珍兒離開了華山。

華山腳下,一座無名的宅子,它安靜地等着主人,只有院中的落葉莎莎的述說著不滿。

楊清風肩頭刀傷疼痛,雲、柳二女左右攙扶着走進院子。

紅衫女子讓婁老六去叫郎中,自己則生碳給眾人取暖。

楊清風坐在椅子上,雲淡希解開他的衣裳,檢查傷勢。柳珍兒垂手站到很遠的地方,注視着地板。

突然,楊清風蹭的跳起。來到柳珍兒近前,慢慢的伸手去摘她的面紗。

柳珍兒慌亂的躲閃,楊清風顫抖道“不要怕,讓我看看。”

雲淡希也發現了異樣,她看到柳珍兒站過的地板上有幾滴血跡。

楊清風似乎猜到了什麼,轉過身,一腳將桌子踹翻。

雲淡希走過來。一隻手拉着她,另一隻手緩緩的去揭面紗。

柳珍兒好像感受到了她的真誠,沒有躲開,而是閉上了眼睛。

當揭開的那一刻,雲淡希手一抖,面紗飄飄落地。捂住了嘴,沒有喊出聲。

她看到柳珍兒的眼睛下面有倆道淚痕,用刀劃出來的淚痕,此時血水帶着眼淚一起緩緩的流向下顎。

楊清風心裏一絞,大喊道“我殺了他!”大踏步走了出去。

雲淡希喊道“站住!”

他很聽雲淡希的話,但他也心疼柳珍兒,急的在門口亂轉,看到什麼踢什麼,抓到什麼摔什麼。

雲淡希喊道“氣惱有何用,你要是敢去,這一輩子也別想找到我們。”

他心裏積滿了怒氣,無處發泄,坐在地上嚎叫着,拍打自己的腦袋。

雲淡希又喊道“閉嘴,不要吵。”

他張着嘴,無聲的拍打着腦袋。

屋裏,雲淡希拿出手帕,替柳珍兒輕拭血水,她讓自己保持鎮靜,但從吼聲中聽到的儘是焦灼。

柳珍兒看着眼前的雲淡希,喃喃道“你真漂亮。”

雲淡希心下一緊,她理解那句話的意思。

雲淡希微笑着道“楊清風說你才是她見過最漂亮的女人。”

多麼聰明的女人,多麼善良的女人。

柳珍兒道“不,他叫風清揚。”

雲淡希故作生氣道“你知道他用什麼發的誓嗎?”

柳珍兒輕輕的搖了搖頭。

雲淡希的手帕已沾滿血印,向屋外喊道“楊清風,把玉蘭喊來,你不許進來。”轉回頭繼續對柳珍兒道“我!”

她知道此刻不能讓柳珍兒看到楊清風,因為只要看到他,她就會流淚。

柳珍兒疑惑的看着她。

雲淡希道“沒去柳家莊之前,他發誓說如果還叫楊清風,他就失去我,誓言應驗,所以以後就叫楊清風。”

玉蘭走進來,道“小姐,什麼事。”

突然她瞧見柳珍兒,驚的呆住了,眼淚唰唰的掉下。

柳珍兒扭過臉,啜泣起來。

玉蘭走過來,道“誰弄得?如此狠毒!”

柳珍兒不語。

玉蘭把自己的面紗拽下,臉上赫然出現倆道觸目驚心的疤痕。

柳珍兒也吃驚的道“誰弄得?”

玉蘭道“我自己。”

柳珍兒瞪大眼睛道“為什麼?”

玉蘭道“因為我要報仇。”

雖然沒明白什麼意思,但柳珍兒還是點了點頭。

玉蘭認真的道“所以,你要報仇。”

柳珍兒喃喃道“我要報仇?”她一想到那個人,那個不男不女的人就充滿恐懼,還怎麼報仇?

婁老六背着一老者走進院子,喊道“郎中請來了。”

楊清風道“快請進屋,先看珍兒。”

雲淡希對柳珍兒甜甜一笑道“你聽見了嗎?他都叫珍兒了。”

柳珍兒害羞着低下了頭,這一刻,她忘記了疼痛,又恢復到少女模樣。

婁老六把郎中放下,郎中埋怨道“這位壯漢,你可險些要了我的老命喲。”

雲淡希道“麻煩先生先瞧病罷。”

那郎中道“好好好,病人在哪。”

一番忙碌后,楊清風坐在椅子上唉聲嘆氣。

雲淡希坐在他旁邊道“我們得走。”

楊清風一愣,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雲淡希道“今天刀砍在你肩頭的時候,我心碎了一地,差一點就自刎了。”

楊清風摟過她,道“柳姑娘的仇還未報。”

雲淡希若有所思的道“陪我們過完上元節,好嗎?”

看着雲淡希可憐的神情,他不忍拒絕,只是柳珍兒的仇……

玉蘭敲門進來,道“柳姑娘睡了。”

此時她又遮上了紅紗。

楊清風道“辛苦玉蘭姑娘了。”

玉蘭道“沒什麼辛苦的,看着柳姑娘就想起自己。”

眾人沉默不語。

一個女人的臉蛋是多麼重要,只有女人和愛她的男人才懂。

雲淡希道“明兒個就去應天府,我要住大房子。”

楊清風尷尬一笑,道“我還沒去過,不知道能不能進去。”

三人皆是大笑。

次日清晨,楊清風慵懶的走到院子裏,看到婁老六在鼓搗炭盆,他道“幹什麼呢?老六。”

婁老六道“玉蘭臨走交代,給柳姑娘送個炭盆,這怎麼就不燃呢?”

楊清風蹲下身扒拉扒拉碳,道“玉蘭去哪了?”

婁老六道“和雲姑娘說買什麼路上用的。”

楊清風看向柳珍兒的房間,道“柳姑娘醒了沒?”

婁老六道“我哪知道,你進去瞧瞧就是了。”

楊清風道“進女兒家屋子,不好罷。”

婁老六砰的把碳盆踢翻,道“自己婆娘怕啥。”

楊清風尷尬站起身,假裝吃驚道“你可別亂說。”

婁老六瞪他一眼,道“你就跟這碳似得。”

楊清風道“什麼意思?”

婁老六道“表面像碳,其實就是碳,像碳又是碳,你說它到底是不是碳?”

楊清風站起身道“找點干樹枝烘一下就好。”說完向柳珍兒房間走去。

柳珍兒坐在床上的一個角落,雙手抱膝,眼神空洞。除了說一句“進”。就再未開口。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除了給她報仇,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但此刻,必須得說些什麼。

他還是不知道說什麼……

良久,她喃喃道“我想回家。”

楊清風一愣,道“哪個家?”

她不說話。

楊清風道“我們去應天府,那有家,聽說今年的花燈格外漂亮。”

他哪裏見過京師的花燈。

楊清風又道“我們吃餃子,守歲,還有紙炮,貼門神……”

一個山裏的窮小子給一個千金小姐講着城裏的繁華,講着講着,那個窮小子講不下去了,因為他只聽過這些。

又是無盡的沉默。

婁老六端着炭盆跑來,道“開着門不冷啊?”

楊清風看着緊關的房門。

良久,他道“我出去一下。”

逃難似得跑出屋子,靠在牆上,緩緩的蹲下,雙手抱着頭,痛苦,後悔,自責齊涌心頭,他後悔為什麼不帶上她走,如果……

一輛馬車停在宅子門口,雲淡希和玉蘭從車上跳下,手裏各拿着一個包裹,玉蘭進門喊道“穿新衣咯。”

婁老六想接過玉蘭手裏的包裹,被拒絕了,道“手太臟。”

眾人換上新衣,覺得暖和很多,可是他們高興不起來,因為柳珍兒拚命的拒絕。

雲淡希輕聲道“我們去應天府過節,好不好?”

她沒說話。

一輛馬車,倆匹馬嘎吱吱的走在官道上,雪花片片掉落,寒風呼呼的吹,路上連只狗都沒有,更不會有仇人……

應天府城門處,一名身穿鎧甲掛着腰刀的官兵攔住了他們,任憑楊清風如何說也不讓進,理由是過節封城。

楊清風真想一劍殺了他,可一摸腰裏沒有劍。

他憤怒的和守城官兵對峙着,馬車上傳來雲淡希的聲音,道“你過來下。”

楊清風來到那馬車上,見三女已經凍的發抖,道“怎麼辦,雲兒。”

雲淡希道“你的蟒袍呢?”

楊清風眼睛一亮道“在破廟裏埋着。”

雲淡希道“取來。”

楊清風“哎”了一聲跳下馬車,騎在馬上對婁老六道“就在這獃著,我去去就回。”

說完,騎馬向破廟奔去。

楊清風邁進廟門,見廟內站着幾個衣衫襤褸的人,正向外瞧着,馬蹄聲在這空曠的大山裡異常明顯。

他邁步走進去,抱拳道“各位好漢,各位英雄,在下來取東西。”說完,便向廟內走。

幾名乞丐相互對視一眼,邪惡的笑了,因為他們看到了食物,楊清風就是食物,一個穿着錦緞,騎着大馬,孤身一人送上門的食物。

可是他們不知道,這個男人經歷過生死,當過華山掌門,六十一門總門掌,皇帝御賜蟒袍的人,會是他們的食物嗎?

沒有激烈的打鬥,沒有劇烈的反抗,楊清風被眾乞丐壓在身下。

他哭笑不得,沒想到乞丐會動手,因為自己就是乞丐,才穿新衣不久的乞丐。

乞丐們見他不掙扎,不驚慌,也很是驚訝,道“身上有沒有值錢的物件?”

楊清風想了想道“有塊令牌。”

乞丐道“沒了?”

楊清風道“沒了。”

他被放開,乞丐們認認真真的搜了一遍,果然就一塊令牌。

其中一個乞丐道“把衣裳脫下來。”

楊清風乖乖的脫衣裳。

乞丐們一人一件分了,其中一個年歲略大的問道“你來這做什麼?”

楊清風道“拿衣裳。”

有一乞丐分到靴子,正使勁的往裏穿,咬牙道“可是你丟了衣裳。”

楊清風看着這群乞丐覺得可憐,才與他們打趣,但想起三女瑟瑟發抖的表情,道“我得走了。”

來到廟的東南角打開一塊木板,從裏面取出蟒袍,套在身上。

京都的乞丐就是見過世面,金燦燦的蟒袍他們可是認識的。

一個個皆嚇得魂飛天外,趴在地上連連叩頭。

楊清風撿起靴子道“不合腳就不要穿了。”徑直走到廟外,騎上馬往回趕。

來到那守城官兵面前,轉了一圈,那官兵雖疑惑,但不敢怠慢,請來官長,那官長圍着楊清風轉了一圈,道“屬下拜見大人。”

楊清風一行人等趾高氣昂的進了城。

那官長趕緊上報,上邊的繼續上報……

楊清風一路詢問,來到雞鳴寺東一處大宅子門前,門匾上四個大字“雲淡風清”。

他心中暗道“小皇帝還真講義氣。”

叩打門環,久不見來人,想必沒有安排守宅之人,翻身躍上牆頭,向院裏觀瞧,院內異常乾淨,迴廊上還掛有雨幔,不像無人居住。

正欲跳下開門,聽身後有人喊道“幹什麼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腳下,偷入王爺府,膽子也忒……”

當看清楚楊清風身上的蟒袍時,嚇得雙腿一軟,跪了下去。

楊清風尷尬的蹲在牆上,他心想“是往裏跳呢?還是往外跳……”

跪地那人道“您可是逍遙王?”

楊清風道“什麼逍遙王,我現在就想進去。”

那人連應幾聲“是是是”伸手入懷掏出鑰匙,走到側門打開,從內又將正門打開。

楊清風一行人走進了“王府”。

他打量着開門那人,身材略胖,圓臉,短鬍子,問道“怎麼稱呼?”

那人道“小人姓王,排行老二。”

楊清風見此人狡黠,道“你可以走了。”

那王老二明顯一愣,道“這,這,王爺,這。”

楊清風道“怎麼?”

王老二道“沒,沒,只是……小人是被派守宅,這個,錢嘛。”

楊清風對雲淡希道“給他。”

玉蘭伸手入懷,掏出幾個散碎銀子,遞了過去。

王老二欲言又止,見楊清風臉上帶有不悅之色,悻悻而去。

眾人穿過層層院落,選了一處適合居住的院子,開始收拾起來。

府內雖乾淨整潔,卻無生活物品,玉蘭一臉愁容的看着空無一物的廚房,轉身去找雲淡希。

此時,楊清風正盤着腿坐在太師椅上,婁老六坐在對面,雲、柳兒二女坐在一旁,談笑正歡。

玉蘭進來看到他們這般模樣,氣的一屁股坐下。

雲淡希看她帶有情緒,道“怎麼了?”

玉蘭噘嘴道“沒米沒柴沒炊具,談情能飽啊!”

楊清風道“何必生氣,買來便是。”

玉蘭一伸手道“拿錢。”

楊清風尷尬的看向雲淡希,後者一搖頭。

柳珍兒摘下耳飾遞到玉蘭手裏,沒有說話。

楊清風搶過來,還給柳珍兒,道“堂堂七尺男兒,怎麼會讓女人餓肚子,老六看家,我去去就回。”

婁老六道“上次賣老七的刀,這次賣啥?”

楊清風被婁老六說的泄了氣,心道“真的還去賣藝嗎?”

正在眾人一籌莫展之時,聽院外有腳步聲,楊清風順聲音而去,見一人東張西望,嘴裏喊着王爺。

楊清風倚着門框道“你誰啊?”

那人上下打量一會,道“您是逍遙王?”

楊清風含糊着道“啊啊啊,是,是罷?”

那人對着身後一擺手,嗚泱泱走來一群太監侍女,每人手上端着托盤,不理門口的楊清風,走到院子中心,縱列排好。

那領頭太監臉一抬,雙手抱拳過頂,道“皇上口諭。”

他看了眼楊清風,又道“皇上口諭。”

那領頭太監又瞧了他一眼。看了看雲、柳、四人,皆直勾勾盯着他,沒有跪下的意思。

他故作小聲道“王爺,您得跪下聽。”

雲、柳等人恍然跪倒,楊清風還倚着門道“你說吧,她們身上有傷,快點說完。”

那太監只好繼續道“皇上口諭,逍遙王回京,朕甚感欣慰,賜予美酒,美食,錦緞,瓜果,得空來找朕,玩兒。”

楊清風道“回去告訴皇上,楊某會去的。”

眾人圍桌而坐,楊清風大手一揮“開吃。”

婁老六甩開腮幫子,漏出后槽牙,吃的不亦樂乎。

楊清風見柳珍兒和玉蘭吃飯也帶着面紗,道“你們摘了罷。”

柳珍兒搖搖頭。

玉蘭不理他。

他只能用眼神求助雲淡希。

後者會意,對柳珍兒道“柳姐姐。此處再無旁人,用完飯再戴回去。”

柳珍兒慢慢摘下,把頭壓的低低的。

楊清風看着一陣心痛,那倆條傷口已結疤,顏色深紅,像倆條帶血的眼淚。

他放下筷子,面牆而立,偷抹着眼淚。

此仇一天不報,心裏一天不得安穩。

柳珍兒低頭抽泣。

雲淡希對楊清風嗔道“過來吃飯,你把柳姐姐都弄哭了。”

楊清風使勁抹了倆下眼淚,微笑着歸坐,舉杯道“好酒,好菜,今夜一醉方休。”

眾人沉默。

他只好悶頭吃飯。

飯後,三女收拾出四間卧房。

婁老六摳牙道“不去報仇嗎?”

楊清風趴在桌上道“陪雲兒過完上元節。”

婁老六道“我覺得這房子太大了,沒破廟舒服。”

楊清風道“破廟?破廟!”

他想起破廟裏還有一群沒東西吃的乞丐,對婁老六道“你拿着吃剩的酒菜,去破廟一趟,記得帶上蟒袍,要不然回不來。”

婁老六道“誰在那?”

楊清風道“去了就知道。”

婁老六匆匆而去,他又趴在桌子上,手裏把玩着一根魚刺,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雲淡希走進來,坐在他身邊,搶下魚刺,扔到地上,撒嬌道“咱家王爺,今天飽了,我們明天吃什麼?”

楊清風拉着雲淡希的手道“沒想到過日子這麼難。”

雲淡希道“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活法,百姓有百姓的活法,當官的有當官的活法。”

她是想告訴楊清風,既然已經做了逍遙王,就該做王爺該做的事。

楊清風喜道“雲兒你真聰明,我知道明天吃什麼了。”

雲淡希高興道“吃什麼?”

楊清風道“去皇帝家蹭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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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劍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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