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猛鬼街 第十章,凶冥十殺陣(三)

第四卷 猛鬼街 第十章,凶冥十殺陣(三)

第七章

“嘭、嘭、嘭!”有人一肚子官司地敲着門,沈容過去打開了門,外面是垂頭喪氣的王風,一言不發地擠開沈容,進了屋內。許煥和周楚楚從沙發上站起來,徵詢的眼光望向他。

所有的人一晚上都沒有睡着覺,最後終於決定了,第二天讓王風以朋友的身份去警察局探聽一下有關唐元清的情況。不過現在看王風這樣子,估計也是一無所獲。王風進屋后誰也不看,一頭就扎在了沙發上閉上了眼睛。沈容關上門,走到他的身邊,撫摸着他的頭髮柔聲問:

“有沒有什麼發現啊?”

“沒有,什麼發現也沒有。據法醫檢測后說,唐元清早就死了,不過因為那木屋人跡罕至,所以一直沒有人發現罷了。要不是昨天的一場大火,可能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他死在那裏。警方推測他就是在在西鄉酒廊失蹤的那天死亡的。”王風沒有睜開眼,疲倦地說道。

“怎麼可能,那個小屋我們也進去過,裏面根本沒有人啊?”周楚楚驚訝地說。

“這我可沒有敢說,警方正全力尋找那天晚上去過樹林的人呢,我看好多人都在那裏接受調查,你不是也想去被盤問一下吧?再說你要說你還進去過,那警察就更懷疑你了。我聽警察說,他們到達現場時,那小屋是從外面用木板釘上的,釘子都已經銹死在裏面,警察是撞爛門才進去的。”王風睜開眼,環視着眾人說:“要不是我相信自己不是在做夢,我真的以為那天晚上是夢遊呢!”房間裏沉默了下來,每個人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但是卻又無計可施。

許煥打破了沉悶的氣氛:“那現在怎麼辦,本來想從唐元清的身上找出線索的,沒想到他已經死了。現在我們真的是毫無頭緒啊!難道事情就這樣結束了?”

王風伸手捂上臉:“就這樣結束吧!誰也沒有辦法了,所有的線索全都斷了,知情人都一一死去,先是龔大偉、再是唐元清,下一個又會輪到誰呢?”他鬆開手,眼光在另外三個人的身上掃過,每個人被他看到的時候都有點不寒而慄。沈容輕輕走到他的身邊,依偎在他身上,王風似乎也沒有感覺。周楚楚卻大聲說:“怎麼就沒有線索了呢?這件事情的疑點還有很多,為什麼就不繼續追查了呢?難道我們就坐等着那人將十殺陣完成然後發動嗎?”

“除了等,我們還有什麼辦法?”王風再次閉上眼:“我也很想知道那人佈陣想幹什麼?也想知道怎麼樣才能將那陣破掉?還有那人為什麼三番五次想要沈容的命?為什麼好多次我完全已經束手待斃了,但是總能化險為夷?為什麼龔大偉寧肯犧牲自己也要將我救出來?唐元清如果真是陽山陣地的守陣人,為什麼不將我們一網打盡,反而幫沈容恢復了神智?西鄉酒廊最初建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還有那人既然法力如此高深,為什麼不自己親自去做,非要假手於人,結果被我壞了好事?還有一個人如果生存在這世界上,怎麼可以無聲無息地、隨心所欲地控制人和鬼?我的疑問多了,但是這些問題誰能給我答案,或者我又該怎麼樣找出答案?”

王風不由得激動起來,其他幾個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被他連珠炮般的問題問得啞口無言。良久許煥才謹慎地說:“王風你不要激動,我想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你先冷靜下來,別自己就把自己搞得一團亂麻,還沒有怎麼樣自己陣腳就亂了。自從你插手此事以來,那人的計劃就遭到了重大挫折,我想那人也不會就此罷休的,只要我們小心謹慎,等他下一次行動時一定會露出馬腳。”沈容也在旁邊解勸着,周楚楚卻一言不發地看着牆上的鐘發獃。

“好了,我要睡覺了,昨晚就沒有怎麼睡好,今天一大早又去了公安局,好累啊!”王風搖搖晃晃走到床邊,背對着眾人躺下,很快就發出均勻的鼾聲。三個人面面相覷,最後周楚楚伸手挽住沈容的胳膊:“我們去逛街吧!要不在這屋裏吵得他睡不着覺,你不心疼啊!”沈容大怒,伸手去胳肢周楚楚,嘴裏不依不饒地說:“我心疼不心疼我自己不知道啊,要你來說,嗯,要你來說?”周楚楚嚇得滿屋亂竄,屋裏的氣氛緩和了許多。許煥企求地望着她倆說:“帶上我好不好?”兩個女孩子都笑了起來,沈容說:“哦,正好我還有些衣服沒有洗,你們兩個去吧,記得天黑之前一定要回來!”兩個人穿好衣服出去了,房屋裏只剩下沉睡的王風和沉思的沈容。

沈容走到窗戶旁邊朝外張望,樓下周楚楚和許煥已經拐了彎,她突然走到王風身邊,使勁推着他的身體,嘴裏還叫着:“王風,王風,快醒醒,快醒醒。”王風轉過頭來,睡眼惺松地問:“嗯,怎麼了怎麼了?”沈容笑了笑說:“還裝呢?別以為別人看不出來,你自己不知道罷了,你睡覺從來不打鼾的!”王風依然裝傻充楞:“說什麼呢你?我累得很,我要睡了!”說完就扭回頭去睡,沈容猛地將他揪了起來說:“早晨八點就出門了,兩點才回家,整整六個小時你就都在公安局,騙得了別人你騙不了我。告訴你王風,你走了以後我不放心,趁中午他們兩個出去買菜的時候,我也去了一次公安局。主管這個案件的刑警隊長姓林是不是?他說你最多九點半就走了,你老實說你那段時間幹什麼去了?是不是有什麼秘密得瞞着誰?”

王風不說話了,直直看了沈容幾眼,翻身下床,在屋裏逡巡了一遍,然後又朝窗外張望了幾眼,走過去打開電視機,坐到沙發上,示意沈容也坐下。這樣無論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也是兩個人在看電視,而不是在交談。等到沈容也坐下了,王風的眼睛看着電視,聲音不大但是很清晰地說:“沒錯,沈容,我早早就離開公安局了,之所以這樣晚才回來,是因為我去見了一個人!”

“誰?”沈容也盯着電視問。

“唐元清!”王風一字一字地說。

“什麼?他不是已經死了嗎?”沈容嚇了一跳,扭頭看王風,王風擺擺手示意她繼續看電視,同時給她講述了上午的遭遇。

王風早早就來到了公安局,打聽到昨天晚上的案件是由一位姓林的警官主管的,他便順着別人的指點找到了林警官。林警官正坐在那裏喝早茶,看到有人進來不耐煩地說:“出去出去,還沒上班呢,都進來幹什麼?”王風看了看手上的表,已經八點半了,可是林警官已經看開了報紙,不再理會他。王風無奈地站在門口等着。過了一會兒,他偷窺到林警官已經喝完了茶,就又走了進去。林警官皺了皺眉頭問:

“找我有什麼事啊?”

“我叫王風,是昨天晚上死在林場的那個唐元清的朋友。想向您打聽點事情。”王風畢恭畢敬地說。

“王風?”林警官的眼睛立刻瞪圓了,他挺起胸問:“你是不是在大學教書的?”

“是啊,您怎麼知道?”王風驚訝地問。

“?,我真找你呢!”林警官的態度緩和了許多,示意王風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昨天在死者的身上發現一封信,上面寫着東鄉大學王風講師收,我們還打算今天去找你了解一下情況呢!正好你就來了,你等一下,我拿那封信給你!”林警官站起身在後面的文件架上抽出了卷宗,纏開上面的線頭,將一封信遞給王風。王風伸手接過來,那封信外面套着一個證物膠袋,王風遲疑地說:“我能看看嗎?”

“看吧,不過上面也沒寫什麼?”林警官大大咧咧地說。

王風從膠袋中取出那封信,不禁一楞,那信紙竟然是黃色的,而且上面的字是用紅色的筆寫就的,打開仔細看。果然如同林警官說的那樣,那是很簡單的一封信,連日期都沒有,在王風和唐元清的名字之間簡短地寫着幾句話:“還記得我們最近一次見面的地點嗎?收到信后請速速到那裏找我!我在那裏等你!”

王風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這張紙上只有這麼一點東西了,他疑惑地問林警官:“只有這麼點?”林警官點點頭:“是啊,我們找你就想問一問,你是怎麼認識他的?還有你們最近一次見面是在什麼地方?”王風苦笑了一下:“我和他僅是一面之交,不過兩個人算得上還是投緣,昨天在新聞中看到他死去的消息,所以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難道讓我到火車上去等他不成?”林警官也笑了,他說:“是啊,這封信雖然沒有日期,不過看樣子是寫了很長時間了!為什麼沒有寄出去可能是他忘了吧?好了,你還有什麼問題啊?”王風想了想說:“能不能將這封信給我?好賴和他相識一場,就把這封信給我留做紀念吧!”林警官笑了笑說:“拿走吧,這本來就是寫給你的嘛。來,在這裏簽個字!”

王風走出公安局,緊走了幾步,直到確定沒有人再注意他的時候,他才重新掏出那封信看着。腦海中有念頭在不停翻滾:“最近一次見面的地點?難道他說的是陽山林場的木屋?對,一定就是那裏!”王風揮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朝陽山林場疾馳而去。

在林場的外圍王風付錢下了車,因為昨晚剛剛發生過火災,有很多附近的居民在這裏看熱鬧,隔幾步還有武警戰士站着崗,王風沒有理會這些,他悄悄避開人群,繞到小屋的後面,小屋被撞爛的門上貼着封條,一個武警戰士在屋子周圍來回巡邏了,王風屏住呼吸,趁他不注意的時候一頭由窗戶扎了進去。

屋子裏空蕩蕩的,地上滿是雜亂的腳印,和他們那天晚上看到的久無人跡大相逕庭。為了不讓屋外的巡邏戰士發現,王風彎着腰在屋內走動着。拐角有人用白石灰灑了一圈,象一個人的形狀,王風知道這裏就是唐元清的屍體被發現的地方。他停在那裏,從懷中掏出唐元清留給他的那封信,再一次仔細地看了一遍。沒錯,應該就是在這裏了,唐元清一定是在這裏許過什麼願望,隨後留給了他這封“還願符”。只要收到這封信的人按照信上的話去做,應該就可以得到唐元清留在這裏的信息或者其他東西。但是唐元清為什麼要將願還在他王風身上呢?王風心裏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他沒有猶豫很長時間,伸手摸出打火機就點燃了那封信。

一片烏雲飄了過來覆蓋了太陽,天色猛然間就暗了下來。接着一陣狂風刮過,飛沙走石。遠遠傳來了人們驚叫的聲音,瞬間一道閃電隨後就是隆隆的雷聲,豆大的雨點噼哩啪啦地落了下來,打在木屋的頂上好象急驟的敲門聲。屋內開始漏水,天色更暗了,屋頂的木樑似乎不堪重負一樣吱吱響着,即將倒塌,王風的全身一凜。

一根木頭折斷了,直直扎在王風的面前,地上那個白色的人影似乎抽動了一下,王風以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再看,剛才那個白影的左胳膊已經不見了,也許是被雨水沖走了吧?又有木頭斷裂的聲音傳出,前後左右都是掉落的木材,王風心裏不由暗暗叫苦:誰知道什麼時候一棵茬口鋒利的木材就會插在自己的頭頂啊?就在這時,在眾多沉重的木料墮地聲中,有一樣東西落下發出溫柔的“撲”聲,王風敏感地捕捉到這聲音,他的眼光也隨着聲音來的方向望過去。

一個黃綾包裹隨着落下的木料躺在地上。一定是這個了,王風也顧不得許多,站起身來朝那個包裹跑過去,他感覺自己就象跑在一條即將沉沒的船上,整個屋子都搖搖欲墜,王風儘力保持着身體的重心,終於他的手碰到了那個包裹,他剛剛將那包裹抽了出來,一根巨大的木料就砸在包裹原來的位置。王風將包裹塞在自己懷裏,扭頭朝那個白影看去,雨水已經將他的身子全部沖刷得蕩然無存了,只剩下一個頭在那裏,水流過的痕迹好象唐元清微笑的臉。王風從來時的窗口一躍而出,跑到了森林中。身後的木屋訇然倒塌了。

王風講到這裏沉默了,沈容也似乎被電視吸引了一樣呆坐着,半晌才問:“那包裹里是什麼?”

“那裏面是他留給我的一封信!”王風輕輕地說,站起身來將房門關嚴,然後從后腰上取出了一個黃色的包裹,打開來,將那封信遞給沈容,再次包紮好包裹,又塞回到后腰。沈容拿起信,那是一封長長的信,有好幾頁,唐元清的字很好看,一看就知道小的時候受過嚴格的書法訓練,但是在這飄逸靈動的字體中,偶爾也會有長長的停頓,似乎那人在寫每一個字的時候,都思考了很長時間,顯而易見寫這信的時候他的心情很沉重。

王風:

你好,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想必你是已經用掉我寫給你的還願符了,而且也拿到了我留給你的東西。你的心裏一定有很多疑惑,想知道我是怎樣的一個人,想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而我也將竭盡所能得來告訴你。

我自幼便開始接觸道法,也受過許多大師的訓誡,在我還很小的時候,驅魂捉魄這樣的事情已經對我來說是很簡單的了,在那愚昧的小城中,人們對我都是很尊敬的,時間一長,我就驕傲自滿起來,自認為法力已經相當高深,決意到外面的世界去闖蕩一下。開始還好,雖然也碰到了許多困難,但是最終都化險為夷了,而且在這過程中,我的法力變得比以前更強了。直到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把我從此就打入了萬劫不復之中。

那時我一路南下,有一晚借宿在黃河支流一個小村寨中,那是北方最普通的一個小村子,有着北方農村一切的特點,但是我才一踏進那個村子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平靜的空氣下翻湧着險惡的激流。那時還是白天,我也無法確認到底是什麼事物散出的戾氣。等到夜色降臨的時候,村裏的老人臉上都泛起了驚恐的神色,我忍不住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並且問我借宿農戶那家的男主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那男人一開始不相信我,什麼都不說,等到我給我表演了幾手幻術之後,他終於相信了。他讓他的兒子和女人先去睡覺,然後就給我講了曾經發生在他們村裏的故事。這個故事想必你也已經知道了。還在民國的時候這個村寨的人,因為羞辱並驅趕了一個遠方乞丐,結果晚上被那乞丐以樂攝魂,將村裡所有的兒童全部都引到了附近的山裏,等到村裏的人找到那些孩子的時候,他們已經全部痴獃了,而且被那人或多或少地剁去了手足。將這些殘廢的孩子領回各家以後,孩子們就相繼死亡了。但是從那以後,每次一入夜,那些父母就能聽到自家孩子在窗外哭泣,雖然知道人死不能復生,還是有那思子心切的父母不顧一切地去尋找,結果他們自己也都沒有回來。更令人頭疼的是幾十年了,還是有孩子不斷地在晚上失蹤。所以,這個村裏的人都開始害怕入夜,惟恐一覺醒來,自己家的孩子不見了。

我聽到這裏,心裏很是不以為然,因為這種法術聽起來很兇,其實卻是相當簡單。只不過是法術高明的法師佈下的一個陰陽陣,以前被攝取的兒童魂魄因為沒有地方可去,所以每天都會將那晚的事情重複一次,想將自己臨死的時候那種無助驚恐的感覺發泄出來。只要有人能將那些亡魂全部超度,這陰陽陣就會不攻自破,於是我毫不猶豫地就答應那家人,今晚將會施法將那些孤獨的亡魂全部引離這個地方。那天晚上我和那家的男人一起等在屋子裏,等着哭聲出現。

我們一直等到了大概十二點鐘,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因為長時間的打坐,那男人都已經開始打盹了。我站起身來,推開窗子向外看,月光灑在地上整個地面都是白刷刷的,空氣也是分外的清新。我抬頭看月亮,象一彎斜鉤掛在天上,又象一個微笑。我正在想今天晚上恐怕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的時候,卻聽到房門開啟的聲音,我扭頭朝門口看到,是那個男人開的門,我想可能他是去上廁所了?這麼一想我好象也有一點內急,就張口問他:“廁所在哪裏?”

但是那男人沒有回答我,逕自一個人就出去了,我心裏一動,從他身後趕了過去,仔細看他的臉,心裏又是一驚:他竟然是閉着眼的!我連忙伸手想將他拉住,但是他的力量大得可怕,差點把我帶得閃倒在地,那一剎那,我的全身都冷了下來:就在我的身旁,有人無聲無息地使用了驅魂咒!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居然沒有任何徵兆、任何反常就將驅身咒加諸於對方,而不驚動身邊的我?我連忙捏了一個辟咒訣,左手拇指中指無名指縮回到掌心,食指和小指翹起如同一隻牛角一樣,戳在了那男人的眉心。右手同時抓出一把硃砂撒在他面前的土地上。那男人的身體一頓,兩隻眼睛也睜了出來,與此同時,硃砂上也出現了一串腳印,那是使用驅身咒的人給這男人定下的路線。那男人醒了醒神問我:“咱們怎麼出來了?剛才我聽到我兒子的哭聲了,你聽到了嗎?”

我搖搖頭,那時我的內心已經很是驚訝,沒想到對方居然法力會高深到如此地步,看來我是低估了對手了。我扶着那男人往回走,卻突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小孩子已經站到了門口,他的臉泛着青色,眼神中說不出的狠毒,嘴裏紅紅的舌頭象噙着一汪鮮血,他的左胳膊已經沒有了,但是他的右手裏竟然提着一隻胳膊。我無法知道那是不是他自己的胳膊,因為我不相信一個人被人撕下胳膊后,可以這樣毫無痛楚的感覺,而且竟然可以若無其事地舔那斷口上的鮮血。

我還沒有回過神來,就感覺到我攙扶着那男人身體裏的氣血開始翻湧,並且向那孩子伸出一隻手去:“兒子,來過爸爸這裏來!”他的聲調凄楚而且生硬,並且掙脫我向那孩子走去。那孩子也不再舔血,嘴角的肌肉抽動着,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然後就朝院子外走去。男人緊緊跟了上去。我驚訝地看到那孩子身後是一個紅色的影子,而那男人的影子正逐漸變得透明,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會完全失去自己的魂魄,完全迷失神智。

我知道不能再耽擱了,我趕到男人和孩子之間,左手握拳,拇指由食指和中指間伸出,捏定一個定魂訣捺在那個男人的天庭,並且加大了法力,這樣他將會沉睡到清晨,而不必擔心再次被人施術。然後我收斂自己的精元,將魂魄全都收入三丹田,偽裝成中了驅魂咒的男人,隨着那孩子一路走去。那時在我的眼裏,月亮就是紅色的一道傷口,而我的影子也是鮮紅鮮紅的。我就這樣隨着那孩子一路來到了山裡。最後我們停在了一群肢體殘缺的孩子中間,我偷偷朝四面看,卻聽到有人說:“唐元清,你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那時我立即明白我落入了一個圈套,我想釋放三丹田中的魂魄,但卻做不到,那人的法力如同一座大山一樣,讓我窒息。接着他走到我面前,給我種了一道長樂符。“

寫到這裏的時候,唐元清明顯猶豫了很久,因為在下一段的開頭,筆尖的墨水已經乾涸,他在旁邊劃了好幾道的痕迹清晰可見,繼續寫下去:

作為一個陰陽師,被人種了長樂符那簡直是生不如死。等到那人解除了法力,我恢復了魂魄的時候,我真是萬念俱灰啊!寫到這裏,我依然無法控制自己顫抖的手,因為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誰、也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在幹什麼?然而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觀察我的思想、控制我的思維!你可能會奇怪,為什麼要給你講這麼多過去的事情?這些好象和你現在要解決的問題沒有任何聯繫,但是我只能給你講這麼多,因為如果我給你講到事件的核心,我怕會不能控制自己的心脈而被那人發現,我自己死倒是沒有什麼,但是如果不能把事情全部講給你,那我的死就沒有任何意義了!你應該還留着我給你的那道符吧?那是我的本魂符,在我死後你可以利用它來和我溝通。人活着有時候真象是一場玩笑,活着的時候卻不能說自己想說的話,只有在死了之後才可以暢所欲言。這不知道是我們的悲哀還是整個人類的悲哀?

也許你已經猜到了?不錯,我就是陽山陣地的守陣人,那乞丐控制了我之後就死去了,但是那人對我的控制卻沒有任何減少。是的,你們一直以為他是一個人,其實他是一個法力強大的遊魂!!!而且因為我的法力相對高一點,除了替他守陣之外他還經常派我去執行別的任務。西鄉酒廊確實是我設計建造的,而且是完全按照他的要求,建成了墳地的格局,而且因為這個陣勢和以前不同,是在鬧市區建造的,為了避免好奇的陰陽師誤闖此陣,還特別套了一個陰陽陣;東海株式會社的陣地是那人在日本人入侵的時候,就迷失了指揮官的神智建成的另外一個陣地;除了這三個陣地之外,還有一個陣地卻連我也不知道。

王風,我想現在你已經知道了,那人布的這個陣勢叫做凶冥十殺陣,也知道這個陣最初是在什麼情況下出現的。你一定曾經想過,那人想要困住誰?還有誰值得他去困?我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也曾經想是誰曾在遙遠的過去將法力如此強大的他擊敗,讓他千百年來都難以忘卻地仇恨?但是隨着他讓我乾的活越來越多,我逐漸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難道他佈陣的目的竟然是想……?直到有一天,他讓我去辦一件事情,我就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測,我不能這樣干!所以我冒着魂飛魄散的危險,離開了陽山的陣地,想遠遠躲開這件事情。但是我在路上碰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一切全都沒有辦法避免。人活在世上就是這樣,有許多事情我們明明知道他就要發生,但是我們沒有能力去阻止!這時候逃避永遠都不是辦法,只能勇敢地面對!所以那天當你睡熟的時候,我就下定決心,不再受那人無休止的驅使,寧肯悲慘地死去,也不苟且求生。後來我不辭而別,因為每一個新陣成立的時候,那人都會在那裏守陣,所以我知道只要我在西鄉酒廊一定可以碰到他的。那晚我回到了西鄉酒廊默默守候着。很奇怪,這回守陣的居然是那個叫周楚楚的姑娘,看得出來她也是被人控制的。但是我能感覺到那個人就在附近,可惜因為法力相差懸殊,我還沒有分辯清他到底附在誰的身上,就被那人驅使我陣地上的亡魂強行將我拉了回去,我也想反抗,但是原來我自己套的那個陰陽陣,這次卻被對方利用了,消耗了我大部分的法力。詳細經過你一定已從周楚楚的嘴裏知道了!

不過這回他的心情似乎很好,或許是他的整個陣勢已經快要成了吧?他對我的叛變並沒有表示很氣憤,只是將我的魂魄驅出體外,以縮地成寸術將我困在林場的小屋中。我知道我遲早都要被他殺死,不過在臨死之前,我一定得把我所知道的傳達給你!所以我寫了這封信,封存在屋頂的木料中,並且用舌間血許願,然後書寫了那道還願符。這些其實都是以防萬一的,因為隨着你們的追查,總有一天會找到林場的,到那個時候,憑我的修為雖然費力一點,但還是可以破除縮地成寸直接將事情告訴你們的。

你一定也很奇怪,為什麼在你身上發生了那麼多難以置信的事情?是的,如果沒有我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你在整個事件中是如何地關鍵?關於這個陣勢,以及那人佈陣的目的,我也僅僅是猜想,這事情太駭人,太不可思議,有時我甚至想,如果我的猜想是錯誤的該有多好啊,但是那人所有的舉動都一步步證明我的猜測是正確的。我不能再說什麼了,你還記得我給你講的那個關於雙水屯的故事嗎?我提醒你有時間去看看關於那件事情的資料,等到需要我幫忙的時候,就點燃我的本生符,我會一一解答你的疑問。

祝你好運!

沈容默默地看着信,王風也默默地看着電視,耳朵卻注意傾聽着房外傳來的聲音。終於沈容看完了,她將信還給王風,王風重新將信掖進后腰,沈容看着電視問:“你打算怎麼辦?”

“唐元清在信中說,讓我去看看關於雙水屯的資料,我想只有去圖書館翻翻校史了。因為咱們學校就是在東水村的基礎上建造的,或許校史上的記載比較詳細。”

“我也去!”沈容突然說。王風一驚:“你去幹什麼?我害怕周楚楚和許煥知道了之後也要去,才不告訴他們的。因為我擔心圖書館了恐怕有什麼危險,你想有很多人都翻過校史的,但是從來沒有人提過這件事情,這裏面應該有古怪!”

沈容走了過來,依在王風的懷中,伸手撫摸着他的臉:“如果真有什麼危險,多一個人總是好一點,再說,你不放心讓我去害怕我出事,我卻也不放心讓你一個人去面對危險!”王風心裏一動,忍不住伸手緊緊抱住沈容,兩個人深情地凝視着,距離越來越近,終於一個火熱一個冰涼的嘴唇碰到了一起,並且馬上吻了起來,哪管西北東南。

門突然開了,周楚楚和許煥提着大包小包出現在門口,許煥看到這種情況忍不住大叫起來:“哎呀,白晝宣銀了!非禮勿視啊!”並且緊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手指間的縫隙可以飛過去一隻麻雀,周楚楚卻楞了一下,臉上彷彿罩上了一層陰影。王風和沈容尷尬地分開,沈容早已滿面羞紅地跑到了別的屋,王風假裝若無其事地說:“你們回來得可真快!看看買什麼好吃的了?”他伸手去接周楚楚手裏的袋子,沒想周楚楚卻一把將那袋子扔在他的懷裏,嘴裏還說“討厭!”然後就跑進了屋子。

王風無辜地看着許煥,許煥更加無辜地看着他,片刻之後才撲哧一笑:“你小子走桃花運了啊!”王風不敢接岔,伸手從袋中摸出食品大嚼。許煥也拆開袋子吃着,嘴裏說:“王風,剛才在外面逛,我突然想起件事情來!”

“什麼事情?”王風嘴裏塞得滿滿的,含糊不清地問。

“我記得原來你和我講過關於趙淳的事情,他曾說過一句話,他說他翻看學校建校史,上面說你們學校原來的名字就叫雙水屯,但是日本人來的時候已經荒廢了。而趙淳所把守的那個陣地,就是東海株式會社那個陣地,是日本人來了之後建立的;周楚楚以前把守的西鄉酒廊卻是近期才建立的;我們去過的陽山那個陣地,是在日本人來之前就建立的。王風你來看,”許煥站起身來,在桌上一張紙上歪歪扭扭地畫了一張草圖:“這條河的兩邊是東水村和西水村,這裏河的下游南面是陽山陣地;西鄉酒廊在這裏,就是原來的西水村;你們學校北面這片空地上是原來的東海株式會社;但是這裏面有很多問題,比如東水村的人當年既然已經回家了,為什麼又會突然跑到陽山裡去?還有西水村的人最後為什麼會瘋?誰也沒有答案!我想咱們應該去你們圖書館看看,或許能夠有所收穫?”許煥看着王風說,王風靜靜傾聽着,沒有說話,許煥繼續朝下說:

“你看,我們現在大概可以將這些事情串起來了。這凶冥十殺陣需要建立三十六個陣地,至於這陣地位置的選擇其中有什麼講究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憑現在我們已經發現的陣地來看,並不是隨便什麼時候都可以建陣的!我們知道的最早的陣地是陽山的陣地,西水村的人在這裏碰到了瀕死的東水村男人,並將他們全部都吃掉了;接下來是東海株式會社,那是日本人來了之後建立的,可能也是在那人的授意下;然後是在西鄉酒廊,建造成墳地的格局,不過還沒有成功就被你破了。所以我想,很可能那些最後瘋掉的西水村人也被布成了一個陣地,那就是他們最後死去的地方!”

王風扭頭看他,心裏不由暗暗佩服許煥的邏輯:許煥猜得不錯,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陽山那個陣地卻不是由那些被吃掉的東水村男人構成的,而是原來被那乞丐拐跑的兒童構成的。至於東水村的男人為什麼會跑到那裏,這就是一個迷了!他嘆了一口氣說:“不行啊,學校放假了,圖書館也關門了,就算是想看也只能再過兩個月,等到開學才能進去看了!”

“你得了吧你!”許煥不由得笑了起來:“你記不記得小時候你想去游泳,但是晚上游泳池就關門了,有一天半夜你跑到我家,拉着我翻牆進了游泳池,我睡得是那樣迷迷糊糊,居然完全忘了我不會游泳,隨着你就跳進了四米多深的水……哈哈哈哈。”

王風的臉上也泛起了笑容,許煥接著說:“小時候跟着你偷雞摸狗的事情多了去了,怎麼這次就裝正人君子了?除非你是不想去,要是你想去,我看誰也沒有辦法攔得住你!”

王風呵呵笑了起來:“行了行了,我是怕去了以後嚇着你,要是你真想去,那咱們準備一下,等天黑了就去吧!把周楚楚和沈容也帶上。”

第八章

王風一行四人重新回到了學校,等在圖書館外面的草坪上。天漸漸地黑了下來,因為沒有人,學校的路燈也沒有點亮,王風讓許煥蹲下身子,他踩在許煥的肩膀上,站穩以後許煥站起身來,這樣王風就夠到了圖書館的窗戶。王風從口袋裏掏出玻璃刀,在窗戶玻璃插銷位置劃了幾下,發出了刺耳的嘎吱聲,然後順着切口打破玻璃,伸手指進去打開了這扇窗子,王風隨後爬了進去,然後將剩下的三個人一個一個拽了進來。返身將窗戶關上,四個人朝圖書館中間走了幾步,打亮了手中的小電筒。

圖書館中靜悄悄的,腳下的木地板在四個人的腳下吱吱做響,王風憑着記憶來到了歷史類,那是長長的一溜書架,王風皺皺眉:“許煥,你和沈容在那面找,我和周楚楚在這面,凡是有關於學校歷史的書都挑出來,放到那面的桌上,一會我們集中看。”

四個人坐了下來,學校建校時間並不長,所以找出來的書也不是很多,四個人各拿了一本就開始翻着找,然而結果很令人沮喪,大部分的書籍都是描述學校建校之後的輝煌,就和一個暴發戶編寫的家譜一樣,生硬地將許多名人歸到自己名下,引經據典地給自己披上一層歷史底蘊深厚的面紗,似乎這樣就能證明自己的根紅苗正。時間在一點點流逝,被他們淘汰的書也越來越多,許煥嘆了一口氣說:“王風,看你們學校講得這樣子,好象所有有頭有臉的人都在你們這裏接受過教育一樣,我看北大清華也不過如此嘛!唉呀,屁股碾得好疼!”他拿起一本書翻了翻,自嘲地說:“豎排本的,看不懂!”就一把墊到了屁股下面。

王風抬頭瞟了一眼,雖然那書僅僅在他的眼中飄了一下,但是那本書上幾個字仍然吸引了了他的眼神,他從許煥屁股下將那書一把奪過,嘶啦一聲有幾頁被撕落了。王風仔細一看封面,不禁大喜!那本書很薄,只有短短几十頁,已經老得發黃了,封面因為長時間的風化已經開始剝脫,但是名字還是依稀可辨:奇怪錄。王風迫不及待地翻開看了幾眼,忍不住一聲低呼:“就是這本了!”另外三個人都圍了過來,四支手電直直射在書上。那本書是一本雜集,都是原住民的一些會議,其中有一篇《雙水屯雜記》僅有短短几百餘字,王風看的就是這一篇,每個人都屏息靜氣地看着,那段被塵封許久的歷史又再現在每個人的腦海。

“余幼居雙水屯,逢清明十五,父母皆攜余至山中探墳,同村之人莫不如是。墳有大小二座,大者為歷代祖宗,小者余不知何許人也。嘗以之問父母,但涕泣不語,心中長存疑慮。

七歲時,有客夜投宿於家中,坐談於父。客能奇術,吞火不覺痛,眼視可移物,坐地飛升於天不落,某深羨之。父驚遂以事相求,客慨然應之,父驅某避之眠。某甚惑,潛聞於屋后,始知以往之事。

吾村愚民曾逐惡丐,向晚小兒盡失。及獲,肢殘體缺,目不識人並痴不知痛,后均亡。由此後每晚哀號不絕,心智稍弱者皆失其蹤影。村中小兒亦不能免,至今不絕。

客笑並慰父:此易耳,君且共坐,待某禳之。吾立於屋后不覺寐,晨始得醒,父昏於地,客不見。庭院零亂有血跡。父語客奇人也,必能治之,此後遂不聞夜哭之聲。

倭人來犯之日,欲建營於雙水,晝起夜塌以為怪,遂於北建東海堂。其人惡,專食小兒,附近居民惶惶不敢出。后戰事不絕,時為八年。倭人逃歸海外,存東海堂於此,人近則寒不可當,心胸煩惡,由是無人打理而荒蕪。

后黃河泛洪,毀村寨,村人分居於河兩岸,以東水西水名之。某遷於東水,人多地稀,秋後男丁均逃荒於外,藏種於野。某亦隨之。曆數年無事。

有年秋盡,母病重,父囑某守之,遂去。年關將到之時,聞西水男丁已歸,唯吾村人無音訊。有婦甚惦其夫,越河而問,晚不得歸。村人懼,再探之無音信。有雲被西水人分食之,后遂怪事連綿。西水之人群起而瘋,狀如口傳之兒童。自食其肢體,晚皆越河繞屋而行,天明即死。以為瘟疫,吾村人恐而盡遷之,散不知下落。吾父亦不歸,攜母逃。后聞二村皆亡,河水斷流。

余身懷舊地,嘗重遊之,適建國學於東水村舊地,地下挖出骸骨無數,且有大糧倉深埋於地,距東海堂數百米。疑為吾村人原埋種之所……

後面的被撕掉了,王風看看許煥示意他將屁股底下那幾頁拿出來,許煥笑笑站起身,將那幾頁湊了上去,可是那已經是另外的文章,王風數了一下,發現確實短了好幾頁,不過圖書館中的書大都是這樣。大家一言不發地看着他,王風又仔細看了幾遍,低頭陷入了沉思,他想寫這篇文章的人,或許就是唐元清當晚投宿那家的兒子,被他父親趕着去睡覺以後,又悄悄來到屋后偷聽,所以這一段歷史才能記載下來。許久他才將那本書合上,然後看着大家說:“這件事情我已經理出了一點思緒,咱們還是先回家再說吧!”

許煥疑惑地問:“怎麼在這裏不能講嗎?”周楚楚卻已經反應過來:“王風,你是說這圖書館裏有古怪對不對,這樣一本書放在這裏,也有很多人借閱過,但是從來沒有聽人說起過?難道這裏……?”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四個人手中的電筒同時熄滅了,眼前一片漆黑。從走廊的兩頭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一步一頓,每一下都好象踏在心臟上。而且那腳步聲有着一種奇怪的節奏,所有的人都在漆黑中握緊另外一個人的手,感覺到對方也是滿手冷汗。王風嘶啞着嗓子問:“誰在哪裏?”

沒有人回答,只能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王風在黑暗中左看一片漆黑,右看漆黑一片,心臟已經被那腳步聲共鳴得顫抖不已,彷彿有人拿着一把小鉤子一下一下地牽動。王風閃過一個念頭,他伸手一把將捏住自己手中不知道是誰的手的脈搏,不錯,對方心跳的頻率也和自己一模一樣。與此同時許煥張開嘴喊道:“大家小心,對方用的是攝心術。你們盡量控制自己的心跳,不要和對方的腳步聲步調一致,千萬不要!!!”

共鳴是一種神秘的物理現象,兩個頻率相同的鈴鐺,一個天南一個海北,當一個震響的時候,另外一個也會嗡嗡做響。在封閉的環境中,如果一個高音歌唱家引吭高歌,無意中達到了玻璃杯的震動頻率,並且引導着它不停震動,當玻璃杯無法承受的時候就會炸裂。正常人的心跳是有一定頻率和節奏的,因為二者的不同,所以血液的流速也有所不同,血管壁的厚薄也有所差異。如果因為外在的原因或神經的興奮,而導致心跳加快血流過速,血管壁經受不住這突然加大的力量就會破裂。因此密宗中流行一種攝心秘法,利用共鳴原理,先用恐懼來紊亂對方神經,然後控制對方的心跳達到共鳴。現在王風他們就是陷入了這種困境。

許煥話一出口,幾個人都意識到了不妙,是的,自己的心跳現在已經被對方的腳步聲停止,王風彷彿能看見自己的心隨着那節奏一上一下地跳動。這時那腳步聲逐漸加快了節奏,所有人的心也跟着激動起來,狂跳不已,無論如何也無法自己控制。那腳步聲一左一右好象拉鋸一樣,扯動着每一個人的心,左邊才落下,右邊又響起。許煥呻吟着,他感到自己的血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從心臟中噴涌而出,勢不可擋地衝擊着自己的血管,全身都在隱隱作痛;沈容驚叫一聲,她平時的心跳就比較慢,已經無法忍受這樣快的心跳,胸膛好象一個風箱一樣起伏着,手指尖和臉上已經感覺到了針刺一般的疼痛,那是毛細血管破裂的感覺;周楚楚也快撐不住了,腦中似乎有一面大鼓,訇然作響。心臟似乎是浪尖上的小船,猛然被抬到了高高的頂點,瞬間卻有急速落下,還沒有落到谷底又被新一波浪峰沖了起來,整個心都似乎被顛簸着苦不堪言。她張口想叫,卻只吐出一口血來。

突然有一星光芒自四人中間產生,那是王風被鮮血濺上的護身符。剎那間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種溫暖緩和了身體上的疼痛,王風趁此機會,勉強站起身來,伸手抽出一張符紙,那張紙也隨着腳步聲顫抖着,王風不由暗驚,這股力量竟然可以控制天地之間所有事物的頻率。王風點燃了符紙,那光亮卻泄不出去,只照出了四個人驚恐的臉,周楚楚的嘴角已經有血流下,許煥的臉煞白,沈容的耳垂已經是暗紅色,王風心裏默默念着護身咒,用盡自己所有的法力來幫助火焰伸展。然而周圍的空氣似乎都不流動了,火苗已經快要熄滅了。許煥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種怪異的神情,似乎下了什麼決心一樣,然後他猛地咬牙,隨後一口鮮血就噴到了那燃燒的符紙上。

火光暴漲,空氣似乎開始了流動,熊熊的火焰讓每個人都一窒,心跳也停止了一兩秒,隨後就開始了正常的搏動。王風舒了一口氣,但是很快他的臉色又變了,腳步聲是已經停止了,但是發出腳步聲的東西已將他們四人圍在了兩排書架間,一陣冰冷的氣流緩緩舔上王風的臉,那是誰的呼吸?王風一時間感覺自己被一群露着尖牙的瘋狗包圍,又好象落入了一灘猛鱷肆虐的沼澤。雞皮疙瘩由頭皮一下泛到了腳背。這種寂靜是最可怕的,你知道危險就在你的身邊,但不知道哪裏會成為他的襲擊對象,是頭還是眼睛還是脖子還是???????

沈容猛然一聲尖叫打破了寂靜!!!

王風立刻行動了,他大聲叫着:“將書架推倒!”身體同時朝後退,撞上了書架,並且用力朝後擠,四人大力地擠着,在危險的環境中產生了驚人的力量,書架嘎吱吱地移動着,沈容仍然顫人心弦地叫着,龐大的書架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終於摔落在地板上,上面的書掉得滿地都是。四個人都隨之滑倒在地上。藉著窗外透進的夜晚的微光,王風舉頭看去,心頭就是一凜。

那是兩具殭屍,好象被一種巨大的力量突然拉長一般,皮膚都寸寸桀裂,露出血糊糊的筋肉。他們的臉看上去象個孩子,但卻透着一種成人才有的狠毒,兩排小小的牙來回磨着,好象一根根針在玻璃上劃過;全身上下磷光藍磣磣的,那是沒有長齊肌肉的骨骼發出的鬼火。王風突然想起趙淳曾經說過,在圖書館的底下有兩具殭屍,可惜自己來的時候竟然忘卻了。那兩具殭屍的手裏緊緊拽着沈容,一個人正緩緩地將手抬起,向她的腦後摸去。

許煥大叫:“快用化屍符!”王風和周楚楚同時抽出了一張符紙,縱身而起朝那殭屍撲了過去。符紙才一碰到殭屍的身體就迅速燃燒起來,殭屍發出狂嘯聲,地面上所有的書都翻來來,彷彿一隻無形的手在急急翻找一樣,刷啦啦刷啦拉,這樣輕微的聲音在每個人聽來都好象有千百隻鐃缽在耳中鳴響,又好象一支鋒利的錐子直插耳膜,讓人忍不住發狂。王風和周楚楚拚命忍受着,將那張符紙牢牢貼在了殭屍的臉上。這時,殭屍的手已經觸到了沈容的後腦。

殭屍猛然放開了沈容,沈容無聲無息地委倒在地,已經昏了過去。王風搶上前去,將手放到沈容的鼻子前一探,放下心來。他抬頭在看那兩具殭屍,它們想伸手揭下自己臉上的符咒,但是那符咒已經狂烈的燃燒着,將他們剛剛生長起來的肌肉一一燒損,隨後是脖項、肩膀、胸膛、腰部、雙腿、最後他們痛苦地倒在地上,留下一個燒焦的人形黑影。幾個人獃獃地看着這一切,直到最後那黑影也慢慢地沒入了木板的紋理,只留下了若有若無的污跡。等到開學的時候,恐怕只有最有想像力的人才能認清那是一個人的形狀。

許煥閉上眼粗重的喘息着,他似乎比王風和周楚楚還累。過了好一會他才說:“他們還會不會出來啊?要是再出來的話,我寧可去死,剛才好象有人一下一下重重敲着我的心,那叫一個難受啊!”周楚楚勉強笑了笑說:“應該不會有事情了,這樣也好,我們化了它的屍體,也好過他死了以後還要繼續生長的苦痛!”

沈容悠悠醒來,轉頭看看四周,奇怪地問:“不是來找書嗎?你們怎麼都坐在那兒不動,咦,誰這麼大勁把書架弄塌了?”幾個人相互一笑沒有說話,心裏都知道沈容剛才那一段回憶已經被看守此處的殭屍抹去了,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她以後做惡夢。看看那滿地的狼藉,幾個人無奈地一笑,轉頭從原窗戶爬了出去,沈容依舊大呼小叫着要完成任務。

王風喝一口茶壓壓驚,看看驚魂未定的別人,笑了笑說:“這件事情現在雖然不敢說是雲開霧散,但是離水落石出也不遠了。通過剛才那零零星星的記載,我大概已經猜出了事情是怎麼回事了!”幾個人都定睛注視着他,王風將唐元清給他的那封信拿出來遞給許煥和周楚楚傳看了一遍,許煥不由大叫道:“好啊,王風你這小子,居然和我們藏私!”周楚楚也氣得將信摔在桌上,嘟着嘴不說話。王風陪着笑臉說:“我主要是害怕大家有危險,所以本來想自己去圖書館看看(沈容插嘴說,還有我呢!王風說,你還當真了呢?我本來想先哄你睡着再去的!沈容也氣得嘟起了嘴),結果許煥也提出了相同的看法,所以我想還不如都去,萬一真的有個什麼事——靠,結果還真有!那也比我孤軍奮鬥要強得多,大家原諒啊!”

周楚楚哼了一聲,依然不理他,許煥卻笑了出來:“早知道就不和你說了,讓你一個人去看,到時候灰頭土臉的被人家消了記憶回來,就象沈……”他看看王風警告的眼神,連忙住了嘴。王風看看沈容似乎沒有注意這句話,咳嗽了幾聲說:“好了,同學們,下面我給大家系統地講一下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三人紛紛唾罵。

“我們現在知道了,以前我們以為那人是一個人,其實他並不是人,而是一個凶魂,也是他苦心積慮地要布這個凶冥十殺陣,雖然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但是絕對不是要困住一個人這樣簡單。這個凶魂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以它如此強大的法力,為什麼竟然不能夠重生?當初又是被誰取了它的陽魄?它從什麼時候開始經營這個十殺陣的?這個陣勢現在已經成功了多少?這些我們現在都沒有答案,但是我相信,隨着我們繼續堅持不懈的追查,這一切很快就會真相大白的。

很多年以前,大約是在民國初期,雙水屯那時還是黃河邊的一個小村子,因為村裏的人驅趕了一個外來乞丐,被那乞丐晚上用樂音攝魂法,將村裡所有的孩子都引到了山裡,並且加以殘害。據唐元清說,這個乞丐其實是被那凶魂附體的。當它發現唐元清更適合替他做事時,就用長樂符將唐元清困住替它做事。隨後他捨棄了乞丐的軀體。我想他一定是去辦別的事情了,他去忙什麼事情呢?我想大約就是要重新布一個陣。而在布這個陣的時候,乞丐的身份明顯已經不適合他出面了,所以他一定重新找了一個人附體。當然這個人是誰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這一次它成功地將一個陣布在了東海堂株式會社那裏。我們今天看到那書中記載:其人惡,專食小兒。其實就是那人使用法術攫取嬰兒屍體然後埋在地下建陣的;

後來日本人雖然走了,但是這陣勢卻留存了下來。這時那人就找到了趙淳讓他看守這個陣地,然後它就又去尋找下一個陣地的位置。在此其間,有洪水發生,將原來的雙水屯沖毀,剩下的人在河的兩岸分別居住,就是東水村和西水村。因為人多地少,每天打下的糧食根本不夠吃,所以兩個村子的男人每年都需要外出去逃荒。故事發生的那年,東水村的人經過商量,竟然鬼使神差般地將種子埋在了東海堂附近。等到他們逃荒回來的時候,可能是擔心種子被田鼠之類發現而去原來的地點觀看,但是因為大雪,地面被完全掩蓋,參照物又不是很明顯,他們誤挖到了日本人埋下的嬰兒屍體,我想他們當時一定大吃一驚,因為那些殭屍今晚我們都見到了,它們是會自己生長的。趙淳隨後按照凶魂的吩咐,將所有東水村的人都抹去了記憶,放逐到了陽山那裏。結果他們在那裏碰到了同樣逃荒回來的西水村男人,因為飢餓或者別的原因,發生了人吃人的慘劇。“

王風沉默了半晌,接着朝下推理:

“當日周楚楚帶我們去陽山,因為那裏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而我和許煥也回到過去,看到了當日發生的事情。不錯那裏確實是一個陣地,不過早在慘事發生之前,那裏就是一個陣地了,這點是我們所沒有想到的。緊接着周楚楚和沈容被凶魂以樂攝魂,因為沒有低估了周楚楚的抵抗力,被你看到了很早以前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加上唐元清奮不顧身的幫助,我們再一次脫離了危險;

西水村的人吃了東水村的人之後,東水村的冤魂不散,整夜地在西水村徘徊,並且對他們進行了報復,後來西水村的人成批成批的瘋狂,並且晚上在東水村冤魂的帶領下,越河來到東水村並死在那裏。等到最後,西水村的男人也都死光了,兩個村子裏剩下的女人和孩子因為沒有來年的種子,被逼捨棄了自己生活了一生的土地,分散地流落到各地。東水村和西水村也荒蕪了。後來隨着時間的發展,河流也乾涸了,兩個村子又連成了一個整體。在東水村的舊址上建起了我們現在的學校——東水大學,在西水村的舊址上卻發展出了一個城市,也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座城市,陽山變成了林場,而東海堂卻依然是一片待開發的土地。

大約在幾個月以前,那凶魂回來觀看留在此處的陣勢,並且發現雙水屯那些亡魂的怨氣也非常強盛,所以他讓唐元清把西鄉酒廊設計成墳地的格局,並且將周楚楚從別的地方掉來,作為這個陣地的守陣人。至於周楚楚,“王風轉向周楚楚問:”你是怎麼被招到西鄉酒廊做領班的?我沒有問過你,你也沒有說過!“

周楚楚想了一想說:“好象也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我被那凶魂指使着來到了這裏,並且去西鄉酒廊面試,那時酒廊剛剛開,三個股東都在,對我進行了一下了解,就進來當領班了。”

“哦,原來是這樣,看來那人一定是控制了股東們的判斷力,並且將你植入了他的潛意識,讓他們一看到你,就覺得你是最合適的人選!”王風喃喃地說,心中卻還在不停思考着,過了一會他接著說:

“西鄉酒廊建成以後,那凶魂不知道發現了什麼,也許他自己不方便出面,他讓唐元清去辦一件事情,而唐元清也早已對凶冥十殺陣心懷疑慮,並且有一個可怕的猜測。聽到那人要他去做的事情之後,他更堅信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並且逃離了陽山那個陣地。我和他就是在雲南的火車上認識的,但是很奇怪,他看到我之後卻改變了主意,並且又返回了西鄉酒廊,他在那裏想同凶魂攤牌,但是那凶魂不知道為什麼卻沒有出現,只是召喚來陽山陣地上的亡魂將他拉了回去,唐元清也想反抗,可是那個曾經困住我的陰陽陣卻散去了他大部分的法力。他就在那裏神魂分離了,隨後他被對方用縮地成寸術困在了木屋內。直到看到我們的出現。

隨後的事情大家就比較清楚了,我和沈容在西鄉酒廊,無意中對西鄉酒廊的格局說了幾句,被龔大偉聽到,而我卻發現他的臉上已是黑氣入骨,死相逼身了。好心提醒了幾句,結果就發生了這一連串的事情。“

王風停止了走動,坐到沙發上喝了一口茶,其他幾個人聽得大氣都不敢喘,屋中一片寂靜,只有掛鐘滴滴答答地響着。沈容湊到王風身邊,緊緊抱住他不放,王風心中一陣感動,也回手緊緊抱住她,心中想自從沈容被唐元清救醒之後,比以前溫柔多了。不再象以前那樣動輒拳腳加身,殺聲不絕了。也許人和人之間就是要經過這樣共同的災難,感情才得以鞏固吧。他低頭在沈容額上輕輕一吻,沈容不由呻吟了一聲。王風感覺一股火焰在心底燃燒,連忙深呼吸將那股邪火壓了下去。對沈容一笑。

許煥抬起頭來問:“那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

王風的臉色也沉重了下來,他清了清嗓子說:“剛才那些說穿了都是我個人的推理,要想真正知道它的準確度,恐怕我們必須去找一個真正知情的人問一下!”

許煥哦了一聲說:“知情人?好象現在最知情的就是你啊?”

王風笑了笑說:“唐元清不是說過了嗎?要想知道陣勢的真正秘密,必須去問他。原來我們在火車上認識的時候,他也說過這話,看來在那時,他就知道以後要發生什麼事情。而且他還將他的本魂符留給我,我只要利用這符招他的魂魄前來,想必他一定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

周楚楚的臉變了:“你要請亡靈?”

王風點了點頭,周楚楚斷然道:“不可以,用本魂符召靈必須去那人神魂分離的地方,而且必須布下陰陽陣。難道你還要重回西鄉酒廊,再入陰陽陣不成?”

王風再次點了點頭,周楚楚哼了一聲說:“王風,唐元清在信里已經告訴你了,那陰陽陣可是整個陣勢之外另套的,連唐元清法力如此高深的人到了那裏都不能倖免,何況是你?”

王風沉重地點點頭,但是表情卻很堅定。周楚楚看着他,許煥也看着他,沈容也看着他,沒有人說話,四個人都一動不動地相互注視着,最後周楚楚終於點了點頭:“好吧,我也去,雖然我對路線也是一知半解,怎麼說我對那個陣勢也比你熟一點,萬一真的有什麼事情,也能少浪費點腳力!”說到這裏,她想起了原來王風在陰陽陣中的情景,好象一頭抓瞎的耗子一樣忙亂地跑來跑去,不由得笑了起來。王風聽到她的話卻是一楞,眨了眨眼說:“唉呀,累了,我先睡覺去了。”說完轉身回到房間。

許煥獃獃地看着王風的背影閃進了屋內,扭回臉來苦笑着問:“你們兩個去探陣,我和沈容做什麼啊?是不是就等着警察將你們的屍體送回來?”沈容呸呸了幾聲,周楚楚卻不置可否,三個人又調笑了一會兒,也都回房間睡覺了。

周楚楚人雖然躺在床上,眼睛卻睜得大大的。外面的夜空很亮,正是八月的天氣,周楚楚覺得身上燥熱難當,她剛想翻身脫去身上的衣服,卻聽到對面床上的沈容輕輕叫她的名字:“楚楚、楚楚。”周楚楚想回答,心裏一動,假裝睡著了。接着沈容躡手躡腳地走到她的床前,手在她的臉上晃來晃去,周楚楚心裏好笑,但是仍然不動聲色,最後沈容確定她已經睡著了,便悄悄打開房門出去了,緊接着就傳來王風房門被打開的聲音。周楚楚張開眼,眼睛無神地望着牆壁,突然將身上的衣服幾把抓下,就扔了過去。

王風在睡夢中醒來,感覺到房內多了一個人,“誰?”他伸手打亮了床頭燈,不由一楞。沈容赤着腳站在當地上,滿臉都是紅暈,嘴角是一彎淺淺的笑,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那熊熊的火焰立刻在王風的胸中燃燒了起來。他跳下床將沈容抱起,兩個人瘋狂地吻在了一起,並且倒在了床上,隨後一隻手伸過去關掉了床頭燈。

王風從沈容的身上抬起頭,幾滴汗珠由他的額頭滾落,沈容閉着眼睛,微張的嘴裏發出一陣陣的呢喃,王風再次激動起來,他伸手拉過被子將兩個人都罩住,只看到被子不停地起伏。王風閉上眼,腦中閃過了一些片段——龔大偉眼巴巴地看着他……面色慘白微笑的人影緩緩俯向龐偉的後背……自己在一片黑暗中奔跑,身邊是摧人斷腸的歌聲……周楚楚恐懼的臉……趙淳逐漸透明的身體……沈容張開的嘴驚呼着什麼……許煥永遠的微笑不停閃現……躺唐元清將將燃燒的符紙塞入沈容的嘴……全身都閃着藍光的殭屍正將一隻手伸向沈容的後腦……自己從一個又一個夢中驚醒,但每次醒來都發現還在夢裏面……誰的腳步聲正逐漸逼近,一個好象用鋸拉在玻璃上的聲音得意地笑着,感覺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大……是那凶魂!是那凶魂!!是那凶魂!!!

王風猛然睜開眼,一切都消失了,只有沈容的兩隻手還勾在自己的脖子上。王風疲憊地埋下頭,一動不動地睡過去。身下一直閉着眼的沈容卻突然張開眼,嘴角泛起了笑容。

第九章

因為不想驚動白天路過的人群,他們決定等到傍晚的時候再來。再說經過一夜的狂歡,王風也有點疲倦,整整一個白天,他們都呆在家裏,王風呼呼大睡,其他三個人都看電視。周楚楚在沈容的耳邊說著什麼,沈容羞紅了臉追打她,卻看到許煥也在笑。

王風和周楚楚站在西鄉酒廊的廢墟上,身邊是偶爾經過的人群,但是誰也沒有再向這面看上一眼。人是善於遺忘的動物,無論如何引人注目的事情經過一段時間就象沙子一樣沉到河底。周楚楚看着廢墟上零散的物體,那是她曾經熟悉的東西,但是現在卻躺在這裏,用不了多久,就會有開發商將這些記憶全部運走,在這上面重新建立一座廢墟。周楚楚看了看王風:“準備好了嗎?”

王風點點頭,小心地將唐元清留給他的那到符拿在手裏。周楚楚伸手出來,在空中劃了一道複本清原咒,嘴裏念道:“大不終,小不備,既往萬物皆現,咄!”一指點出,一陣風刮過,王風和周楚楚都閉上眼。路人紛紛掩鼻疾行,有那眼快之人詫異地看着這面,心想剛才那兩個人哪去了?

輕風拂面,但是整個環境中沒有一點點的聲音。王風和周楚楚都睜開眼,西鄉酒廊再次出現在他們面前,以前那些熟悉的景物都歷歷在目。王風一時間恍惚起來,似乎自己過去幾天的經歷是一場惡夢,他再仔細看,終於還是否定了自己的幻覺,酒廊還是酒廊,但是周圍沒有一個人,身邊的路上也是漆黑一片。周楚楚拉了拉他,兩個人並肩走了進去。

酒廊里的擺設依舊,但是空蕩蕩的,幾盞朦朧的壁燈,幾點零星的燭光,若有若無的爵士樂飄動着,周楚楚環視着這一切,不由得觸景生情。王風看着她惘然若失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笑:“我要請亡靈了,你可記得給我護法啊。”周楚楚猛醒,嗯了一聲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我可告訴你,一旦進了陰陽陣,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帶你出來,到時候還要憑運氣了。”王風點點頭,燃着了唐元清的本魂符。

火光燃起,空間驟然一亮,王風和周楚楚看着那跳躍的火光,臉上的表情都凝重起來,王風悄悄問周楚楚:“你記不記得咱們上一次請亡靈的時候,居然沒有請來龔大偉的亡靈,而是請來那凶魂?”周楚楚點點頭說:“記得,我也很奇怪,怎麼了?”王風假裝輕鬆地說:“不知道這次又是誰的亡靈被請過來?”談笑間,符紙已經燃盡,剛才還圍繞着他們的燈光和燭火已經消失殆盡,一陣陣刺骨的寒冷朝兩個人襲來,周楚楚悄悄伸過手去,拉住了王風的胳膊:“別動!”

一股強大的氣流從地面向上噴起,吹得兩個人的頭髮根根豎起,彷彿有冰水從腳面開始逐漸上漲,王風咬着牙忍受着,周楚楚的牙已經咯咯作響,一個蒼老的聲音彷彿從水面上飄來一樣,越來越近,哼着一首滄桑的歌謠,那聲音中滿是凄涼和悲憤:

多少恨,夢裏繞神州,縱使相逢亦不識,放眼江山憶舊遊;許多愁,醒時踏赤縣,欲把熱血淬莫邪,斬不盡,如水流……

隨着歌聲越來越近,那種讓人窒息的寒冷逐漸消退,牆壁上的燈和桌子上的蠟燭都自動點亮,一個寂寞無比的背影坐在前面的沙發上,燈全都亮起來之後,他站起身向王風和周楚楚轉過身來,皺紋縱橫的臉上記錄著他所有的歷史,他向兩個人笑了笑:“你們終於來了!”

三個人全都坐下,面對面地互相打量着。對於王風和周楚楚來說,這都是第二次見唐元清。尤其是周楚楚,以前見唐元清的時候,只把他看做一個比較怪異的顧客,直到後來發生了那樣多的事情,她才逐漸了解到這個老人竟然是一個法力高深的前輩,不由得產生了敬仰之情,儘管自己曾在這裏工作過好幾個月,現在卻有點拘束起來。倒是王風毫不在乎地甚至有點失禮地逼視着對方。唐元清微笑着,似乎並不在意,三個人就這樣坐了一會兒,唐元清張口說道:“王風,你去過圖書館了嗎?”

王風呼出一口氣,挺直自己的身體,沒有回答唐元清的問題,反問道:“唐先生,您現在是人還是鬼?”周楚楚大驚,她剛想指責王風的粗魯,眼光卻不由的看了一眼唐元清的身後,在微弱的燈光照耀下,唐元清的身後竟然沒有影子。她不由得伸手掩住了口。

唐元清微微一笑,乾脆站起身來,在兩個人的面前來回走了幾圈,周楚楚仔細再看,不錯,沒有影子,唐元清的腳底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唐元清坐了下來,伸手在桌面上拂過,一股濃郁的咖啡味道飄散開來,剛才還是空空如也的杯中現在已經注滿了咖啡。王風和周楚楚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居然揮袖即可生物,這唐元清的法力真是讓人無法估量。唐元清伸手拿起一杯咖啡,在嘴邊抿了一口道:“對我來說,只要有一個自由的思想,是人是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將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儘快告訴你們!周小姐,那次你也看到了,我被那些殭屍將我從這陣中拉了出去,那以後我的身體不知道被那凶魂放在了那裏,但是我的魂魄卻被他囚到了陽山,那時我就意識到我從此再不能夠靈肉合一了,所以我給王風你留下了還願符,希望你到時候來,我就可以將我所知道的這一切都告訴你!”

王風的眼中露出了敬佩的神情,他也伸手端起了咖啡:“唐先生,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雖然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值得你這樣去做?還有,謝謝你救了沈容!”

唐元清一楞:“沈容?對,我是救了她,不過那個女娃似乎有什麼古怪,我也不好說,一切還得你自己去揭示。王風,你感覺她自從醒過來之後有什麼異樣的地方沒有?”

王風不由想起了昨晚瘋狂的一幕,臉上一紅,連忙掩飾地喝了一口咖啡:“沒有沒有,她和以前一樣!”唐元清緊緊盯着他沒有說話,老半天才點點頭說:“那就好,那就好。王風,想必你已經到圖書館去看過資料了,這件事情在你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輪廓了吧?”

王風詳細地將自己根據所有的事情推斷出的結論告訴了唐元清,唐元清一邊聽一邊點頭,眼中滿是讚許的神色。等到王風講完了,用徵詢的眼神地看着他,他才緩緩說:“王風,你推理的很好,我果然沒有託付錯人。不過這裏面有幾個問題,你有沒有仔細想過?

“哪幾個問題?”王風邊問邊想。

“比如說,哪人既然可以控制我、控制周楚楚為什麼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控制你?雖然你法力還不足以很它抗衡,但是你接二連三地破壞他的計劃,他為什麼不幹脆將你散了魂或者消去你的記憶,讓你永遠都不知道曾經發生過這樣一件事情?還有,這個凶冥十殺陣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沈容既不是法師也不是知情人,為什麼從一開始那人就苦心積慮地非要將她也拖進來?雖然已經發現了三個陣地,但是其他的陣地在哪裏?它們之間又有什麼聯繫?這些問題你都有答案嗎?”唐元清連續不斷地問。

王風搖搖頭,其實這些問題他也想過,但是有無數種可能性,但是僅僅是可能性,並不能因此就有了答案。唐元清繼續說:“你現在已經知道凶冥十殺陣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出現的了嗎?”

王風點點頭,將那天聽許煥說的那些東西講述了一遍。唐元清一言不發地聽完,接著說:“但是你知道凶冥十殺陣的實質是什麼嗎?”看着王風搖了搖頭,唐元清繼續說了下去:“佛祖當年在修羅地歷難時,法力已經通天徹地,但是被自己的心魔所困,徘徊不得解脫。後來自吸心魔方成正果。這心魔卻不是別人設計來阻止佛祖修行的,而完全是他自己產生的,這凶冥十殺陣名字雖然兇惡,也被凶魂所利用,但是它的始作俑者實在是佛祖啊!”

兩個人都大吃一驚,獃獃地看着唐元清不說話,唐元清鄭重地朝兩人點點頭,繼續說:“所謂十殺,其實就是人類十種惡劣的品德,想要修成正果,必須完全毀棄這十種品德。佛祖當日要棄世而升,卻又沉溺於十殺中不能自拔,虧得他大徹大悟,化身而出,才能夠獲得重生。佛祖臨走之日,曾將陣勢摧毀,但是那心魔卻未滅,被佛祖以無上法力迫出體外之後,仍然殘存於天地之間,它就是那個凶魂!也就是它這許多年來,怨氣衝天,在世界的各個地方助長邪惡勢力膨脹,以戰爭、瘟疫、災難等手段來逐步恢復這個十殺陣,但是這次它的目的卻不是要困住誰!而是要……”

唐元清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眼中露出了恐懼的神情,似乎直到現在他都不敢說出自己的判斷,他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額頭上沁出了細微的汗珠,終於還是沒有說出來。王風和周楚楚一動不動地看着他,用期待的眼光望着他,唐元清喝了一口咖啡道:“自從我被它控制以後,它曾經指使我幹了很多事情,一開始我也只是疑惑,對它佈陣的目的也只是猜想,直到有一天,它突然來找我,交代我去干一件事情,我才恍然大悟。你們一定想知道它讓我幹什麼?”

王風和周楚楚一齊點了點頭,唐元清看着王風輕輕地說:“它讓我去找一個人,它說那個人是這個陣勢發動的必須條件。十殺陣雖然是用無數屍體組成的,陰毒之氣相當的大,已經足以困住如佛祖之類法力高深的人,但是還不能達到它想要達到的目的。所以我必須去找一個人,這十種惡德在他的身上都幾乎不存在,將這個人引到陣中之後,他一定會反抗會掙扎,而陣勢中的怨氣在反作用力下會千萬倍的增長,遠遠超於原來的陣氣。而它就趁此機會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兩個人都楞住了,過了一會兒王風苦笑着說:“唐先生,我相信您說的,但是您一直都沒有說您猜測那凶魂的目的是什麼啊?”

唐元清沉默了一會兒說:“王風,你不要着急,我對凶魂的目的雖然只是一個猜測,但是你卻有辦法知道!”王風和周楚楚一楞,臉上都露出大惑不解的表情。唐元請接著說:“已經很多年了,我已經知道那凶冥十殺陣的大概佈局了。它是以九九方位排列的,遍佈世界各地。所謂九九方位,就是在每一個地方都集中排列四個陣地,組成九個方塊,而這就個方塊再以河洛龜背圖組合。二四為肩、七三為腰、六八為足、頭一尾九五居中。而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西鄉酒廊就是‘九”那個方塊的一個組成部分。別的方塊是否已經成功我也不太清楚,不過近期凶魂經常在這個地方出現,想來是別的地方已經準備妥當,只等這個地方陣地一成,整個陣勢就可以啟動了!“

王風突然問道:“唐先生,你剛才說每個方塊都有四個陣,但是現在我們好象只發現了三個陣,還有一個陣在什麼地方?”

唐元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你還不知道嗎?你想想看,北面是東海堂,南面是陽山,西面是西鄉酒廊,依此類推,在這三個陣地的正東是什麼地方?”王風眼睛望向天花板,周楚楚也伸手在桌面上划著,兩個人的全身都是一震:“你是說東水大學?可是那裏和別的地方不一樣啊?從來也沒有發生過什麼大規模的死人事件”

“不錯,就是東水大學,王風你想想看,陽山陣地是在大約二十年代的時候建造的,東海堂是在大約四十年代的時候建造的,西鄉酒廊是才剛剛建立的,現在是九十年代;前兩個陣地之間的間隔大約是二十四年,而西鄉酒廊和東海堂之間相差剛好是四十九年,如果在這段時間內在東水村建造一個陣地,會是什麼時候?

王風在心裏默算了一下,猛地想了起來。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可能發生過中國歷史上最為慘痛的一件事情。而那時的東水大學也是兩派人馬武鬥的戰場,直到現在,還能在學校老房子的門楣上扣下變形的彈頭,難道那也是凶魂計劃的一部分。唐元清似乎看出了他心裏的疑惑,點了點頭說:“不錯,王風,那凶魂自身雖然不能作惡,但是它可以控制人的思想和行為,並且將人類那些惡劣的品德變本加厲地暴露出來。人類有很多美好的品德,比如善良、勇敢、誠實、正直、忠誠、樸素等等,但是人類同時也貪、驕、慳、欲、誑、昏、疑、色、嫉、諂。這十種惡德一日不除,恐怕這十殺陣就不能完全滅絕!”

三個人的心都沉痛了起來,是啊,雖然僅僅是人類的十種弱點,但是又有多少大智大賢就是無發參透其中的一種,更不要說這凶魂建成這十殺陣,這惡德更是大行其道,氣焰囂張,誰知道以後人類還能不能存有那些美好的品德呢?可是僅憑他們幾個人又怎麼能解決這龐大的問題?其實這問題又有誰能夠回答呢?王風再次苦笑了一下問:“那這麼說這十殺陣就是無法可破了?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人建好陣,然後讓這些惡德將人類包圍,那時的地球就不再是人類的世界,而是魔鬼的遊樂場?”

唐元清搖了搖頭:“我早說過了,只要這十種品德不滅絕,那麼這十殺陣就會繼續存在下去,但是我們雖然不能將這陣勢破掉,卻還有辦法來拖延。這凶冥十殺陣要想完全布齊是很費精力的,既要挑選合適的地點,時間方面還有一定的限制。你想想看,自佛祖涅?到現在都多長時間了,那凶魂的陣勢也才剛剛有個雛形。所以我們只要能夠將其中的幾個陣全部毀滅,那就可以拖延它發動的時間,而且那也是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我們只能希望在那凶魂再次成立陣勢之前有比我們靈性更高的人出來,用比凶魂更高的法力將其封存或者能夠想出破解十殺陣的方法。”

周楚楚扳着指頭開始算:“西鄉酒廊的陣還沒有建好就讓王風無意中破壞了,東海堂的那個陣地有兩具殭屍在圖書館已經被化了,只剩下陽山的陣地和東水大學的陣地,如果能夠找出那些陣地下埋着的屍體並加以化解,這個方塊陣就完全失去了作用。”唐元清點了點頭:

“陽山的陣地我早就做了手腳了,要不王風你那回誤用離魂符也不是那樣快就可以逃離的,十殺陣境由心生,變如隨風,一旦陷了進去,根本無路可循!”

王風點了點頭,心裏卻泛起了一個問題,那個疑問在他的心中稍瞬即逝,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王風又仔細想了一遍,仍然沒有想起來,只是在心裏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他轉過頭問唐元清:“那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唐元清的面色憂慮起來:“我們現在就應該去破了東水大學那個陣地,可惜我也不知道那裏的守陣人是誰?因為我不肯替那凶魂去尋找陣勢啟動的引子,它就把任務轉交給了東水大學的守陣人!所以我想,可能他的法力和我不相上下!”

王風哦了一聲,又問道:“從這個事情發生開始,我就覺得很奇怪,第一次我身陷陰陽陣,龔大偉寧願自己萬劫不復也要救我出去,還有就是那凶魂從來也沒有直接找過我的麻煩,似乎他不敢和我照面一樣?您不是說那凶魂的目的我能看到嗎?可是我現在還是一頭露水啊?”

唐元清突然想起了什麼,他站起身,向王風和周楚楚示意跟他來。兩個人疑惑地站起身,唐元清領着他們來到了門口那面鏡子旁邊,看到那面鏡子,唐元清彷彿看見了自己的孩子,臉上洋溢出了笑容,他用手摸着那面鏡子說:“這就是我在建造西鄉酒廊的時候,另外套的陰陽陣。一般的陰陽陣都是通過物品的擺設和光線的變換來構成的,但我在建造這個陰陽陣的時候,別出心裁,通過鏡子反射屋外的景物和對光線的折射構成。普通的陰陽陣說穿了是一個循環的圈,而陷入我這個陰陽陣卻好象進入了一個封閉的球。無論怎樣都在球面的某一點上。”

周楚楚和王風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唐元清為什麼將話題又扯到這個上面去了。唐元清的眼中閃出了光芒,他向兩個人神秘的說:“我設計的這個陰陽陣最大的特點是,可以使人的某一種能力無限地加強。比如說,當你在其中感覺到恐懼時,恐懼就會不斷地增長;而當你感覺到自信時,你的信心會越來越足。王風我說你能看到的那凶魂的目的,而且說你在整個陣勢中起着十分關鍵的作用,就是我曾經進入這個陰陽陣,通過遙感來預知陣勢的將來,但是每次當我感覺的觸角伸向最關鍵的時候,那凶魂似乎就發現了。我試過很多次,但是都失敗了。但是我想如果你去試一下,應該能夠比我探得更遠。”

說完這話,唐元清的神情就嚴肅下來,看着王風不說話。王風思考了一下說:“我該怎麼做?”唐元清沒有回答他只是又問道:“記住,王風,無論你看到什麼?都是事件依據現在的發展軌跡進行下去的結果,而不是一定會發生。這就好象人類現在還在孜孜不倦地對地震火山等自然災害進行預測,其目的並不是為了讓我們躲避,而是要在危險來臨之前就消除。就我所看到的東西已經是駭人聽聞了,我想你看到的或許更不可思議,那時你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感覺,不要停留在已經看到的事物上。你千萬要記住!”

王風點點頭,唐元清還是看着他,王風再次堅定地點了點頭。唐元清似乎才放下心來,回頭對周楚楚說:“你也來吧,和我們一起走會安全一點。”說完,他就伸展雙手,在自己的身前劃了一個圓,口中大聲地念動一道咒語。屋內剎時就沒有了光明,空氣中一片寒冷,一陣陣?人的哀號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此起彼伏不絕於耳。有東西從身邊飄過,冰冷的肢體在他們的臉上重重滑過,濃濃的血腥氣一絲絲地鑽入他們的鼻孔,中人慾嘔。王風驚訝地發現自己真的又來到了那天晚上被困的那個陰陽陣,不過這回比那次好一點,上回是自己孤零零一個人,而且要面對法力比自己強的敵人;這次敵人已經轉化為朋友,而且還多了一個法力高深的夥伴。王風慢慢放下心,就聽得身邊的唐元清對他說:“王風你閉上眼,在心裏不斷地想你的疑問,當你在腦海中看到什麼景象在遠處發生時,就嘗試着走過去。記住,看到什麼也不要睜開眼,不然感覺就收回來了。你要讓自己不斷地朝前走,不斷地問着你的問題!”

王風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次,抑制住自己砰砰亂跳的心,然後將自己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一個問題上:“這個陣勢的目的是什麼?這個陣勢的目的是什麼?這個陣勢的目的是什麼?……”這樣想着,他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已經完全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也感覺不到身邊飄飛的鬼魅,甚至都無法知道自己的手現在是握着拳還是張着?那九個字在他的腦海中如同寫在一幅巨大的黑布,而且開始發光,凸起,最後變成了金黃色,許多強烈的光線撕裂了那幾個字所在的黑布,一幅畫面出現在王風腦海里。

一條大河旁的河岸上,有一棵巨大的菩提樹,傘如冠蓋,在這樹根下的石座上坐着一個骨瘦如柴的男子,勢如三千界無敵之英雄,旁邊是十個面目可憎的魔兵,正舞刀弄槍地圍着那人轉動。有的魔兵手捧着金銀珠寶拋灑在男子身上;有的魔兵幻化為身着褻衣的妖女,舞動着淫dang的旋律,做出種種不堪的姿勢;有的魔兵附在男子的耳邊,悄悄進着讒言……那男子臉上的肌肉抽動着,幾次都想睜開眼,額上的汗一滴一滴地朝下落,看得出他在儘力抵制那誘惑。突然之間,他張嘴吐出一朵朵潔白的蓮花,那蓮花隨風飄舞着,那些金銀珠寶碰到以後就變成了石頭瓦塊;那妖女碰到就變成了一具骷髏;剩下的魔兵紛紛爬在地上,就在這時,天上傳了一陣巨響,許多怒目金剛揮舞着降魔杵,腳踏着七彩祥雲而來。一股黑氣從男子七竅中竄出,隨着那些逃竄的魔兵逃了出去。

那男子站起身來,身後的光環耀人眼目,天上諸神都合掌膜拜,口稱“無能勝明王”,接着一行人就向西方飄去。

畫面一變,那是一座陰森森的地牢,一群人正在被酷刑所折磨。他們有的被木枷鎖住了雙手和脖子,那木枷的邊緣都是銳利的由外釘入的釘子尖;有的穿着一雙鐵鞋,那鞋下面竟然是一盆炭火;有的被綁在椅子上,另外的人正拿燒紅的烙鐵朝他的身上按去。皮膚被燒焦的味道一陣陣傳出,慘叫聲和得意的笑聲混合在一起,仿似人間地獄。那股黑氣瀰漫在他們上空,從黑氣中發出哧哧的笑聲,接着就飛走了。

畫面又一變,這是一座海島,上面滿是不知名的飛鳥和溫順的小獸,還有許多淳樸的土人,有許多頭上插着羽毛的人從一艘船上走下來,相互交換着眼神,突然跑上前去,殺人放火劫掠無惡不作,有人在島上放起了火,所有人都哈哈狂笑着走上了船,那是一艘被黑氣環繞的船。

……………………

王風的腦海中不停閃過這些慘不忍睹的畫面,那些畫面自古到今,由中國到外國哪裏的事情都有,每一次這樣的殘暴都是由於某些人的惡念而為,每一次這樣的事件過後,那股黑氣都狂笑着離去了,世界歷史就這樣被這些人一次一次染上了污點。王風看得是觸目驚心,他想不到那凶魂的力量竟然大到了這種地步,同時他更強烈地想知道,那凶魂做了這麼多慘無人道的事情,來布這個凶冥十殺陣,到底是為了什麼目的,他不停地走着,身邊已經出現了那跳舞的乞丐、正在埋嬰屍的小鬍子、神情狂熱的年青人,現在他已經看到了西鄉酒廊,東面遠遠火光熊熊,似乎在舉行什麼儀式。王風集中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在那個問題上,整個人不知不覺地離那裏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已經可以看到那是一個木板搭成的檯子,在這種氣氛下它更象一個祭壇。有一個人背對着王風站在那裏,王風突然感覺到一種莫名的煩亂或恐懼,這是一種熟悉的感覺,王風才這樣想,眼前的景物就模糊了!糟糕!不能想別的問題,王風重新集中注意力,他和那祭壇的距離又逐漸拉近了,那人開始活動起來,他焦急地望向東面,似乎在等待什麼?接着王風就看到一個人背着一個女人跑了過來,那是一個熟悉的背影,王風僅僅這樣感覺了一下,就趕緊停止了考慮,向前向前再向前,距離在不斷拉近,又有一個黑影向那兩個人追來,那個背影給王風的感覺很怪異,他是如此的陌生但是卻又熟悉無比,似乎自己每天都能碰到,但是從來沒有留意過一樣,靠近靠近再靠近,前面那個背影已經將那女子放在了祭壇上,後面的黑影還在不斷追來!奇怪,這人究竟是誰,我應當很熟悉但是我怎麼就想不起來?距離又遠了,集中注意力,王風在心裏默默念着,完全忘了自己劇烈的心跳。那人將手放在女子的肚子上,女子的肚子很快膨脹起來,彷彿十月懷胎的婦女,哦他要幹什麼?那人突然倒在地上,一股黑氣從他的體內冒出鑽入女人的肚子!後面那個黑影已經快要到祭壇了!前面那個黑影突然伸手在那女人肚子上一劃,女人的肚子爆開來,一個血淋淋的嬰兒被前面那個黑影抱在了手中,能清楚地看到那渾身血污的嬰兒在笑,那是何等邪惡的笑容!王風突然明白那凶魂要做什麼了,它要利用那曾經困住佛祖但也讓佛祖涅?的十殺陣來重生!就好象西藏活佛要尋找合適的人選來轉世一樣,它也要尋找合適的人來投胎!但是那人是誰呢?王風想靠得更近一點看,但是有許多肢體殘缺、渾身上下血跡斑斑的活屍、殭屍、骷骸從地上紛紛冒出,一聲不吭地圍着那祭壇開始轉圈。彷彿在慶賀勝利一樣,王風無論如何也擠不進去,那些人越轉越快,王風感到了一陣眩暈,胸中煩惡的感覺一陣陣往喉嚨口冒,他已經控制不住了。

周楚楚和唐元清看到王風全身一震,然後大叫一聲就睜開了眼睛,周楚楚伸手過去握住王風的手:“你怎麼樣?看到什麼了?”王風失神地叫道:“它要投胎,是的,那凶魂要利用十殺陣的怨氣來快速成長,它將不再是一個遊魂,也不必附在影響它法力發揮的普通人身上,它要尋找最合適的男女象轉世靈童一樣投胎。這個十殺陣的最終目的就是要產生一個能和佛祖相抗衡的萬魔之宗!是不是這樣,唐先生?”

唐元清憂慮地說:“不錯,你看得確實比我遠,我從來都是只能到祭壇就被對方發現了。那麼王風你認出那凶魂現在附在誰的身上了嗎?”王風搖搖頭說:“我也只是看到那凶魂投胎再生之後就無法再朝前走了,別的人我都沒有認清!”唐元清沉默了半天說:“看來我是弄錯了,那這事情的難度就更大了!唉,走吧,我們還是趕到東水大學去破那個陣地吧?”說完,他就拉着王風和周楚楚以一種奇怪的步法走了起來,只是一轉眼,三個人好象剛剛做了一場夢一樣,眼前一花,那無邊無際的黑暗就消失無蹤了,他們還是站在酒廊的鏡子前面,似乎一直都沒有移動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唐元清又仔細看了看王風,那眼神很怪,似乎充滿了疑問。王風被看得全身發毛,強笑着說:“唐先生,怎麼了?”唐元清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無禮,哦了一聲說:“對不起,我只是覺得……,唉,走吧!”他在前走去,周楚楚想跟上,卻發現自己的雙腿發麻,哎喲一聲差點跌到在地,雙手扶着鏡子走不動了,王風連忙趕上一步扶住她慢慢向前移動,這時王風感覺到身邊有一個人影一閃而沒,王風立即回頭,什麼也沒有,那是自己在鏡子裏的一個背影。是的,沒有幾個人曾經仔細端詳過自己背影的,所以才會以為那是另外一個人的影子。王風自嘲地笑了一下,心想真是草木皆兵了……!?這個念頭還沒有完,王風的腦海中突然閃過剛才在陣中看到的情景,不由啊地一聲大叫!雙手下意識地緊緊掐住周楚楚的腰。周楚楚倒抽一口涼氣,唐元清也轉回頭來,兩個人同時問道:“怎麼了?”

王風呆若木雞一樣站到那裏,眼神渙散,嘴唇抖了半天才說:“我想起來了,後面的那個身影是……那個身影是……是我的背影!?啊!前面那個人是……是許煥!!!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是……她是沈容!!!”

第十章

三個人一時間都呆在了那裏,王風的身上的衣服瞬間就被自己的冷汗所浸濕,周楚楚感到了一陣迷惘,全身都感到無力,加上雙腿酸麻不止,順勢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唐元清卻還不是特別清楚,他驚訝地問:“誰是許煥?誰又是沈容?難道你們認識?”

王風猛然揪住唐元清的領子,使勁將他拉到自己的眼前,兩隻眼睛中閃着狂怒的火焰,瘋了一樣地朝他吼道:“你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就是那凶魂選定的那個人?為什麼會是我?為什麼會是沈容?你說,你說!!!”周楚楚驚訝地看着他,王風一貫在她的眼裏都是很冷靜的一個人,但是現在的王風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周楚楚從地上站起來,忍着腿上好象螞蟻輕嚙的感覺,一瘸一拐地走了上去,抓住王風的雙手勸他先將手放開。但是王風那瘦小的身體中彷彿有着無窮無盡的力量,周楚楚使足力氣也無法將他的手拽開,而且她恐懼地想到了一件事情,她猛然大聲喊道:“王風,沈容和許煥現在還在一起,而且昨天晚上你和沈容……?”她說不下去了,但是唐元清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伸出一隻手,在王風的眼皮上輕輕朝下一捋,王風所有的力氣似乎就都消失了,那雙緊緊抓着唐元清領子的手軟軟地溜了下來。整個人也癱倒在地,昏睡了過去。

周楚楚驚訝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王風,又看看整理衣服的唐元清。唐元清說:“沒事,我只是對他進行了一下催眠,對他的身體沒有任何損害。你快把你知道的事情給我說說!”周楚楚也着急起來,盡量短地將事情的大體都講給了唐元清,唐元清越聽臉色越白。等到他聽周楚楚說到沈容昨天晚上悄悄跑到王風房裏過夜的時候,全身猛然一僵,他伸出手指急速掐算了幾下說:“那許煥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周楚楚回憶了一下說:“就是在沈容的魂魄被堵到三丹田的那天,他突然跑來找王風,從那以後他就和我們在一起了!”

唐元清伸手在王風的臉上一拂,王風嗯了一聲醒了過來,他似乎知道掙扎也沒有用,也沒有站起身來,只是靠着牆壁坐在那裏,兩眼無神地望着西鄉酒廊外,眼中的痛苦和無助讓人心碎。唐元清對周楚楚說:“如果我沒有算錯,你們的那個朋友許煥應該就是東水大學的守陣人。那凶魂一開始給我交代任務的時候,我曾經進入這個陰陽陣,看到了王風剛才所看到的一切,但是那凶魂惟恐我離得太近,連它現在的樣子也認出來,所以它不讓我近前,只讓我遠遠地看了一眼那些奔跑的人影。我當時也猜測它是要利用這個十殺陣來定魂投胎,那個念頭讓我不寒而慄,所以我就躲了出去,沒想到卻在火車上碰到了王風,那時我就肯定王風就是嬰兒將來的父親,沒想到我跑了那樣遠,他還是來到了我的面前。所以我才又回到了這裏,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啊!”

王風眼睛雖然一動不動,耳朵卻一字沒落地聽着唐元清的講話,他疲倦的心現在也開始了活動,所有以前那些想不通的問題現在都雲開霧散了,所有的疑惑也都迎刃而解了,一個個殘酷的現實擺在了他的面前,剛才在陰陽陣中看到的那一切再一次活生生、血淋淋地出現在他的腦海。是的,許煥就是東水大學陣地的守陣人,當那凶魂發現已經不能再指使唐元清的時候,就將唐元清困在了陽山小屋中,而另外選擇了許煥來完成任務。他想起了原來在陽山自己被困,無奈之下念動回魂咒時許煥緊緊抓住自己的雙手,那一定是他將法力傳導到自己的身上,那回魂咒其實是他自己念的;他想起了在林中點燃自己施展追魂術的時候,許煥緊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雙手;想到從車裏跑出來之後,許煥那精力透支的樣子;想到在圖書館被攝心術所困,許煥臉上那怪異的表情;難怪自己聽到唐元清說十殺陣隨心而動,無路可循時曾經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十殺陣確實無路可循,但是這也難不住十殺陣的陣主啊!

這樣一想,許煥的許多舉動都帶上了疑點,在圖書館中想必是他專門將那關鍵的幾頁毀去了,當他們被殭屍包圍的時候,也是他噴出一口鮮血破除了攝心術的。至於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現在也完全有了答案。他之所以來到自己身邊,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促使自己不斷地去發現十殺陣的秘密,只有這樣,十殺陣中那些冤魂的怨氣才能在反作用力下迅速增長,更有助於那凶魂的重生;他的另外一個目的就是要促使自己和沈容結合,怪不得自從他來了之後沈容對自己的態度要比以前親密許多,想來一定是他趁自己不注意,對沈容施了法術。難怪昨天和沈容歡好的時候,自己的腦海中竟然會閃過那麼多人的臉?但是那凶魂為什麼選定自己和沈容結合?還有沈容和許煥現在哪裏?那個陣主又會是誰?王風腦海中浮現出許煥那張永遠微笑的臉,以前聽人說總是笑着的人心機最為陰沉,沒想到……!

想到這裏,王風從地上一躍而起,他要去救沈容,十殺陣的怨氣會讓沈容腹中的胎兒迅速生長。如果稍遲一步,恐怕沈容就要遭破腹之災了,而且整個人類世界將從此萬劫不復。一定要阻止它!一定要阻止它!王風腦中現在只有這一個念頭,他悶頭朝門外衝去,卻被唐元清攔了回來。唐元清看着王風已經充血的眼睛說:“王風,你不要急,我們還不知道東水大學那個陣地在哪裏?而且這個方塊的四個陣地已經被破了三個,只剩下那一個陣地是無法讓整個十殺陣啟動的,而且就算真的進入十殺陣,你也不能進去,你進去只會助長陣勢邪惡力量的增長!”

“哈哈哈哈……”突然在整個空間中傳來一陣刺耳的狂笑聲,那笑聲穿透人的肌肉骨骼,腐蝕着三個人的骨髓:“唐元清,你說錯了,我早已準備了另外三個陣地,你們以為將陽山、西鄉酒廊和東海堂的陣地毀了就可以拖延我重生的時間,真是荒謬,這幾個陣勢既然都被你們知道了,那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唐元清的臉瞬間變得煞白,他向四處張望着,想找到那聲音的來源,嘴裏同時喊道:“不可能的,每一個陣勢要想布成都需要很長時間,你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再布三個陣地呢?”

那個聲音飄來飄去,誰也聽不出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同時身體的內部彷彿有萬隻蜜蜂在狠狠蟄着每個人的骨頭:“那就要感謝你們人類了,我剛剛從釋迦摩尼的體內逃出的時候,人類的道德力量還是如此強大,我每建一個陣都需要數百年甚至上千年,但是越到後來,我建陣的速度就越來越快。因為你們人類自願拋棄那些美德,變得貪婪、驕橫、慳吝、盲目、猜疑、嫉妒、小器……根本不需要我去影響,你們自己就給我貢獻了無數屍體。你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時時刻刻,處處都在發生着戰爭、災荒、罪惡和陰謀,你們人類為了自身的享受,將千畝良田變成了追歡逐樂之所;你們狂熱地膜拜金錢,為了那冰涼的金屬甚至可以殺妻弒子;你們寧願躲在冰冷的鋼筋水泥里象一隻等死的蝸牛,也不願意在養育你們的田野上奔跑;你們耽於淫yu,無病呻吟,為了一己之私不惜挑起全世界範圍的戰爭,你們還能叫人嗎?你們雖然有着一副我們沒有的皮囊,但是如果將你們的靈魂放出來,恐怕也是醜陋無比;有多長時間你們沒有照鏡子了,那張原來生動的臉現在肌肉僵硬得已經面無表情,不用我做什麼努力,你們自己就變成了殭屍。唐元清,王風,周楚楚,你們停止努力吧,僅憑你們幾個或許可以破壞掉我現在建好的陣勢,但是你們能阻止人類那源源不斷的惡行嗎?何況王風你也看到了,如果你進了十殺陣,就好象一個善良的人類在直立行走的肉食動物中生存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放棄吧,放棄吧,繼續戰鬥下去是沒有意義的,你們人類的未來就是你們所說的世界末日,哈哈哈哈……!時間已經到了,我要趕去重生了,希望在我回來之前,你們還沒有被你們的同類吞噬!”

笑聲倏然逝去,三個人站在那裏,心如死灰,面色鐵青,誰也不說一句話。許久王風才伸出雙手,插向天空大聲喊道:“天哪,為什麼是這樣?為什麼是這樣?為什麼是這樣?”他的語聲越來越低,到最後已經象是受傷的野獸低鳴,一行淚從他的眼角溢出,啪啪地落在地上。周楚楚也沒有說話,只是站到鏡子前看了看自己,是的,那張臉和他們見過的殭屍別無二致。不同的是殭屍遠遠沒有自己眼中的那奸詐,什麼時候自己那張巧笑倩兮的臉變成了這樣,誰也不知道?周楚楚試着笑了一下,那笑容更是令人心寒的狡猾。她不由得捂住自己的臉也抽泣起來。

唐元清的表情也很沉痛,他看着酒廊外黑乎乎的景物,緩緩得說:“它說得沒錯,不過王風我們並不能因為世界的醜惡就放棄努力,世界的本原是善,雖然偶爾會有惡為禍人間,但是我們不能因此而喪失信心。人類的發展是充滿了血腥和暴力,但是天地之間正氣依然長存。我們現在所處的情況就好象黎明前的黑暗,或許我們會有暫時的彷徨和困惑,但是太陽總會升起來,陽光將普照大地,一切黑暗籠罩的罪惡都無所遁形。你看,天亮了!”

王風和周楚楚擦擦眼睛,站到唐元清的身邊,舉頭凝望着東方,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柔和地照在每個人的身上,那如春般的溫暖如同沐浴一樣從頭到腳,每個人的精神都是一振。腦還彷彿被清水蕩滌了污垢,如醍醐灌頂般的空明,四肢骨骸中也有新力在躍躍欲試。王風挺了挺胸,意氣風發。周楚楚的臉龐也變得祥和,她不由自主地展開了一個如花般的笑靨,王風正好朝她看過去,差點被那美麗窒息了。

唐元清轉過身對他們說:“現在我們就趕到東水大學去,可惜我們不知道那個陣地的具體位置,如果趕不及,恐怕那一切真的就發生了!王風,你覺得那個陣地最有可能在學校的什麼地方?”王風的腦中急速地想着,半天搖了搖頭說:“我們學校好象那裏都挺象的,再說它又那樣大,我們還是先趕過去,既然那裏群魔聚集,用符紙應該可以測出來的。”

“那不行!”唐元清斷然說:“那凶魂如此狡詐,難道它不會將故意布下一個迷陣,引開我們。現在事情已經萬分緊急了,我們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錯誤,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你再仔細想一想,那裏既然是一個陣地,你又是風水學老師,應該曾經感到過不對勁的!”

王風再次沉思起來,許煥那張微笑的臉又出現在他面前,是的,曾經有一次自己在校園裏以為看到了他,那是在階梯教室里,就是那裏。剛才在陰陽陣中自己看到木板搭的那個祭壇就是講台,那裏一定就是東水大學陣地所在。現在正是放假時間,那裏沒有一個人,而那凶魂一定等在那裏,等待許煥將孕育着自己精血的沈容送到那裏,它將在那裏重生。

快走,三個人顧不了許多,出門攔了一輛出租車就直奔學校。

學校里靜悄悄的,整個校園中滿地都是無人打掃的落葉,風吹過一片蕭瑟。唐元清匆忙奔在前面,王風和周楚楚一左一右並肩緊緊跟着,王風不停指點着道路,三個人義無反顧地跑到了階梯教室的後門口。門上還上着鎖,唐元清嘴唇動了幾下,伸手一指,那鎖就開了,們也自動張開。三個人如旋風一般衝進了教室,眼睛齊刷刷地望向講台。門隨即自動關閉了,屋內的光線似乎都逃了出去,有人拍了拍掌,熊熊的火炬在周圍同時點燃。那情景和王風在陣中預感到的一模一樣。

講台上站着一個人,一襲長袍將它的身體裹的嚴嚴實實的,他低着頭,從後面只能看到他後腦勺上的頭髮,王風突然又有了那種奇怪的感覺,莫名的煩亂或者是恐懼!那是一種熟悉的感覺,這個人,這個凶魂附體的人王風一定見過,他是誰呢?王風心裏想着,由不住邁步朝前走,才走了幾步就發現自己離那人的距離並沒有縮短。王風的心裏一沉,身後的唐元清已經趕上前來揪住了他,唐元清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台上的那個人說:“別走了,王風,它在這教室里施了縮地成寸術!”周楚楚的眼神卻變得驚異,她張大了嘴,用一隻手指着台上那人說:“你……你……你是?”

那人哈哈狂笑起來,一邊轉過身子一邊說:“你們還是來了,不錯是我,我是龔大偉。也就是這個十殺陣的陣主!”

王風和周楚楚都感到一陣眩暈,誰也想不到,這個早已死去的人竟然就是凶魂的附體!王風強自鎮定下驚愕的心情,將以往發生的事情全都串了起來。當一切都水落石出的時候,那些過去的回憶終於都浮出了泥沼。不錯,只有龔大偉最適合了,西鄉酒廊是他提出建造的,唐元清不是說過嗎?每一個新陣建立的時候,他都會在那裏出現!怪不得他知道陰陽陣的走法,因為那本來就是他自己的陣!也只有假裝自己死亡,才能避開王風,不然時間一長,馬腳就會露出來,畢竟一個被附體的人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難怪自己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有一種煩亂或者恐懼,難怪自己從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不對勁,難怪自己請他的亡靈時卻請來了凶魂。難怪周楚楚去應聘的時候,如此容易。一剎間,王風的思緒如潮。

龔大偉鎮定自若地站在講壇上,望着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屑:“王風,你現在一定覺得自己很失敗吧?沒關係的,失敗的不僅僅是你,而是你們整個人類。你們現在被我困在縮地成寸術中,雖然近在咫尺卻是遠隔天涯,很快我東水大學的陣主就要帶着那女人來,你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我完成我想要的一切!”龔大偉說完這話,扭回頭去不再理會他們。

三個人急躁難當,王風不停地向前跑去但是永遠都無法再靠近那講壇一步,教師外已經傳來了一陣沉悶的、一步一頓的腳步聲,那是一個人背着另一個人在跑!王風突然想起了什麼,他扭頭問唐元清:“我記得在陽山,我們曾經被困在縮地成寸術中,是你救了我們,你一定能破這個法術,一定可以的!”他用一種熱切盼望的眼神看着唐元清。唐元清嘆了一口氣說:“王風,我那時神魂已經分離,沒有強大的身體,僅憑精神力量是沒有辦法破除法術的。那法術其實是許煥破的,你們沒有注意罷了!不過我倒是知道破除的方法,也許你可以試一下,不過依你的法力……?”

王風早已急不可待:“別管那麼多了,你快告訴我!”階梯教室的後門就在這時打開了,許煥陰陰笑着出現在門口,肩膀上背着昏迷不醒的沈容,一步一步地從后趕上,和王風他們擦肩而過。王風伸手去抓他,但是那手始終和許煥保持着一定的距離。許煥仍然大踏步向前走,已經走到了講壇向龔大偉微一躬身,然後把沈容平平放在了講壇上。龔大偉伸出雙手向上一抬,沈容的身體就平平升起到了龔大偉的面前,懸浮在空中。王風的心也同時懸了起來,唐元清厲聲喝道:“王風,不要去看那裏免得影響你的心智,聽我給你講這縮地成寸術的破解辦法!”

“無論是誰一旦被對方施了縮地成寸術,就只能看到眼前的景物,但是永遠都過不去。就好象在沙漠中看到的海市蜃樓一般。雖然你看到了,但是其實你和對方並不在一個層次的空間裏。你一定見過轉籠中的小豚鼠,當它受到驚嚇奔跑時,感覺自己已經跑了很多路程,但是在我們看來,一點都沒有變化。無論你怎樣努力,都還沒有到達對方所在的空間。如果你被這幻象迷惑,不停地朝前跑的時候,最終只會精疲力竭。所以,要想破除縮地成寸術,必須先通過你和對方之間的那層障礙,也就象小豚鼠必須衝破那鐵牢。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失去身體之後無法通過那層障礙了吧?小豚鼠要想通過鐵籠的空隙,第一要有毅然決然的勇氣,其次還必須要忍受身體被柵欄擠壓的痛苦。如果你想破除對方的法術,也必須同時滿足這兩點。王風你能做到嗎?”

王風沒有說話,只是堅定地、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唐元清緊接著說:“那好,現在你慢慢朝前走,用心去感覺對方在你身邊用法芒佈下的網狀障礙,並且挑一個最大的往過擠,記住,在這個過程中千萬不能有別的想法,如果你在穿越法芒的過程中失神,整個人都會被鋒利的法芒切成碎片的。去吧,王風,我知道你一定行的!”

王風深深呼了一口氣,慢慢地朝前走去,他將全身都放鬆,進入了三昧禪定無念清靜的狀態,在他的眼前突然閃出一張彌天蓋地的網,網格的邊緣寒光閃閃,網線上滿是銳利的芒狀尖刺。王風瞅准一個較大的網眼,深深地扎了進去。與此同時,龔大偉已經把手放在了沈容的肚子上,全身都瀰漫出黑氣將兩個人包圍,沈容的肚子正逐漸向上膨脹。

王風的臉上已經被扎出了細細的血點,全身的衣服呲呲響着開始破裂,露出來的皮膚上滿是一道道的血痕,他似乎在荊棘群中行走;緊接着,他的臉開始變形,彷彿有什麼東西緊緊擠壓着他的身體。王風感覺自己好像從一個狹小的洞口向外鑽一樣,全身都痛苦得抽搐着,他再次深深吸氣然後大口呼出,盡量讓自己的胸腔能夠通過那網眼。地上的鮮血逐漸凝聚成小小的一汪,而且還在不停蔓延。周楚楚不忍心看下去了,她轉頭問唐元清:“讓他回來吧,如果這樣下去,恐怕還沒有破除了法術,他自己就死過去了。”唐元清卻目不轉睛地看着,嘴裏輕輕地說:“佛經一千零八難始得放逐心魔,或許命中注定王風該有此劫難吧!有一種美麗的蝴蝶,當它飛舞的時候,翅膀張開足有一米,好象鳳凰一樣,人們都驚羨於它的美麗,叫它為鳳凰蝶。但是這鳳凰蝶的羽化卻是慘烈無比。因為蛹的開口小而幼蟲的個大,每次爬出蛹的變為成蟲的時候都是血肉模糊,而且這個過程長達幾十個小時。有的人實在不忍心看它如此受罪,就將那開口替它擴大,但是這樣出來的鳳凰蝶再也沒有那如翼的翅膀。因為它的翅膀只有在與堅硬的蛹殼不斷摩擦的過程中才能生長。沒有這一番苦難,鳳凰蝶不能展開美麗的翅膀,王風又何嘗能夠取得勝利呢!”王風上身的衣服這時已經片片碎裂,皮開肉綻的區域已經擴展到他的腰部,王風的速度似乎加快了,地面上破碎的片片衣衫浸上了鮮血,好象一隻只血蝴蝶。講壇上沈容的肚子已經膨脹得好象即將臨盆的婦女,看不清龔大偉的表情,只能看到許煥狂喜的表情,臉龐扭曲的如此醜陋。

王風猛然呼出一口長氣,大叫一聲朝講壇上衝去,他已經衝破了縮地成寸的束縛。龔大偉的肩頭微微一聳,一股有形的黑氣從他的脖子衝出,慢慢探向沈容的肚子,龔大偉的身體隨之倒在地上。沈容肚子裏的東西開始蠕動,似乎即將破體而出。許煥已經朝逼近的王風迎了上去。教室的地板開始震動,從地上伸出無數乾枯的、殘缺的、流血的手臂象灌木一樣攔在了王風的面前,並且不斷向上冒起,終於那一具具骸骨和活屍都挺出了地面,並且繞着那講壇開始轉圈,人越來越多,速度也越來越快,那強大的氣流朝四周擴散着,王風剎那間鬚眉皆張。他知道由於自己想要毀滅十殺陣的意志力已經引起了陣下那些冤魂的反抗,那旋渦越轉越快,所有的那些屍體都不由自主地被牽引着旋轉,重量的增加再一次讓它加速,彷彿宇宙間的黑洞一樣散出強大的引力,王風身體盡量後仰抵抗着那吸引,腳後跟已經踩裂了地板,並且摧枯拉朽向旋渦一分分靠近。

唐元清和周楚楚驚心動魄地看着這一切,卻無法幫助他,急得不停朝前跑。唐元清大聲喊道:“王風,凶冥十殺陣已經啟動了,心魔已經將你包圍。還記得釋迦摩尼是如何破解的嗎?”

王風的心裏一動,腦海中靈光一閃,也不管周圍兇險的環境,盤腿坐在地上,以昔日佛祖涅?之氣概,心懷拜望一切如來之願望,於萬惡包圍之中進入了禪境。周圍的一切事物都不再為他所動。眼前只看到了天、龍、夜叉、尋香、金翅鳥、人非人、大腹行和瓶腹等天龍八部飛翔。完全達到了無我、無常、法定的金剛禪界。慢慢有光芒從他的身上逸出,並且越射越遠,那旋渦的速度慢了下來,並且在光芒的包容下逐漸隱退,那些活屍體和僵骨低聲憤怒地叫喊着,但是卻依次消失在光亮中。許煥的臉色也開始變得驚恐,他步步朝後退着,退到了沈容身邊,突然並指如刀向著沈容的高挺的肚子劃了下去。

光芒大盛,如同有十萬個太陽在瞬間亮起,唐元清和周楚楚閉上眼,只聽到那一團熾白的光團中許煥發出一聲慘叫。隨後就是一聲響亮的嬰兒哭聲。周楚楚驚愕地張眼看去,然而由於剛才受到強烈光線的刺激,造成了視盲,她什麼都看不到。她只覺得有一股氣流從她的耳邊飛過,並且有聲音輕輕對她說:“你們還是對付不了我的,哈哈哈哈……!”那是心魔的聲音。

一年後的清明節市內某公墓

王風領着沈容在一個小小的墳前靜立,上面供着一束鮮花。沈容輕輕挽着王風的胳膊,兩個人都不說話,似乎都在想什麼問題!過了一會兒,兩個人轉身離去。遠遠的有一個女子坐在長椅上。

“王風。”

“嗯?”

“為什麼在結婚以前你沒有告訴我,你曾經結過婚?”

“我本來就沒有結過嘛!”

“那你怎麼會有一個孩子?哦,是不是你原來收養過的?”

“不是,他是我親生的!如果活到現在應該一歲了!”

“你還真會開玩笑,一年以前你一直和我在一起,什麼時候出去給別的女人留情了?快,老實交代!”

“呵呵,那怎麼能告訴你呢?我永遠也不會告訴你的!”

“不說算了,哎,王風,你有沒有覺得我現在記性很差,我總覺得在過去發生過什麼事情,但是就是想不起來!還有我肚子上怎麼會有一道疤啊?哎,問你話呢,你別老看別的女人!你再不說話我買把刀砍了你!”

“不是,你看那邊長椅上的人象不象周楚楚?”

“是挺象的,對了,很長時間沒有周楚楚的消息了!她現在在哪裏?”

“我也不太清楚,後來她好象去什麼學校教書了!我守着你一個人就夠了,哪還有心思去打聽別的女人的下落,哎喲你別掐我……!”

話聲逐漸遠去。

尾章

同學們好,歡迎你們來聽我的課,今天我主要講一下風水學在建築中的應用歷史。古人將風水學稱作堪輿術,在起土興建之時通常都要找陰陽師來看一下風水如何,是否有犯凶或沖煞之處,居住者的生活往往要受陽宅周圍環境的影響。

比如,不要在死胡同的底端建屋,那裏常年沒有陽光。因為人世間的陽氣過盛,那些遊魂無處可避,大都聚在死胡同的末端。《古今五行記》載:丹陽石生,赴京試五年未第,還鄉建屋於弄底,終日恍惚,夜盜汗遺jing不絕,三十而歿。

屋前不能有大樹,年齡古老的大樹有靈氣,容易產生木魈樹精,阻擋陽氣生機進入屋內,而且有血光之災。《甄異錄》載:秋村張鍇,建武二年建宅於千年槐后,每夜風聲颯然,葉落庭內化血,光不得進,魅聲許許。后雷雨夜全家遭殛,屍骨無存。

應該和左右的屋子高度保持一致,出頭的椽子先爛嘛。《幽怪異談》載:工部張侍郎,被貶還鄉,建私第高宅,四鄰勸之不聽。未幾,長孫溺亡,幼孫獨游失其蹤。每夜號於窗外。合家驚懼,香火遂絕。

不要在Y字路口三角地起屋的大廈中經商,容易發生火災或者車禍,而且永遠不會掙到錢,如果是家庭居住在那裏,那就更加不幸了。《探氣訣》中說:有路行來似鐵叉,父南子北不歸家;更有一言須牢記,典賣田園難免他;婆妒媳淫妯娌仇,垂髫小兒紛紛亡。

不要讓水流經過自家的庭堂,家道中落,家人外出必不得歸

屋子周圍不要種桑樹,因為“桑”和“喪”同音,主有意外之災。

建屋之前一定要看看地基下有沒有樹根,因為樹是要向上生長的,如果因為被屋子壓住會產生怨氣。

等等等等,諸如此類怪力亂神的東西,下面的學生一個個聽得張口結舌,眼睛一動不動,卻不知道是聽入迷了還是看那年輕漂亮的女教師看呆了。女教師轉過身來,她是周楚楚,她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緩緩看着窗戶外一棟正在興建的高樓說:“明天就要放假了,最後,要告訴大家的是,建屋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地下是否埋有三十六具屍體,我給大家講一個故事!從前有一對從小就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一個姓王,一個姓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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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魂六計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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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猛鬼街 第十章,凶冥十殺陣(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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