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來乍到 第三十二章 一個牽着狗的嫖客
從小歷經苦難的雲淡希不會輕易放棄生還的希望,她還有個寵她的哥哥。
一個穿着崆峒派黑袍的中年,提刀擋住雲淡希的去路,道“今天不殺這魔女,明日出了柳家莊一個都活不了。”
又跳出幾人,手持利刃向雲淡希走去,眼中儘是殺機。
楊清風雖然憎恨邪教,但看到她受到傷害之時已是痛心疾首。眼下又有生命之憂,無法繼續沉默。
“諸位前輩,雲……請饒她一命。”楊清風懇求道。
崆峒派那人義正辭嚴道“正邪不兩立,我師父死在邪教手裏,他們怎麼沒有饒一命?”
楊清風被說的沒詞,再看眾人皆異口同聲喊着“殺了她,殺了她。”便急得跺腳。
雲淡希冷笑一聲道“殺了我,只要殺了我,你就可以做武林盟主。”
楊清風抬起右手,顫抖着舉高,忽的落下,一掌擊再自己左肩,道“求求你們放了他。”又抬起左手,擊再右肩,噗的一口鮮血噴出,含糊不清道“求求你們放了他。”
石室里安靜下來,所有人皆震驚的看着他。
楊清風見無人說話,看看了自己的手,猛的拍向自己額頭。
“不!”雲淡希想也沒想,“不”字脫口而出,這是她最後一絲力氣,喊完便昏死過去。
如果這一掌下去,必死無疑。將要到額頭之時,手腕被人抓住。楊清風一愣,看到一雙厚實的手,知道是谷大師。
“廢了自己內力已經夠了,何必要自己性命。”谷村輕聲道。
徐長春也道“我覺得楊兄弟能以自身內力做擔保已然夠用,我們不需要再有所顧慮。”
楊清風身體搖搖欲墜,感覺意識變得模糊,他緊繃神經不讓自己暈倒,對徐長春道“徐鏢頭,我有一鏢你可接?”
徐長春止住他,道“大哥明白,送哪裏?”
“北平燕王府。我用命做酬勞。”楊清風身體晃了一下。
“兄弟放心,人在鏢在!三兒,去找馬車。鍋子,去請大夫……”徐長春安排着手下鏢師。
楊清風漏出欣慰的笑容,眼前一黑倒在一個人身上。
這個人正是柳珍兒。
細心的柳珍兒看出楊清風已然是強弩之末,倒下只是時間問題,不聲不響的站其身後,淚如泉湧……
有些快樂是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柳珍兒的快樂就是建立在雲淡希的痛苦之上,雖然這麼說對柳珍兒很不公平,但事實就是如此。
距石室昏倒已過數月,可對楊清風來說不過只有一天之久,因為閉着眼睛的人是時間之外的人。如果睜着眼睛度過一個夜晚會感覺很漫長,閉着眼睛過一晚就覺的很快,很快。
對柳珍兒來說專註一件自己喜歡的事是時間之外的人,如果只看天發獃,那時間會過的很慢,如果做自己喜歡的事,總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她喜歡楊清風,從第一眼看到就喜歡他,這種感覺不能問為什麼,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就是感覺,感覺是不能拿來說的,就好像你突然想吃一種食物,別人問你為什麼,你一定會說,想吃就是想吃,沒有為什麼。愛了就是愛了,沒有為什麼。
有人告訴她,他可能一輩子都會像個死人一樣躺在那裏。
但她覺得這樣也挺好,至少她叫他楊清風的時候,他不會反駁說“我叫風清揚。”
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溫度,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她羞澀的躺在他身邊,還可以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身上。她覺得他們已經成為真正夫妻,名副其實的夫妻,她毫無顧忌的為他清潔身體,喂他餐食,背他曬太陽,陪他度過每一個夜晚,她覺得這輩子值了……
武學聖人谷先生沒日沒夜的運功替楊清風療傷,將內力灌輸其體內,修復着破碎的腎臟器官,也催動他快些醒來。
楊清風經過精心照料和高深內力的養護,他又一次從昏睡中醒來,嘴裏喊着雲淡希的名字,卻瞧見柳珍兒吃驚的表情和失望的神情。
他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急忙翻身下床,向外跑,來到街上,向路人打聽方向,跑進洞裏,石室還是那間石室,裏面卻空無一人。他慢慢的走在雲淡希爬過的石板上,撫摸着曾經綁過雲淡希的石柱,失聲痛哭,頓足摧胸,用頭磕柱,直至鮮血印在上面。
柳珍兒靜靜地看着他,捂着嘴努力的不讓自己的委屈化為仇恨。
她從後邊抱住了楊清風,哽咽道“別動,只讓我抱一下便好。”
“呼……”柳珍兒長出一口氣,鬆開手,道“你可以走了。”竟完全沒了悲傷之情,甚至還漏出甜甜的微笑。
楊清風第一次見柳珍兒笑的這麼甜,比每一次都甜。
楊清風伸手幫她擦掉還掛在臉上的淚珠。
她純凈的一笑,道“謝謝你。”
楊清風一愣,不知道這謝字何來,說謝謝的應該是他才對。故道“謝謝你。”
柳珍兒咯咯咯的笑了。
狗迷了路進到別人家裏吃完東西,它不會等主人回來。
嫖客辦完了事扔下錢便不再回頭。
楊清風要走不會像狗和嫖客那般樣子,雖然做了同樣的事。
柳家莊很大,柳府很大,會客廳很大,柳莊主心也很大。
楊清風在他身上看到了燕王的影子,他們是一路人,而自己是他們趕路的一匹快馬,這匹馬可以幫助他們更早的達到目的地,但也不是非需要這匹馬。
就好像得知楊清風內力全失時,他就不會再做挽留,寧可花時間去尋找另一匹馬,也不會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武學聖人谷村先生則很喜歡這匹馬,但他不想騎,只想喂他草料,泉水,治傷,然後放歸自然。
當然最後還送給他一個馬群,這是一個不同意也得同意的要求。
谷先生道“我把六十一門託付給你了。”
楊清風被弄的莫名其妙,世界上那麼多人,為何託付給一個廢人。
谷先生不這麼認為,他道“有些武功憑招式足可笑傲江湖,而你學的就是其中一個。”
這句話如果出自別人之口,楊清風會覺得他痴人說夢,可偏偏他是武學聖人。
拿着總門掌令牌的嫖客牽着狗騎着馬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柳家莊,他也許知道,有一個女人在庄牆上等着他回頭,然後報上自己的名字“我叫楊清風。”那樣他不再是狗,也不是嫖客。”
但他知道,有個女人還在等着他,那是他的“夢”。不當狗,心裏便沒了夢。所以他當了狗,他選擇了夢或者說選擇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