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尊卑
舒意言休養這段時間免除了各公子小姐請安的禮。
姜家老太太現今在山上道觀里修行已有一年有餘,舒意言有了身孕后便不常走動探望,姜家老太離府的這一年柳氏也越發怠慢。
舒意言喜梅花,在進門那年姜佑安在後院的一塊空地上種了上百株梅花樹,今年剛好盛開。
玉芝裹着厚重的披風,看着梅園裏白皚皚的枝頭上的梅花鮮紅奪目,採摘幾支回去插着,也好為屋裏的舒意言添加幾分歡愉。
“你目無尊長,我是你哥哥,你竟然敢推我!”姜家長子姜彥勤裹着一身褐色的披風,雙手沾滿雪泥,滿臉通紅的喘着氣。
“二公子不要生氣,快跟奴婢回去,姨娘喚你呢”甘露一路小跑過來,說完就想抱起站在姜彥勤對面,個子矮矮一截,身穿赤白錦服的人兒姜彥祈。
“你見我不讓我,我推你又怎麼了。”赤白錦服的姜彥祈高傲的揚了揚肥大的臉。
玉芝越走越近自然是聽到兩人的爭執,看了一眼明湘苑的甘露,笑了笑俯身“這麼冷的天,兩位公子怎麼跑這來了?”
“玉芝是母親身邊的一等丫鬟,見了本公子都要問好,甘露你只不過是姨娘身邊的,見本公子不問好也就罷了,如今弟弟不懂尊卑,你還寬慰弟弟別生氣,如今是奴才都比主子譜兒還要大嗎?”
七歲的姜彥勤眼神帶有幾分孤傲,語氣里絲毫不覺着有。。膽怯。
“奴婢知錯,奴婢等會便去黃媽媽那認罰。”甘露匍匐在泥地上,起身是桃色衣服里沾了不少泥印。
“夫人剛剛才叫人去尋兩位公子,奴婢路過梅既然這麼巧在這遇見兩位公子,那就不麻煩了。大公子,二公子,夫人正等着呢。”
姜彥祈轉身就想跑,這年年月月的,最怕就是被問起功課,挨罵。
甘露怕玉芝借題發作起來,攔着姜彥祈,姜彥祈在甘露手裏咬了一口,玉芝看着姜彥祈這麼久也沒鬆口,甘露疼的哇哇直叫又不敢甩開,眼看着手裏慢慢滲出血絲,冬天凜冽的風陣陣吹來,甘露疼得倒吸一口冷氣,玉芝牽着姜彥勤
“甘露,二公子與你較為親近,還麻煩你帶帶二公子前去了。
到了正院,玉芝也不打發甘露
“二公子今日的貼身婢女等會夫人自會罰她,現今還得勞煩甘露姑娘現在這陪陪二公子一會兒。”
姜彥勤在一旁站着,姜彥祈倒是自由來回的走。
舒意言休息將近半月,氣色也紅潤,一身淺色錦衣,披着一件雪白的毛絨坎肩,眉間略施粉黛薄唇一抹嫣紅,手裏拿着一個暖爐,每一步都輕盈得很。
甘露上次見舒意言時還是穿着寬鬆的棉衣,披着斗篷,形態笨重,今才一個月余,這大夫人似乎比以前更多了一份韻味了。
“大夫人安好”甘露低着頭。姜彥勤恭敬的彎了彎腰,“母親安好。”
姜彥祈小跑過去就撲在舒言意身上“母親今日好香啊。”
甘露心裏酸的很,怎麼這二公子與養娘生娘都一樣親?要是自己小姐看見心裏也不知作何滋味,心裏一邊覺着這舒氏手段也真是高明得很。
舒言意一把撈起腳邊的人兒,嘴角溫雅的往上揚
“你這小滑頭也是越發沒規矩了,應該多向哥哥學習才是。”
身旁的婢女隨即搬了兩個碳爐出來,屋裏一下暖意洋洋的,玉芝在一旁站着,舒意言聽兩個孩子念完詩后,便叫玉芝帶着孩子去了偏廳,舒意言看了一眼甘露
“姨娘身子養的如何了。”
“託大夫人挂念,姨娘身子也漸漸有了好轉,德妃娘娘從宮裏差人送來的養心丸姨娘吃着臉上也慢慢有了血色。”
舒意言溫潤的笑着“那我也安心了,今日早晨我與老爺商議,四小姐還是放在親娘身邊養着合適。你回去后就告知姨娘,外頭天寒,我受不得風也就不去探望,等會你順帶些補品回去。”
“是,大夫人。”
“沒什麼事你等會就帶彥祈去看看他姨娘,我也乏了。”
舒意言抱着暖爐走去偏廳,甘露在正廳候着,等姜彥祈出來。
玉芝領着姜彥祈到了正廳,甘露牽着不情不願的姜彥祈就往明湘苑去了。
等過了半刻時辰玉芝才差人送姜彥勤回蘭苑。柳寧湘正抱着孩子哄她入睡,姜彥祈一見柳寧湘懷裏的嬰兒就吃醋的過去扯,甘露嚇得緊忙去拽着姜彥祈。
柳寧湘懷裏里嬰兒被吵到,哭的是越發的凶起來。
“你這賤婢怎麼處處與本公子作對!要不是你拉着我回來,我現在還在母親屋裏頭吃着酥酪呢!”
柳寧湘把孩子遞給綠芙,甘露讓屋裏的人都退下了,柳寧湘見屋裏只剩她們三人,喚了姜彥祈到跟前,眼神寒得能結冰霜,“祈兒,我才是你的生母,你要記着,只有我才是真真正正疼你的,在外人面前你稱她一聲母親,你要知道我才是你的母親!”
“那為什麼爹爹在時你又要我稱你姨娘?”孩子童真直白又犀利的言語才是戳進柳寧湘心窩的利劍,柳寧湘顫抖的揚起雙手。
甘露輕輕的喚了一聲“小姐使不得啊。”柳寧湘心裏就如刀割,自己就連教訓自己親生兒子的資格都沒有。
姜彥祈看着柳氏可怖的神情,連忙把頭撲在柳寧湘懷裏
“娘親你有妹妹又有我,娘親有兩個孩兒,為什麼我就不可以有兩個娘來疼我,祈兒知道你是我的親娘,祈兒知道錯了。”
柳寧湘摸着姜彥祈,心裏不由更加怨恨起舒意言。
姜彥祈見柳寧湘不語便在她身上滑溜了下來跑到門外玩耍,甘露走到柳寧湘跟前點上香爐。
“舒氏看在老爺和小姐你的面子上,可真是人前對二公子千般寵愛,也是由着二公子撒潑,二公子無論犯何事都只能耐着性子勸導,儼然一副賢妻良母的做派。
只是奴婢擔心舒氏對二公子這般惺惺作態,二公子年幼怎會懂得人心邪惡,早晚得讓舒氏挑撥了。”
“她多年未有子,她舒意言要德行,我柳寧湘的孩子她自然得千寵萬愛的哄着。”
“小姐,今日二公子在梅花園碰撞了大公子,被大公子說目無尊卑,還教訓了奴婢一番,這大公子倒是越發伶牙俐齒的端起架子來了,一口一個說小姐是姨娘,對舒氏阿諛奉承的樣子也像極他母親常霜。”
“聰明伶俐又如何,母親只不過是個被家族嫌棄的庶女,山雞骨子裏還是山雞,怎麼也變不了鳳凰,等我成了這姜家主母,他還不是巴巴的趕着來。”
“小姐說的是,剛剛大夫人說今日早晨與老爺商議,四小姐還是放在您身邊養着。小姐您也不必動氣二公子還小不懂事,日後我們慢慢調教就是,大夫人如今有了自己的女兒,怕也是顧及不了這麼多。只是奴婢剛剛瞧着那大夫人身段恢復的竟然這麼快。不過與小姐您比還是差着些。”
柳寧湘冷哼,手裏撫摸着暖爐
“寒冬臘月里三層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的,這厚厚的棉衣下是否苗條誰看的出,這婦人生了孩子總歸是不一樣的,她舒意言若不是有個正妻之名,舒家如今這般,若不是宮裏有個胞姐貴為貴妃深得皇上寵愛,她早就成了姜家棄婦了,哪還有這般風光體面!”
“小姐,這次你生產若不是因為傷了身子留下了病根,四小姐也不至於這般體弱多病,舒氏主僕兩人的心思一個比一個要惡毒。昨天賞來的補品莫不是諷刺我們苑裏。”
“且忍忍吧,忍了這些年,我就不信她舒意言沒有鬆懈的時刻,甘露你時刻盯緊了,可要盯緊了,不要讓她抓住了我們的把柄才是。”
柳寧湘眼裏波瀾不驚,舒意言害自己女兒出生就孱弱,這筆賬終歸要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